淺琉璃與南宮慕雲篇第二節
(四)
南宮慕雲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東南派,他強制將自己心裏的怒氣壓了下去,偏廳帘子后只有一幅畫,除了寧葉就連秦淵源都不見得知道那會掛有一幅畫像,這淺琉璃簡直就是膽大包天!私自亂翻不說,竟然還敢撕那人的畫像!
「淺琉璃!你給我出來!」怒不可遏的南宮慕雲人未到聲先至。
而淺琉璃正在將被撕毀的畫像粘起來,他一抬頭,就見滿臉怒色的南宮慕雲飛速靠近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南宮慕雲呵斥道:「誰給你的膽子讓你胡作非為?!」
「我?」淺琉璃指了指自己。
「這還有第三個人嗎?!」
「呵。」淺琉璃掰開南宮慕雲抓住他衣領的手,瞬間明白過來,他看了看桌上殘破的畫道:「關於這幅畫?」
「你別以為你跟他長的像我就不會把你怎麼樣!」
淺琉璃深深看了一眼南宮慕雲,錯過他的肩就要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
「還有何事?」淺琉璃淡淡道。
「沒給我個交代你別想走!」
「交代?什麼交代?對這幅破畫的交代?」
「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是什麼態度?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是什麼態度?不分青紅皂白回來就質問我,我做什麼了?」
「你做什麼了你心裏清楚!」
「抱歉,不清楚。」
南宮慕雲直接祭出軟劍,劍尖直指淺琉璃咽喉。
淺琉璃心裏壓抑著的煩躁一下子全爆發出來了,他抬手用兩指夾住劍身,面無表情的盯着南宮慕雲道:「殺啊,殺了我。」
南宮慕雲雖然氣在頭上,但是並未喪失理智。他靜了靜想將劍往回抽,卻發現根本抽不回。
「怎麼?你不是很生氣嗎?還是因為這張臉所以刺不下去?」
「你不要逼我。」
「到底是誰逼誰?」淺琉璃說完將劍往他自己這邊用力帶,南宮慕雲心下一驚後用力抽回。
兩相僵持不下,突然淺琉璃鬆了手,南宮慕雲又剛好將劍向上斜起想換個方位抽出,劍尖劃破了面具深及淺琉璃的臉,南宮慕雲有心想要道歉,卻緊閉着嘴沒有開口。
淺琉璃伸手摸了摸面上的傷口,低低笑了起來:「破相了就能下得了手了嗎?」
「你說是就是。」
淺琉璃突然朝南宮慕雲靠近,南宮慕雲想都沒想就向後退了開去。
「你怕我嗎?」淺琉璃上前一步逼近南宮慕雲。
許是因為那無心的一劍,也可能是因為剛剛後退的那幾步,南宮慕雲站在原地未動直直看向淺琉璃。他淡漠道:「我為何要怕你?」
淺琉璃面上的口子滲出了血液,他也沒在意,比起這點似有若無的疼痛,他的心更痛。但是他面上卻浮現出一抹調笑:「呵呵,你就是在怕我,你怕我會對你怎麼樣。」
南宮慕雲冷笑了兩下沒說話。
淺琉璃一把摟住南宮慕雲吻了上去。
「你做什麼?!」南宮慕雲又驚又怒,他使勁推開淺琉璃而後用袖口擦著唇。
「如你所見,如你所想。」
南宮慕雲二話不說直接揮劍刺了上來,臉上一片陰沉。
「怎麼,你惱羞成怒了?」
南宮慕雲沒說話,只是出招越來越快。
「呵呵,既然你要戰,那便戰吧。」
自淺琉璃身上散出如煙黑霧飄渺,他並未使用任何武器,只是徒手接招。
「南宮慕雲,我們從相識至今也有幾年了吧。」
「那又如何?」
『你心裏可有一絲我的位置?』這句話淺琉璃沒能說出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他自己一頭扎進這漩渦的,他能強求什麼呢?他道:「不如何,我們也算多年老友了,怎麼一個玩笑都開不起,不就是親了你一下嗎?我讓你親回來就是。」
「不要做無謂的事,也不要做多餘的解釋。」
無謂的事?呵呵,自己從來沒走進過他的眼,更何況是他的心呢?淺琉璃在心裏自嘲的笑了笑,突然收了屬性。
淺琉璃這毫無徵兆的一收,南宮慕雲那一劍收不及直接刺入淺琉璃臂膀。他心裏咯噔一下。
「慕雲,這下,你滿意了嗎?」
南宮慕雲心裏的愧疚瞬間被惱意替代,他直接將劍抽回就想轉身。
「南宮慕雲,你好狠的心。」淺琉璃一把抓住南宮慕雲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位置,「你感受到了嗎?我心裏的雀躍,不管你如何對我,它始終對你狂跳着。」
南宮慕雲使勁抽回手:「放開我。」
「我就不放,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你的會痛,我的也會痛!」
「你會痛與我無關。」
「好一個與你無關。」
南宮慕雲不再接話,他環視了下四周,除了放有那人畫像的桌子還完好之外,其他都毀了。
「掌門。」
門外適時的傳來寧葉的聲音,南宮慕雲緩了緩情緒道:「何事?」
「您要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好,我馬上來。」南宮慕雲看了看一地殘渣,對淺琉璃道:「你最好將畫像給我原樣掛回去,否則……」他未繼續說下去,而是整理了下衣擺,出了偏廳。
淺琉璃看向桌上被破壞的那幅畫,靜了靜神彎腰繼續粘貼。可貼著貼着他突然起身將畫撕了個粉碎,然後將碎片點燃。
看着被燒毀的畫,他不僅沒有絲毫的快感,反而愈加的痛苦起來。
「寧葉,好的很。」淺琉璃用拇指跟食指捻起被燃燒后的灰燼搓了搓。
外面淅淅瀝瀝開始下起雨來,淺琉璃踱步出了書房,喚來人將偏廳打掃乾淨讓他們重新按照原先的樣子做佈置。
雨漸漸下大,淺琉璃淋著雨,仰著頭閉上眼任由雨水沖刷。
身後響起腳步聲,有傘遮擋了雨水對他的敲打。
「你還好嗎?」
淺琉璃仰著頭沒開口。
「你受傷了。」
淺琉璃慢慢睜開眼,轉過頭面無表情的看向秦淵源。
秦淵源道:「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
「怎麼,是因為太閑了?所以特意來嘲諷我的?」
「怎麼會,我只是恰好路過此處,恰好手中有傘,恰好你被雨淋,恰好我將手一伸,又恰好擋住了淋在你身上的雨水,僅此而已。」
「你最好離我遠點。」
「怎麼,你想將我攆得更遠,做更卑微的事情?沒關係,我無所畏懼。」
淺琉璃眯了眯眼。
「好了,都不用裝了,你也輕鬆我也輕鬆。我不曾邁出那一步,我倒是要看看你何時能走出去!」秦淵源說完撐著傘就慢悠悠的離開了。
書房內。
南宮慕雲坐在桌案后,將桌上的一個文件袋打開,他平靜道:「寧葉。」
「寧葉在。」
「那幅畫是你弄壞的吧。」
「寧葉不敢。」
「你跟隨我幾年了,應該知曉我的脾性。」南宮慕雲道。
「對不起,掌門,我一時失誤。」
「你走吧。」
寧葉立馬單膝跪地:「掌門,寧葉知錯,請掌門給寧葉一個機會。」
南宮慕雲沒接話,也沒讓寧葉起身。
寧葉低着頭,恭敬的保持着跪地的姿勢。
手上的資料是關於南西派的,南西派的波動不尋常,儘管每年也就那麼幾回。雖然東南派跟南西派平時毫無瓜葛,但畢竟這是個很奇特的世界,所有的異常都有可能導致一些事情脫離正常軌道。不能讓一切異動發生,不能影響到那人的出現。
許久后,南宮慕雲道:「若你還想繼續留着,便自己去領罰,懲罰的輕重相信你心中有數。」
「是,寧葉遵命,寧葉現在就去領罰,寧葉告退。」寧葉顧不得已經麻痹的肢體,有些踉蹌的退出書房。
南宮慕雲翻著資料,卻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來。
他起身來到窗旁,拉開窗帘,瓢潑大雨使得視野都不開闊了。
書房隔音效果做的非常好,南宮慕雲沒聽到一絲雨聲。
他將資料放好,拿了傘走出書房。
南宮慕雲的心情如同此時的大雨般不平靜,他沒想過淺琉璃會對他存有這樣的心思,這樣的思戀本身就有違世俗常理,也極少的存在着。他一心撲在那人身上根本沒心思猜想別人的想法或者意圖。
南宮慕雲想起淺琉璃受了傷,他去了趟醫室。
「掌門。」宋醫師向淺琉璃行了個禮。
南宮慕雲略一點頭:「嗯,淺管事有沒有來過?」
「今天嗎?沒有。」
「準備些刀傷葯先跟我來。」
「淺管事受傷了嗎?」
「嗯,先給他做個簡單的包紮。」
「好的,請掌門稍等。」
南宮慕雲帶着醫師尋着淺琉璃來到花園,淺琉璃仍舊站在原處未曾動彈。他的傷口不再流血,雨水將傷口浸泡得發白。
「你又發什麼瘋!」南宮慕雲一把扯過淺琉璃道。
淺琉璃的雙眼漸漸收回焦距,有些獃獃的看向南宮慕雲。
南宮慕雲厲聲道:「你不知道自己受傷了?!還這麼淋著雨!」
「你還會關心我是死是活?」
「你是死是活由你自己做決定。」
「那你又為什麼要過來?」
南宮慕雲沉默的看着淺琉璃,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我知道了,我自己會處理,不勞掌門費心。」
南宮慕雲看向宋醫師道:「醫師,淺管事的傷你也看見了,臉上跟胳膊上,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宋醫師微微彎腰道:「掌門客氣了,這本就是我的職責,只是淺管事的傷口恢復前可莫要再沾水了。淺管事,我們換個地方再進行醫治吧。」
淺琉璃平靜道:「好,那就麻煩宋醫師了。」
「不敢當,淺管事請隨我來。」
淺琉璃隨着醫師離去,南宮慕雲暗鬆了一口氣。
願他早日康復吧。
(五)
淺琉璃知道,這幾日南宮慕雲很高興,雖然他表面不顯。
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他盼到了。只是雪宗師看護的緊的很,他根本沒機會接近那人而已。
他看着南宮慕雲開始各種蹲點,死守着那師徒住處,即便烈日,即便下雨。
七月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是晴空萬里,眨眼間便烏雲滾滾,下一瞬間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可南宮慕雲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在南宮慕雲身側的寧葉猶豫了半天開口勸道:「掌門,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
南宮慕雲不允許撐傘,因為會更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蹤,這會聽到寧葉的勸說卻沒有任何反應。
大雨毫不留情的砸在兩人身上,雖然時值夏季,但是一起風還是會讓人感受到冷意。
南宮慕雲似想起了什麼般轉身離去,寧葉亦步亦趨跟在南宮慕雲身後。
遠處,一如雪般的男子撐著傘向這邊看來,很快也離開了。
淺琉璃心裏很沉重,他知道自己不及那人在南宮慕雲心裏的位置,不,南宮慕雲心裏根本就沒有自己,呵呵,一切不過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可是,為什麼就是不想放手呢?為什麼自己會如此執著呢?難道僅僅只是因為自己的命格對他沒有影響嗎?
尋不到答案,越是想要搜尋結果,結果便越是如亂麻一般。
南宮慕雲以及寧葉走後,淺琉璃依舊靜靜的潛伏着,任由雨水將他浸泡,沒有人發現他,只有孤獨籠罩着他,將他一點點吞噬。
回到東南派沒見那總是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淺琉璃,這讓南宮慕雲感到有些奇異。
「掌門。」
有弟子路過恭敬道。
南宮慕云:「你可看到淺管事了?」
「淺管事?弟子今日未曾見過。」
南宮慕雲擺擺手,扯了下濕噠噠的衣服後來到自己住處。
「寧葉,你也退下吧。」
「是。」
......
功夫不負有心人,沒過多久,南宮慕雲得到消息,雪宗師帶着一人去參加了北東派的聚會,他立即欣喜若狂的帶了一群人裝模作樣的趕了過去。
是他!那個身材頎長的墨發及腰的男子一定是他!
一襲剪裁合體的衣褲襯得他英俊不凡,面上覆一白底描紅的面具為他增添了一絲邪魅。當然,如果自己能取代旁邊一身黑衣的礙眼的傢伙就更完美了。
南宮慕雲強行克制着自己不讓自己情緒外露,他的視線隨着那人的一舉一動而不斷變換著,只是那人這性子似乎......
他見到那兩人遠離了岸邊,緊接着海面上出現一些低等級的章魚鬼,南宮慕雲跟上他們的腳步,他道:「雪宗師,這位兄台身形看着很是眼熟呢。」
南宮慕雲微微側過頭來發現那人看向了他,差點掩飾不住自己的激動之色。
雪宗師連眼皮都沒掀一下:「是么。」
南宮慕雲笑着朝那人(鍾離安)拱了拱手,「不知我可有幸觀瞻這位兄台的英容?」
雪宗師淡淡道:「你不幸。」
南宮慕云:「呵呵,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
天知道此刻的他走個路連腳步都是虛浮的!即便看不到那人的容顏,他也肯定,這男子一定是鍾離安!
南宮慕雲恨透了此時自己的強裝紳士,他很想將鍾離安從雪宗師身邊搶奪過來,可是他知道小安不喜歡強取豪奪的行為,所以他忍了。
淺琉璃在遠處靜靜的觀看着這一切,想起自己與南宮慕雲所經歷過的幾年時光,心裏一時五味陳雜。
他決定離開。
放手真的很需要勇氣,他狠狠的閉上了眼,決定將一切跟南宮慕雲有關的東西全部刪除。
淺琉璃發信息將一些事情安排了下后直接離開了。
幾天時間很快過去,對於幾天沒看見淺琉璃這事,南宮慕雲並未在意,淺琉璃不是小孩子,並不需要他去監督什麼。
不知不覺中一個月也就這麼過去了。
許久不見那人在自己眼前晃悠,南宮慕雲問寧葉道:「淺管事最近在忙什麼?」
「稟掌門,屬下不知。」
「哦?」
「淺管事並未在門派之內。」
「出去了?」
寧葉猶豫着該怎麼解釋比較好,他頓了頓如實回復道:「淺管事離開已有一月。」
南宮慕雲一愣,一月?離開了?
可他一想,隨便了,離開就離開吧。
南宮慕雲想起那九名被淺琉璃帶回來的男子,直接遣走怕是不妥,既然淺琉璃將人招進來了,那就根據他們所長分配個職位吧。他道:「寧葉。」
「屬下在,請掌門吩咐。」
「那幾名被淺管事招進來的男子,給他們分配職位了嗎?」
「回掌門,之前淺管事成立了特殊小組,那幾位屬於特殊小組的成員,並未安排其他職位。」
特殊小組?可真夠特殊的。
「解散了吧,根據他們的要求,再結合他們的特長,協助竇德廣給他們每個人安排份工作。」
「是,屬下領命。」
「你現在就着手去處理這個事情。」
「是,屬下告退。」
「等等。」南宮慕雲叫住了寧葉,「秦淵源最近可還好?」
「屬下不知。」
「寧葉,我知你心裏不痛快。」南宮慕雲似乎想起了什麼,垂下了眼瞼遮住了眼裏的情緒。
「屬下的確不知。他有他的事情要忙,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南宮慕雲揮了揮手:「嗯,你下去吧。」
不知為何有些空落,他閉上了眼,想將一切思緒甩空。可往事偏偏要往他腦海里鑽,回想起之前的種種,他好像不曾探究過淺琉璃的來歷,除了那九人,他不曾阻止過淺琉璃任何所作所為,淺琉璃來的時候如此順理成章,走的時候不帶走一片雲彩。
南宮慕雲輕輕嘆了口氣,靠在木椅背上休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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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琉璃自離開東南派之後便讓自己不斷忙碌起來,日復一日,至今已有一年。
『鬼來了~鬼來了……』
他剛接了個懸賞任務,正打算去執行,手機便響了起來。
掏出手機,是一條來信,發信人是南宮慕雲。他點開信息,手機屏幕上僅四個字,卻讓他鼻尖發酸。
南宮慕雲發的是:你還好嗎?
淺琉璃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他認為自己能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因為這樣才是男子漢,才是大丈夫!而此時,僅一條沒有絲毫感情可言的短訊問候便使得自己潰不成軍。
淺琉璃靜靜的站在原地呆愣著,被他封鎖的往事如決堤般瘋狂湧出。
他輸了,輸的徹底。
他立馬打了個『好』,卻遲遲未曾發送出去。
這樣算什麼?
罷了,順其自然吧。他點了回復鍵。
南宮慕雲很快給他回了信息,一個字:好。
思念如潮水般將淺琉璃淹沒,他將手機收了起來,一路加速來到東南派大門外,可是到了以後他反而猶豫了起來。這時有人眼尖的發現了淺琉璃,高興的喊叫着:「淺管事回來了!快!快去通稟掌門!」
「是!」
這下淺琉璃就算想退縮也不可能了,他硬著頭皮踏入了這時隔一年的大門。
這邊南宮慕雲得到消息先是一愣,他將案上的卷宗合上垂眸道:「行,我知道了,下去吧。」
當初淺琉璃不辭而別,一年來音信全無,南宮慕雲也沒去刻意打聽他的事,可畢竟相處了這麼些時間,他也想知道淺琉璃過的好不好,如今人既然上門來了,還是見一面的好。
南宮慕雲起身出了書房,剛到花園的時候恰好淺琉璃也到了。
南宮慕雲看了看淺琉璃輕聲道:「回來了。」
淺琉璃一愣,半晌之後憋出一個字:「嗯。」
之後誰也沒出聲,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南宮慕雲又看了看淺琉璃,一年不見,他清減了許多,臉依舊是那張臉,可是身子卻消瘦了,衣服穿在他身上如同掛在衣架上一般,有些空蕩。
「你吃過了嗎?」南宮慕雲開口問道,現在時間正值中午,這個開頭比較合適,他在心裏想着。
淺琉璃道:「早飯還是午飯?」
「……,那就先問早飯吧。」
「沒有。」
「哦,那午飯呢?」
「也沒有。」
「你不餓嗎?」南宮慕雲問道。
「嗯,暫時不餓。」
「哦。」
淺琉璃看了看南宮慕雲,心下瞭然,他道:「你不用擔心,我就來看看,你就當作我是路過就好。」
「哦。」南宮慕雲頓了頓,「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淺琉璃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南宮慕雲。
「你若不願就算了。」
「你這算是邀請?」
「熟人之間的正常往來。」該說清楚的還是得說清楚。
「好。」
「還是去老地方?」
「好。」
一路熟門熟路的來到了之前經常吃飯的地方。
老闆看到兩人先是一愣,而後趕緊迎了上來對兩人道:「南宮掌門?哎喲,淺管事!兩位可是好久不曾來小店光顧了,還來以前常點的菜肴嗎?」
「不了,來幾份清炒,記得一定要清淡,另外上點養胃的小粥。」
「好嘞,兩位稍等,馬上就來。」
淺琉璃頓了頓,養胃?他......
南宮慕雲淺笑道:「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我沒事,你不是沒吃早飯嗎?先吃點溫和的東西墊墊,免得突然吃了辣的或者硬的胃裏不舒服。」
「謝謝。」
淺琉璃愛吃辣的,不過自從離開東南派后就不怎麼吃了,反正也吃不出什麼味道,何必浪費辣椒的美味呢?
菜很快上來了,一副碗筷一盅小米粥,依舊是南宮慕雲安靜的看着他吃。
淺琉璃突然覺得心裏很難過,其實南宮慕雲已經很遷就自己了,是自己想要的太多嗎?
南宮慕雲見淺琉璃彷彿有些難以下咽,便開口勸道:「清淡的可能你吃不下,你要想吃些辣食,最好是晚飯再吃,這頓就忍忍吧。」
淺琉璃抬頭:「晚上你也請我?」
南宮慕雲一愣,笑了笑:「有何不可。」
他笑了,而且是兩次,相識幾年自己從來沒見過他笑起來的模樣,因為那人嗎?淺琉璃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他佯裝語氣輕快道:「說話要算話。」
(六)
淺琉璃回東南派了,這件事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
之前被解散的幾人並沒有被重新集合,不過就算淺琉璃想將他們召回他們也不會願意,畢竟每個人都對自己現在的工作很滿意。
『閑散』管事最近經常將自己關在畫室,只偶爾累了出來散散步。
「等等,你這飯菜端到哪去?」南宮慕雲出來放鬆心情,剛好看到有人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稟掌門,端回廚房。」
「端回廚房?」南宮慕雲看了眼畫室,轉回視線道:「將托盤給我。」
「這……,是。」
這個方向只有畫室,而這些日子呆在畫室里的只有淺琉璃。南宮慕雲接過托盤來到畫室門口敲了敲門。
「請進。」
有很乾凈很利落的聲音從房內傳出。
南宮慕雲擰開把手進了房間。
畫室的採光極好,今天陽光明媚,淺琉璃執筆的手骨節分明,此時起起落落不斷揮動着,明明是光輝透過玻璃窗映照在他身上的,可此時這光卻彷彿從他身上透出來的一般。
『咔嚓』一聲,兩人都頓了頓。
四目相對,南宮慕雲收了手機,尷尬的別開眼去,說話都不利索了,「那個……,額……吃飯。」
淺琉璃看着南宮慕雲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那看向窗外,心裏偷偷的笑了笑,他將畫筆放下道:「好。」
凈過手后淺琉璃來到一旁閑置的桌前落座,南宮慕雲沒吭聲的坐到了淺琉璃對面。
南宮慕雲抬頭看向淺琉璃道:「你為什麼不吃飯?」
「不餓。」
「不餓也多少吃點,飲食還是規律點好。」
「嗯,知道了。」淺琉璃拿起筷子。
相互間沉默半晌后,南宮慕雲問道:「你最近在畫什麼?」
淺琉璃搖搖頭:「沒什麼。」
南宮慕雲起身,淺琉璃也趕緊起來了。
南宮慕雲眉頭一挑:「怎麼?見不得人?」
「沒有。」
「那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我沒有。」
南宮慕雲試探性的又往前移動一步,淺琉璃反射性的也移了一步。
「罷了,既然你這麼緊張,我不看便是。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嗯。」
出來后的南宮慕雲捂了捂口袋,卻覺得此時的手機無比的燙手。
他一定是魔怔了,不然怎麼會將淺琉璃拍了下來。
肯定因為他跟小安長的太像了,對,一定是這樣!
近來鬼師界越來越不平和,異象也是層出不窮。
這日南宮慕雲收到最新消息,過幾天將舉行『群英薈聚』,他猜測依照小安現在的性子,應該會去湊個熱鬧。
「掌門!不好了!」
南宮慕雲正下着台階,突然有一人橫衝直撞跑了過來,他定睛一看,是小強,「何事如此慌張!」
奔上階梯的小強一個不小心被絆倒,南宮慕雲瞬間移動過去將他提了起來。
「多謝掌門,掌門,我派大門口有不明物體出現,剛剛還從裏面飛出一隻妖怪!」
「妖怪?」
「嗯,看着像一條樹蝰,可卻非常小,它背上還長著黑色小翅膀。」小強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樹蝰?小翅膀?莫不是地寶吧。「我去看看,那地寶現在怎麼樣了?」
「地寶?」小強不解道。
「那妖怪怎麼樣了。」南宮慕雲很淡定的改了口。
「這黃不溜秋的妖怪狡猾的很,一見情形不對立馬逃走了。樹蝰......小蛇......我好像在哪聽過......,哎掌門等等我!」
與此同時,南宮慕雲的私人莊園上。
九位苦不堪言的年輕人再次換上那些妖艷的服飾。
「我知你們不願,不過呢,呵呵。今天我也不多說什麼。」淺琉璃輕輕咳了一下,很快從簾側走出一位身材挺拔臉覆面具的男子。
「掌門!」
「掌門,我們......我們......」
幾人無措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衫,其實衣衫並沒多暴露,不過看起來還是有些妖艷。
「都不要緊張,只不過是排練而已,這位並不是掌門,但是你們得把他當做是掌門。」淺琉璃瞥了眼那裝扮成南宮慕雲的男子道。
「排練?為什麼要排練呢?」有人提出疑問。
「為什麼呢?因為無趣啊。」無趣么?呵呵,看來自己給自己找了個極好的理由,淺琉璃在心裏苦笑着。「臨場發揮很重要,一會還會有其他人到場。」淺琉璃轉過頭看向『南宮慕雲』,「之前跟你說過的詳細你可還記得?」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
聲音竟然與南宮慕雲如出一轍!
「好,那便開始吧。
所謂排練磕磕絆絆的進行着,突然出現了兩人。一出場其中一個子稍高的帶着面具的男子便捂住了另外一白髮異瞳男子的雙眼。
看來這兩位是模仿的紅皇師跟雪宗師,眾人想着。
淺琉璃心裏咯噔一下,但卻很快恢復淡定。
雪宗師輕聲道:「安,你無需捂住我的眼。」
鍾離安不解的呆愣了一下:「嗯?」
「因為我眼裏只有你跟師父們。」
眾人一愣,這麼煽情的台詞會從視萬物於無物的雪宗師口中說出?編排的腦洞挺大啊!
鍾離安看起來有些害羞道:「我也是。」
「小安,是你嗎?」『南宮慕雲』看向鍾離安。
只見鍾離安飛快轉了下眼珠子道:「你應該知道我們怎麼來的吧。」
「嗯?」『南宮慕雲』剛剛喝了些許酒,此時搖搖晃晃的起身欲走下主座。
「我們此次前來只為尋找大黃,不知南宮掌門可曾見到。」鍾離安行禮問道。
「???大黃???」『南宮慕雲』一愣之後趕緊道:「哦,那個地寶啊,沒有看見。怎麼了?它不見了嗎?」
在『南宮慕雲』身邊的兩人慾攙扶住他,卻被他甩了開去。
鍾離安看向啊雪:「啊雪,我們走吧,不好在這打擾南宮掌門。」
「好。」雪宗師點了點頭。
鍾離安朝『南宮慕雲』拱手道:「南宮掌門,多有打擾,就此告辭。」
『南宮慕雲』:「小安,別走,你別走!」
「抱歉,我還有要事。」鍾離安說着環顧了下四周,「請問你這有沒有類似傳送門一樣的門,或者很奇怪很突兀的門?」
「你留下來我就告訴你。」一身酒氣的『南宮慕雲』晃到鍾離安身旁道。
「我留下來?」
「嗯,留下來。」
「當他們中的一員?」
「自然不是,他們只是贗品,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鍾離安側過頭看向啊雪:「啊雪,看來我們要硬闖了。」
「嗯。」
「這沒我帶路你們是走不出去的。」『南宮慕雲』定定的看着鍾離安。
鍾離安卻二話不說,抬起他那狙丨擊丨槍就直接往他前面的牆上開了一槍。隨着一聲巨響,這整面牆立即塌了一半。
眾人立馬驚恐的齊齊望向淺琉璃的位置,因為整個房間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畫,或笑或怒或安靜,可卻全是南宮慕雲與淺琉璃的畫像!
『南宮慕雲』有些尷尬的想要救場道:「小安,你看到了嗎?全是你的影子,我的生活中全是你的影子。」
「南宮掌門。」鍾離安頓了頓,「南宮慕雲,不要被執着迷了雙眼。另外我真的趕時間,我並不介意將你這夷為平地再找其他的路。」
「你跟他......」
「如你所見。他是我會付出所有的人,包括我的命。」鍾離安舉起雪宗師的手看着對方笑道。「另外我多句嘴,鬼師界已亂,還請南宮掌門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鬼師界就算傾覆了又與我何干?我只需要在乎我所在乎的便可。」『南宮慕雲』上前一步想要拉住鍾離安。
鍾離安後退一步,繞過了這個全是畫像的房間:「那便當我沒說吧,告辭。」
淺琉璃心塞,非常塞。他上前一步道:「我帶你們出去。」
「誰給你的權利?退下!」『南宮慕雲』呵斥道。
淺琉璃暗暗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掌門乏了,扶他下去休息。」
「是。」其他人異口同聲道。
『南宮慕雲』道:「你要做什麼?你這是以下犯上!」
淺琉璃道:「等我回來後任掌門處置。你們還愣著做什麼!扶下去!」
眾人手忙腳亂的將不肯下去的『南宮慕雲』束縛起來抬了離去。
「兩位請隨我來。」淺琉璃看了眼被抬走的『南宮慕雲』又看了鍾離安跟雪宗師一眼后,便走在前面帶路。「你說的傳送門於今早我便已得知,此門蹊蹺的很,可以瞬間到達另外一個不定的地方,就像你們現在這樣。所以,請謹慎踏入,另外我們已經發通告下去了,提醒他人勿因一時好奇而喪失性命。」
鍾離安疑惑道:「喪失性命?」
「我猜測有些門可以直接通向鬼巢。」
「多謝告知。」
「無需言謝。」
莊園很大,幾人彎彎繞繞總算來到了門處,淺琉璃定住了腳步,轉過身看向鍾離安,他道:「我可以看下面具下的你么?」
鍾離安猶豫的看向雪宗師,雪宗師笑了笑,而後鍾離安抬手摘下了面具。
「多謝。」淺琉璃轉身開了門。
「麻煩你了,謝謝你帶路。」
「不用謝,我只是不想看見這被你毀了而已。」
「他遇見你是他的福氣。」雪宗師淡淡道。
「也許吧。」
拙劣的演技,僵硬的台詞,不過只要安(鍾離安)相信就行了。
兩個不相關的人的想法第一次得到統一。
待淺琉璃回去時眾人全都大氣不敢出的呆在原地,『南宮慕雲』也在列。
淺琉璃垂下眼瞼,「怎麼?覺得很不可思議?」
眾人點了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
「行了,都散了吧,今天到此為止。」
「是。」眾人競相逃離,恨不得腳下生風。
『南宮慕雲』朝淺琉璃的位置看過來:「這下你滿意了?」
「怎麼?你剛剛不是越演越來勁?」
「呵,讓你明白你跟那人在他心中的差距罷了。」
「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是嗎?秦淵源。」
「呵呵……」秦淵源冷笑了兩下轉身道:「你還是好好想一下如何去跟他解釋那人今日來此之後所發生的事情比較好,不過如果這是你用來引起他關注的方式的話,那恭喜你,你很成功。」
淺琉璃沒做聲,慢慢踱步來到那間被毀了的房間。他將手覆在畫上的南宮慕雲臉上,而後輕輕觸摸了兩下呢喃著:「慕雲,你會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