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與小人(下)

君子與小人(下)

()隨着緊密沉穩的腳步聲,從門口斜進來的一束月光赫然被三個魁梧的人影阻在門外,一陣寒風吹來,燭火晃動幾下,寂滅在黑暗之中。www.niubb.NET牛bb小說網

「你快說我兄弟是怎麼死的?」從黑影那側傳來悲憤沉痛的聲音。

楊成被冷風吹得一陣哆嗦,心想:「你們總算出現了,今天要你們還命來。」他忍住恐懼而又激憤的心情,深吸一口氣,道:「你兄弟是誰?」

「雷一鳴就是我兄弟,他是怎麼死的?」黑影步步逼近,「嚓」的一聲,朱非己用火石打出一條火跡,呼,火舌捲住了燭芯,一抹昏光在潮濕陰暗的屋子裏膨脹開來。陡然黑影中漸漸露出三張臉,年齡相若,約有五十來歲,神色一樣,蒼白中赫然擺着悲慟。三人唯一的不同,一大半白鬍子,一個黑鬍子,一個沒鬍子。

朱非己把蠟炬擺正,嬉皮笑臉的說道:「三位巡捕大人來啦。老朽可等得不耐煩了。」

原來這三人正是風雨雷電中的風雨電三大捕頭。

他們果然是一夥的,朱非己就是等他們。大敵當前,楊成反而大定,他蹙眉凝目,提氣在口,時刻準備大打出手。

那半白鬍子的叫風一嘯,他此刻收斂起往常溫文爾雅之氣,取而代之的卻是猙獰悲慟,他一字一字的吐出:「我兄弟是怎麼死的?」

朱非己臉忽然沉了下來,正色道:「三位在外面聽了許久,難道還沒聽見嗎?」

「朱非己,你休得猖狂,我兄弟的死定然與你脫不了干係,你快從實招來。」身後那個沒有鬍子的赫然跳了出來。他叫吳霹靂。

另一個黑鬍子的叫餘一恨,他沉着眼眉,瞥着眼道:「朱非己,在茶館我們就已經看出你的身手不一般,絕對不是尋常農夫,而且,但我們指最後一張畫像給那個茶館的姑娘看時,她有意無意間向你瞥了一眼,嘿嘿,容貌可以易容,但眼神舉止卻是一輩子也改變不了,我們三人都懷疑你就是朱非己。我們先離開茶館,為了就是能在暗中跟蹤你。」

朱非己啞然一笑,道:「你們倒是用心良苦啊。雷一鳴怎麼死的我確實不知道,這我旁邊這個小兄弟卻是知道的。」

楊成此時驚疑不定,他想:「他們難道不是一夥的?那朱非己的同夥到底是誰?他躲在哪裏?」一抬眼瞼,發現四人目光全盯着自己,「那三人到底是敵是友,不過雷一鳴已然狠毒如此,他的兄弟一定也不是什麼善類。」,驀地大笑。

三人同時在想,「我兄弟三人步履輕健,呼吸沉穩,跟在別人後面,若是不出一聲,縱是朱非己這等高手也不能察覺,而這其貌不揚的小子如何發現了我們?哦,定然是我們剛剛聽到了有關兄弟慘死的事情,一時按耐不住浮氣,這才給他發覺了。」他們聽到楊成大笑,笑的自己渾身不自在,吳霹靂便喝道:「小子,你笑什麼?」

楊成笑聲不止,扶著腹說道:「我笑你們都是大笨蛋,你們剛剛發獃一定在想我是怎麼發現你們的。是也不是?」

三人面面相覷,心事竟然被他一語道破,餘一恨吳霹靂二人不由又驚又慌,風一嘯卻仍然一臉沉着,不動聲色。

吳霹靂忍不住問道:「哦?那你說說你是怎麼發現我們的。」

楊成笑聲更勝,手指著從門外斜進來的一株樹影,道:「你看,你們在外面的影子都給月光照進來了。」

餘一恨吳霹靂不禁啞口無言,大跌眼鏡,自己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倒是大瞧了這個小子。

朱非己在心中也是一下釋然,心想:「當時他面對着門,我背對着門,影子照進來,固然只有他才可以發現。我就說怎麼可能,楊成的內力怎麼可能短短几年之間,會有如此境界,能在我之前便聽聞出屋外的風吹草動。原來是這樣呀,」他認為,楊成的拳腳有高人指點,招式精妙,那招擊倒戒怒的一手,出其不意掩其不備,我也看不出其中門道,這倒也沒什麼可以疑議的。而如果他的內力能超過我,那可真才是怪異至極。

風一嘯看看朱非己,又瞄了眼餘一恨吳霹靂,旋的哈哈大笑,笑聲之中充滿譏諷,只覺眼前之事太過滑稽。

楊成剛笑止,聽到風一嘯笑了起來,驀地又張口狂笑。

吳霹靂:「你又笑什麼?」

楊成道:「我笑他所笑的,你問問他笑什麼。」楊成笑得渾身發顫,前俯後仰地指著風一嘯。

吳余朱三人疑惑的看着風一嘯,吳霹靂吞吞吐吐道:「大哥,你你笑什麼呀?」

風一嘯微笑可掬,卻難掩飾他眉宇間一絲鄙夷不悅之色。只聽他緩緩道:「四弟,你看」,只見他向照進樹影的那棵樹指去,朱吳餘三人順手指處瞧去,「這顆樹在門右方,而我們剛剛站在門的側。你說我們的影子怎麼可能被照進來?」

三人聽着不由心中一凜,皆向楊成看去。楊成又是大笑,然而他這回笑的卻有些勉強了。其實他不知道風一嘯為此事而笑,他只想對方笑,我也笑,笑到人人心中發毛,笑是最好掩飾心中的恐懼的。但他聽風一嘯說了這一番話,他的笑就再也掩蓋不了他的恐懼,他想,沒想到風一嘯竟然如此細謹穩重。他氣定神閑,穩若泰山,一看便知不是凡手。看來今日惡戰難免了。

吳霹靂勃然大怒喝道:「小子,你敢耍我,看我不教訓你。」吳霹靂名聲在外,這江湖中小人物對他點頭哈腰還來不及,大人物也得給他幾分薄面,而今日竟然給這個蓬頭垢面的小叫花戲弄。盛怒之下,竟然忘記了,如果他不是看影子發現他們的,那就是憑藉深厚的內力察覺出微末之聲的。

吳霹靂左手一劃,踮腳飄然欺向楊成,距離一尺,忽然左後下沉,原來是一手虛招,右手如離弦擊出,才是蓄勢待發,厲害所在。

哪知楊成不知是不會躲避,還是不懂躲避,竟然紋絲不動定在原地,不俯不仰。

「噗」一聲悶響,吳霹靂鐵拳實實打在楊成的胸前,「嘭」血腥瀰漫,一口鮮血從楊成嘴裏噴出,正巧全然吐在吳霹靂臉上,吳霹靂瞋著血水模糊地眼睛,看見楊成沾染鮮血的嘴角忽然漫開一抹譏笑,隨即只覺手腕被人反抝,腹部深受一記重擊,如鐵如銅。不由喉嚨一甜,狂噴一口鮮血,頭腦懸乎迷茫,忍不住坐在了地下。

「住手,不要傷我四弟。」餘一恨驚訝不已,也不知如何吳霹靂就受傷坐倒在地,一時救人心切,不及細想抽身攔在楊成之前。

楊成朗聲一喝:「來得正好」,赫然身形一抖,竟然不見了,餘一恨大驚,匆忙環顧左右,雙手呼呼擊擋,舞成一片拳影,生怕楊成忽然從側背偷襲。

正此時,只聽風一嘯喊道:「小心地下」,餘一恨低頭一看,渾身冰冷如水,一凜冷汗寒透背心,原來楊成一直躺在地下對着自己笑。正不知是懼還是怒,只感腘窩的「委中穴」已然被戳到,沉嘆一聲,雙腿麻痹不堪,跪倒在地。

楊成斜睨風一嘯,跳起身來,舉掌卻向餘一恨的腦袋劈去。

風一嘯大急,喝道:「慢著」,單拳一個沖步撲向楊成。楊成心道:「總算逼得你出手了,這裏你武功最高,治住了你,其他人就不足以畏懼了」,但見風一嘯單拳打來,狂風撲面,雷厲風行。楊成深提一口氣,不敢懈怠,他知道這一拳七分實,一分虛,一分變,一分化定是大有來頭,一時竟然不敢冒然迎擊,只好向後越開九尺之外。

哪料這小屋前後不足一丈,一步九尺,卻已到牆角,再無法退避第二步。眼見那一單拳再一個沖步,也是九尺,氣力更足,劈頭蓋臉的來。

楊成退無可退,此時不攻,更待何時,於是楊成雙唇深抿,兩眉沉蹙,大喝一聲:「看招」。驀然雙手化作蛟龍,雙腿變作猛虎,手上陰陽反覆,腳下凌空猛踢,若風一嘯這一拳敢冒然打來,非中一拳半腿不可。

果然風一嘯這一拳虛為盡出全力,實為後手變化,但見楊成來勢兇猛,當下前拳下沉,霎時后拳逼上,雙拳一上一下,一前一後,一緊一弛,一緩一快,當真令人防不勝防,捉摸不透。

楊成鐵青面色,眼見這兩拳打來,去不知從何入手破解。一時搜腸刮肚,絞盡腦汁總算在腦中劃過兩個畫面。

他想到了兩種應招,一,同樣兩拳對上,以剛打剛,以柔對柔,只是這樣兩人必有有人重傷,就看是誰的內力更為強勁,若是二者旗鼓相當,他便是騎虎難下,非兩敗俱傷不可。二,用內力化去他陽剛的前拳,然後再用直拳快打風一嘯陰柔后拳,一觸即刻發力即可收回,決不可被他內力所黏連,這樣就可以在保全雙方的情況下制服風一嘯。只是如此一來,若楊成的內力不如甚至相近於風一嘯,那楊成定然經脈盡斷,氣絕身亡。

第一種應招在楊成腦中一閃即便煙消,不知是什麼力量驅使着他實行第二種方法。

楊成當下立定挺起胸膛,「嘭」一聲悶響,風一嘯前拳如鋼鐵般砸在楊成的胸脯,楊成氣血凝聚於臉,登時滿面通紅,渾身一甩,卸去三層力道,再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相阻,總算勉勉強強接下了剩下的七層,還不待精氣歸心,只見風一嘯那遒勁的后拳已到,楊成不假思索,連忙右手直拳打出,要震得他在用不上後勁。

哪料楊成這一直拳剛一觸道風一嘯的拳頭,還不及收回,驀地風一嘯化拳為掌,竟然包住了楊成的拳頭。

原來風一嘯這一招竟然是實打實的防守,絲毫沒有前攻之意,反而留有後防之勢。

待楊成一拳打來,風一嘯立馬縮手,正好卸去了楊成前沖的氣力,待這一拳的氣力已經薄弱,風一嘯立刻抓住楊成的拳頭,把渾身內力源源不斷的逼出。他料想適才楊成剛發出內力,這下定然真氣歸元,再無回擊之力,只要我再輸入真氣,兩道真氣同是歸元,非脹破他的臟腑不可。

風一嘯正自鳴得意逼出真氣,不料真氣剛一進入楊成體內,立刻感覺如行峽口,似過曲溪,每進寸步都艱難無比,在一夥兒,只覺真氣凝結,已成冰塊,更是寸步難移,風一嘯驚懼交加,忽然感覺對方身體猶如火山爆發,雪峰崩塌,一股巨大的真氣轟然掃過,風一嘯真氣立馬怯回體內,登時肺腑翻滾,頭腦震蕩,踉踉蹌蹌退後,一把靠住牆角,總算沒摔倒。

餘一恨吳霹靂,見風一嘯倒退幾步,而楊成卻是口吐鮮血,摔倒在地。一時喜上眉梢,跑過去攙扶風一嘯。哪料風一嘯卻在重複這兩個字,「輸了,輸了……。」

余吳二人大惑不解,面面相覷,他們哪懂得此刻風一嘯想得卻是十五年前的一件事。

那些年,朝廷在通緝一個要犯,別人都叫他鬼影人,當時風一嘯就是六扇門有名的捕快,正在十五年前除夕前幾日,讓風一嘯探得鬼影人下落,只是那鬼影人狡詐的緊,風一嘯每次設下周密的埋伏,卻總是讓鬼影人逃脫,總算一個月後,鬼影人被逼上了天山,那是正值冬季,天山冰川橫卧,奇峰突兀,上山之路被阻,鬼影人再無路可逃。

惡戰在所難免,一行捕快在追捕路上傷的傷,死的死,到了天山雪峰上只剩下了風一嘯一人。

兩人相遇,水火不容,再無二話可說,各出平身絕技,以命相搏,可想當時打鬥情景如何險惡。

二人從子時斗到了黎明,深藍的寒空的東方漫開一抹紅暈,凌厲的星光依然交輝,兩人灰影依依,相斥相容,難分難解。

風一嘯看着鬼影人長的嚇人的影子,心裏不禁幾陣哆嗦,感覺胃在凝結,摩擦,幾次差點要吐出來。

鬥了一晚,風一嘯自知已經撐不了多久了,而看着對方依然身手矯健,氣脈沉穩,不禁涼意心生。

在這萬念俱灰之間,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同歸於盡」。風一嘯以一套隔山打牛拳聞名江湖,而隔山打牛拳又以最後一式「壯氣吞牛」成名,這是一招兩敗俱傷的法門。要先引得對手發出真氣待遇收回之時,再用自己的內力把真氣打入對方身體,兩氣本非一源,運行法則便相剋相悖,如此一來對反便會因經脈承受不了兩氣衝撞,而經脈寸斷,五臟六腑俱傷不可。

只是覆水難收,你入對方體內的真氣一層,便損耗你內力一層,要是十層全部逼出,那變成為一個廢人。而輸給對方的真氣越多,對方便多一份危險,所以生死時刻,許多人用這一招都是越陷越深,最後往往兩敗俱傷。所以那次是風一嘯第一次使用這一招。

果然,風一嘯賣了兩個破綻,鬼影人很快便上鈎了,風一嘯抓住鬼影人手臂,將全身真氣逼出,他早想好了同歸於盡。

就在這時,「阿彌陀佛,害人害己,大不可為」遠處飄來一陣低沉的聲音,聲音從幾十丈之外傳來,卻眨眼間見到一個黃袍老僧攜著一個藍衣少年飄然而至。

那老僧低眉垂目,瞧也不瞧二人一眼,兩手向鬼影人風一嘯手腕抓去,慢慢地雙手合十,將兩人之手夾在掌間。只聽他口中含含糊糊念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風一嘯頓然心中舒暖無比,只覺熱乎乎的氣流暢行他身體各處經脈,漸漸地又有一股真氣從他手掌流回周身。

「我的真氣又回來了。」風一嘯如摔下懸崖之下又重獲新生一般,欣喜不已。

片刻那黃袍老僧鬆開了手掌,卻對鬼影人道:「朱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望朱施主及時懸崖勒馬,皈依我佛,以度一身孽債。」

那鬼影人全身黑布包裹,唯一見他漆黑的雙眼,溢滿懼意,他彎下腰,向黃袍僧作揖行禮,才正好與那黃袍僧齊頭相對,只聽他道:「大師之言令弟子豁然開朗,弟子本有向佛之心,只是先下塵緣未了,七情未斷,青燈古佛下,也難以凈心修行,望大師法恩,給弟子三月時間,料理完俗事,定然拜在佛祖菩提下。」

黃袍僧低眉點頭,臉上無任何錶情。

鬼影人見狀連忙一揖,便往雪峰狹道飛奔而下。

藍衣少年見鬼影人遁逃,大急,喊道:「師父。」

黃袍僧俯身握住少年的手道:「昔日一個罪大惡極的大盜落下深井,佛祖途經,只因他身前救過一隻蜘蛛,便垂下一條蛛絲去救大盜的命。今日他雖惡貫滿盈,但平日卻也救了不少性命,我且放下繩索,救他於深淵,能否悟的禪機,放下屠刀,只看他的造化了。」

藍衣少年兀自忿恨,望着黃袍僧良久,方才嘆一口氣道:「是師父,徒兒明白了。」

黃袍僧欣慰莞爾一下,回身向風一嘯合十行禮。風一嘯正忙回禮,卻見黃袍僧攜藍衣少年飄然下峰。

風一嘯忙大喊:「敢問大師尊號。」

那黃袍僧只念道「阿彌陀佛」,並不回頭,而身邊的藍衣少年卻驀地轉過臉來,笑嘻嘻道:「一生只在夢中游,神遊佛便是。」

風一嘯痴痴望着二人遠去,皚皚白雪之中,一黃一藍,悠遊自在,另他神往不已。

「神遊佛」,讓風一嘯半身不忘的三個字,一個人。更讓他忘不了的是他已經逼出去的真氣竟然能被他原原本本的退回來,這該是什麼樣詭異的運行法門?正是百年難得一見呀。

但今日,他又感受到了這樣詭異的內力,還竟然出自一個邋遢不堪的少年之身,雖然這股內力還不及神遊佛的穩重平滑,但法門卻是如出一轍,功效也是大致相同。這眼前的少年莫非就是當年的藍衣少年。不對不對,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這個少年最多也不過二十來歲,十五年前他也不過五六歲,而那個藍衣少年但年至少有十二三歲了。

風一嘯越想越奇,不禁向楊成問道:「神遊佛是你什麼人?」

眾人皆不由大驚,神遊佛之名如雷貫耳,拳腳武功天下第一,又怎麼會跟眼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有什麼關係。但仔細一想,這個少年武功怪異莫測,特別是一手擒拿功別開生面,卻重未在任何門派中見過,只是與這少林二十三路擒拿神似出奇。難道真與神遊佛有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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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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