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

第一一四

第一一四章

「磬音,我要領兵出征了。」

分明已經提前預料到了,但是當真聽到這話的一瞬間,蘇磬音還是覺著心下一顫,

領兵、出征、與戎狄……

齊二,要上戰場了。

方才還輕飄飄的心情,一瞬間從雲端掉了下來,落地之後,仍舊在繼續往谷底下墜,五臟肺腑像是被生生抓在了半空,連呼吸都有些凝滯。

「要,要去多久?何時回來?」

蘇磬音驚詫的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還算平靜,一點沒有驚慌失措,活像齊二要去的不是要命的戰場,只不過是正常出個差似的。

齊茂行卻仍舊發覺了她的不對,他的眸光澄澈,聲音格外的溫和專註:「我不知道,磬音,邊疆情形瞬息萬變,陛下早就有意討狄,既已出兵,總要有個結果才罷。」

哦,那就是沒有固定期限,幾個月到幾年,都有可能…至多兩三年?應該不會更久,便是沒能分出一個勝敗結果,糧草國庫也跟不上的,陛下看着就是賢明之君,不會不顧民生窮兵黷武……

蘇磬音覺著自己簡直像是有些分離了,一面是滿心的空落落,另一面,卻又能剝離似的,冷靜思量這些分析可能。

半晌,她咬了咬唇,垂下來,終於還是低聲開口問了一句:「是不是,會很危險?」

剛一出口,蘇磬音便也知道了,自己這簡直是一句廢話。

怎麼會不危險?楊大將軍那還是軍神楊老將軍從小教大的,最看重的親兒子,齊二隻不過是因為殿下的面子,得以在老將軍門下受了一段時間教誨罷了,說是正經弟子都勉強了些。

連齊二這般尊敬的楊大將軍都遭了暗算重傷,難不成他能比大將軍更厲害?

一念及此,蘇磬音便又不願再提這個話頭,她搖搖頭,只重新道:「何時動身?」

果然,這樣的明確的問題,齊茂行回答起來,便顯得十分乾脆:「我領五千精兵,三日後先行動身,大軍隨後。」

蘇磬音微微吸了一口氣,只剩三日……

齊茂行便也低了頭:「對不住,其實邊關月前就有軍報了,我也瞧出了陛下的意思,只是我原本想着,是慢慢與你說,沒料到,竟是這般匆促。」

「這有什麼對不住的。」聽到這兒,蘇磬音卻忽的打斷了她。

她甚至還在面露出了一絲笑意來:「你自小習武,寒暑不避,這麼多年的辛苦,終於到了今日,我也為你高興。匆促也是匆促了些,可是軍令如山,哪裏有那麼富裕的?」

蘇磬音伸了手,半道上卻反應過來,生生按下了想要啃指甲的壞習慣,轉而移到發間按了按鬢角:「只剩三日了,時間的確緊張,最幾日,你是不是也忙的很?我一會兒回去,就為你準備行禮,你不要擔心。」

自己從前有志教書育人時,齊二為她鋪前路,解隱憂,給予她的是全然的幫助與支持。

如今換了齊二,習武從軍,軍功開府,這是他的志向與選擇,她便是不能幫上什麼忙,最少也不應該拖後腿,不能叫他在這個時候,還再分心記掛她。

齊茂行的眸光閃爍,似乎還有千言萬語,但是這人來人往的宮門口,實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加之蘇磬音確實說的沒錯,三日後就要動身,糧草點兵、受旨意領兵符,還有下頭兵部戶部種種瑣碎,只是三日功夫,也確實沒有耽擱的時間。

「你先回家,這三日我不在宮中當值了,等晚些我回去,咱們再說話。」

不得已,齊茂行最後也只能這般匆匆叮囑了一句,瞧着她出門上了馬車,便也轉身上馬,匆匆而去。

——————

等到齊茂行回到德音堂時,果然就已是夜幕深深,可是主屋內卻還是點的燈火通明。

蘇磬音正帶着三個丫鬟,在寢室內忙的團團轉,一旁的羅漢榻上,散亂的擺着剛收拾了一半的行囊。

她回來之後,就已經換下了在宮裏的一身正裝,換了一身輕便的單衣,顯然也沐浴過,頭髮鬆鬆的編了辮子垂在腦後,還泛著些濕意。

看到齊茂行后,蘇磬音放下手裏的針線,起身迎了上來:「辛苦了,隔間備了熱水,一路回來,先去洗漱沐浴罷,我收拾收拾,等你回來,咱們便早些歇息。」

雖已過了夏日,但秋老虎仍舊厲害,尤其如齊茂行這般一路快馬回來,難免要出一身大汗,再沾染了路上的土塵,便是不如齊茂行這般講究的,回來也是先洗一洗才會舒服。

雖然奔波了一整日,但是齊茂行的精神卻還不錯。

尤其是看到蘇磬音后,他眸光熠熠,滿面都帶着光亮,只是不願叫一路風塵污了她,聞言答應着,便飛快的去了隔間沐浴。

回來之後,果然屋內幾個丫鬟都已經不在了,只是蘇磬音一個,在寢室里留了幾盞半明半暗的燭火,還在燈光下,縫着什麼。

因要準備歇息,她外頭的衣裳也脫了,只是一層格外輕薄的半臂中衣,鬆鬆的穿在身上,露著兩隻白皙嫩滑的小臂,腳下也只是半趿著繡鞋,赤足一半都露在外頭,朦朧的燈下,淑人似月,美得畫中人一般。

「磬音。」

看到這樣的夫人,齊茂行上前幾步,唯恐驚動了什麼似的,連聲音都輕了許多:「這麼晚了,還在忙什麼?當心傷了眼睛。」

蘇磬音聞言抬頭,便也對他柔柔的笑了起來。

她不知道從哪裏看到過,貼身穿着細滑的綢緞的話,可以減少戰場上刀劍流矢的傷害。

雖然不知真假,但是她回來之後,還是決定找了最上等結實的絲綢,打算為齊二做幾身裏衣。

但她現在卻並沒有與他解釋,只將手上的料子放到了一旁,便又開口道:「洗完了?頭髮是不是還沒幹,拿一塊干布子來,我再給你擦擦。」

齊二湊了過來,卻並不叫她動身,只是自個隨意擰著,便與她帶了些歉意道:「是不是叫你擔心了,你放心,我不會……」

可蘇磬音卻不願與他糾結這個,聞言只是搖頭笑着,轉開了話頭:「我回來就也想起來了,你之前剛剛站起來的,一直不願意與我好好談,只說着再等些日子,是不是……就是在等著去從軍出征去?」

齊茂行沉默了一會兒,老老實實的認了下來:「是,那時你還想與我和離,我不願意和離,可是當真如你說的一般,只是憑着身份就是不許,我也不會看你不快活。」

「我想着,再看你些日子,等到臨走時,再好好求你,說不得,你看在我快走的份上,會心軟些呢?」

蘇磬音這會兒再聽着這話,就覺著有些好笑,只是嗔了他一眼,故意道:「你那時,是打算怎麼求我?」

散披着頭髮、便越發顯得唇紅齒白,滿面純浪的少年郎,對着她微微彎了嘴角,聲音低沉:「我想說,叫你莫要怕,不管旁人如何,可我在你面前,卻只是你手裏的風箏,不論飛的再遠再高,外頭瞧著再風光,可我也只想叫你拽著,你若是不要我,將線剪斷了,那風箏就也廢了。」

分明該是甜蜜蜜的情話,但或許是因為齊茂行說的太過真摯與純粹,不見一絲哄騙輕浮,落在蘇磬音的耳里,反而無端生出幾分酸澀來。

「這麼可憐的嗎?」蘇磬音還是笑着,可是眸中卻也滿是動容,接着又道:「對不住,當時,是我顧慮太多,膽子太小了。」

齊茂行將帕子整整齊齊的對摺,在一旁搭了,轉過身,聲音便又鬆快了些:「我還想好,若是你這樣也求不成,我便私下裏給你和離書,再求你暫且不要傳揚出去,只等我從軍回來再說。」

「畢竟沙場無眼,我落是在邊關戰死了,你可以憑這個再……唔」

「齊二!」

蘇磬音一直帶笑的面色卻在這一刻忽的嚴肅了起來,猛地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唇:「這話也是可以隨便渾說的嗎?」

齊茂行在他的手下眨眨眼,眸子已滿是盛不下的歡喜與笑意。

他伸了手,將蘇磬音捂著自己嘴的手心拿下來,卻並不放開,反而連着她的另一隻,都一塊兒小心翼翼的按在了自己的手裏,才又笑道:「我錯了,我不渾說。」

「磬音你放心吧,我當然不會死,等我大勝歸來,就與你好好……」

可聽到這個,蘇磬音的面色卻反而比剛才還要緊張了些,雙手都被齊二按著,情急之下,她猛地側頭上前,狠狠的堵住了他的嘴,甚至還沒忍住的,狠狠的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齊二的嘴唇冰涼緊韌,咬在嘴裏,還滿帶着薄荷牙粉的清新香氣,像是滑嫩爽口的涼糕。

但是現在的蘇磬音卻壓根顧不得這些,分開之後,仍舊有些咬牙切齒:

「齊二,這個話,更不能說,聽見沒有!」

這還不如說自個死了,頂多不吉利算了,瞧瞧這話,旗子,那是能隨便插的嗎!

但齊二這一次,卻並沒有回答她,他像是叫蘇磬音這突然起來的動作動作,渾身僵硬,嘴唇還微微張著,但面色卻明顯的漲的通紅,呼吸也不易察覺的粗重了一些。

沒有得到回答,蘇磬音忍不住又催了一次:「聽見了嗎?不許說這樣的話,現在不許說,往後走了也不許——唔!」

蘇磬音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話也沒能說完,只是這一次,卻是對面滿面純良的少年齊二,忽的上前,覆住了她的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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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成為「廢人」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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