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6

chapter 56

這些話就像一塊磚頭直擊黎若谷的腦門,在那裏砸了個大洞,嗖嗖地被灌進涼風。

黎伯耀索性站在扶手旁,居高臨下地說道:「我知道你長年以來的心結是什麼,但是你首先要搞清楚,父母根本不愛你,和沒用你滿意的方式愛你的區別。」

黎若谷用力抿著嘴唇,每次都是這樣,說出的話字字戳心。起初聽到也無奈,懷疑自己,漸漸地,他學會了逃避,情況才開始好轉。

愛是這個世上最牢固的枷鎖。

「總之,我們就各自尊重對方的底線吧,」黎若谷說,「我對媽媽保守秘密,您也不要再管我的事。」

黎伯耀聽完前半句,就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這個和他外公外婆一樣冷血無情的兔崽子,跟他說那麼多就是白白浪費口舌。

4愛和擁有

徐培宇在空空的病床前站了好一會兒,也沒見趙寧靜回來。

他的身後是67床,一位剛進來不久的精神分裂患者。病情還沒穩定,大部份時間正常,偶爾會病發。沒有暴力傾向,只是喃喃自語,或者到處亂走,所以是乖巧型的,不斷葯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

只可惜——

徐培宇想要不問問67床,趙寧靜到底出去多久了,一轉過頭,就見67床坐着,垂著腦袋不知道在看什麼,他只看到一個後腦勺。

「誒——」

他剛開口,67床就驚慌地抬頭,金屬的光芒在眼前一閃,還沒看清楚是什麼,她已經將手藏進被子裏。

徐培宇的眸色嚴厲起來,但語氣仍然溫和,「拿出來吧。」

67床的臉圓圓的,有些嬌憨的樣子,聽他這麼說,忙搖了搖頭。

徐培宇換了個問法,「是誰給你的?還是你在哪兒拿的?」

67床還是搖頭,堅決不說。

徐培宇不再說什麼,這種危險的東西,一定得立即沒收了。他直接去掀被子,67床卻飛快地藏到了背後,徐培宇另一隻手早在她背後守株待兔,待她一送過來,東西已經轉到了他的手中。

他拿到眼前一看,不禁呆住了,不是剪刀,刀片一類的利器,而是一塊簡潔卻很上檔次的男士手錶。

他眯起眼睛,立刻就覺得情況有異。以67床的背景,一個后媽和一個沒出息的親爹,都是低層貧民,醫療費都欠著。而這塊表,不但夠還上所欠的醫療費,一直治療到她病情穩定出院都沒問題。

徐培宇不想往壞的方面想,但是事情一定要弄清楚,「這是哪來的?」

「我哥哥的。」67床嘟著嘴,理直氣壯。

「你有哥哥?!」徐培宇並不是在發問,她如果有哥哥,也不會被后媽扔到這兒不管了。

但她的回答,不是撿的,就說明,這塊表不是意外得到的。

「有啊,我有乾哥哥,」67床有點被嚇到了,生怕被懷疑是偷的,趕忙解釋,「他昨天來看我,洗水果時摘了手錶,就忘了戴回去。」

徐培宇看着她,不是在撒謊,難道真的是天無絕人之路,這時冒出個雪中送炭的親戚來?

雖然是好事,也不能疏忽。

他看了眼空床,也不知道她還要辦多久的手續,先去查探視記錄,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剛走不久,趙寧靜就從門外進來,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人,似乎是在門口巧遇到的。

趙寧靜一邊走一邊回頭問後面的人,「你今天怎麼這時就來了?還沒到探視時間吧。」

「我來接你出院。」

趙寧靜愣住,連續的電休克治療,讓她的反應變得遲鈍,記憶也更加凌亂,經常是前一天剛想起的事,被電一次又忘了。瞬時記憶也差,有時說了上半句,就想不起下半句了。

就在她愣神琢磨自己是不是聽錯的時候,這人已經走到病床旁邊,跟隔壁床的巧文說起話來。

「今天怎麼樣?」

「我說我見過輪船在天上飛,沒人信我。」

「那是宇宙飛船。」黎若谷坐下來,和往常一樣,背對着趙寧靜的床。

「宇宙飛船能探索到宇宙的奧秘嗎?」

「宇宙的奧秘得靠人腦去探索。」

「人腦?」巧文愣住,「人腦有那麼厲害?」

「目前有關人腦的奧秘知道的可比宇宙的奧秘要少,」黎若谷說,「不然你的病就能治好了。」

趙寧靜背對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聚集會神地聽他說話。

「他們說我的大腦得了治不好的絕症。」巧文說。

黎若谷頓了一下,「到死都治不好,和治不好就會死是兩個概念,後者才算是絕症。你只要一直吃藥,就跟正常人一樣,可以上學,可以工作,可以結婚,還可以在醫生的幫助和指導下懷孕生寶寶。除了你每天要吃一小粒藥丸一樣,和我們沒什麼區別,壽命也不會比我們短。」

巧文眼裏閃過淚光,隨即嬌憨地一笑,把手錶遞給他,「昨天你落在這裏了。」

黎若谷戴好表,想了想,還是直白地說道:「以後我不能像這段時間天天都來看你了。」

巧文神色失落,卻還是點了下頭,本來也不是來看她的,她已經得到足夠多的好處了。

「在我回美國以前,我盡量保證每周來看你一次,」黎若谷說,「我走以後,有人大概也會經常來看你的,這樣你會不會開心一點?」

「你要回美國?」

聲音是從背後響起的。黎若谷轉過頭,就見正在收拾東西趙寧靜非常意外地盯着他,接着她的眉頭蹙起,還要問什麼的?又想不起來了,只好放棄了,埋頭繼續收拾。

黎若谷也轉過頭,背對着她,臉色很凝重。

巧文從枕頭下拖出小本子,寫了行小字給他看。

「你不帶她去嗎?」

黎若谷輕輕地搖了下頭,她現在的情況,根本不適宜去任何地方。這次她的徹底遺忘,讓他懂得了順其自然。

「收拾好了嗎?」他轉頭問,卻正對上一張黑沉的臉。

「你還真是無孔不入啊。」徐培宇說。看到這張臉,就想起剛才查探視記錄時護士說的話。

『程序是沒問題的,監護人同意了他的探視,他還負擔了67床的醫療費用——這是好事啊,你幹嘛生氣啊?——』

他幹嘛生氣?他也不知道,但就是一股火在身體里亂躥,又沒有任何辦法。

還衝他笑,徐培宇總算明白,不是自己有問題,而是這人就是招人恨的體質。

就是聖人遇到他也有火。

「我來接她出院,」黎若谷指著趙寧靜,「不準探視,接她出院總可以吧。」

「你來接我出院?」趙寧靜轉過頭問,「為什麼?」

「昨天我來的時候你說的,」黎若谷身體斜,指著巧文問,「不信你問她。」

巧文連連點頭,「你說怕迷路,哥哥就說他來接你,他不可能會忘記你家的路啊。」

趙寧靜覺得有道理,既然是她的男朋友,還交往了快一年,就算分手了,來接她也是正常的。

她遲緩的大腦也就能想到這裏了,再多她也不願去想。被電過後,失去了太多的記憶,腦子也不如以前好用的感覺,所以她特別不喜歡動腦筋。

而徐培宇隱忍地看着一切,就像看着一個騙子,一個請來的托,一起鬨騙一個大腦只剩下一半存儲量的人,卻不能吱聲。

他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對趙寧靜交待,「葯一定要按時吃,睡眠不好就吃粒阿普唑侖,偶爾一次不會產生依賴。」他頓了頓,視線又轉向黎若谷說道,「服藥期間,注意不要懷孕。」

黎若谷獃滯了下,很氣憤地說道:「這個我們一直都很注意的好嗎?」

趙寧靜臉頰一紅,飛快地拉起拉鏈,對巧文說道:「我回頭再來看你,」說完就拎着包,頭也不回地跑出了病房。

黎若谷跟巧文揮了揮手,就趕緊追出去。趕上趙寧靜,就去拿她的包,其實就是小小的一個包,裝着拖鞋牙刷什麼的,因為還有一個手袋,兩手都沒空。

黎若谷伸來拿,她猛地一扯,包又飛了出去。她覺得臉丟盡了,也顧不上撿那個包,飛一般地走向電梯。

黎若谷撿起包,好像突然明白過來什麼,就保持距離不緊不慢地跟着她。

趙寧靜感到太不可思議了,他們曾那麼親密過,她卻不記得他。可是當他這麼說的時候,只要一想到他們親密的情景,她的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渾身都緊繃得像石頭一樣僵硬。

為什麼她對他,只剩下了感覺。那些感官上的,內心深處的感覺,可是關於他的事呢?他為什麼要回美國?他是在美國的嗎?那他們又是怎麼認識的?

他們為什麼分手?因為分手才要回美國嗎?他回美國了怎麼辦?

她好想跟他問清楚,可為什麼她又直覺很危險呢?

她想着已經走進了地鐵入口,隨着滾滾的人流扶梯下沉,在閘口找出乘坐地鐵用的卡,進閘后就緊張起來,還好只是怔愣了一下,立即就想起去她家的路線。

她回頭往人群里張望了一眼,短促的一眼,像是怕被發現一樣,然後她並沒有發現那個怕看到的人。

不知為何,她又回頭看了一次,這次時間稍長一點,依舊沒有。她索性回頭,踮起腳來張望,還是沒有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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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雲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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