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華
()兩人並不知道身後的情況，而是一路談笑的往回走了十餘里，此時又到了夕陽西下之時，也正好走回到相遇的那條小溪旁。
幾年來，兩人早已形成習慣，此地即是相遇之地，也是分別之地！
「林兄，老師答應為我們行冠禮，這豈不是說我們可以….」
兩人立在溪水旁，寧頑驚喜的說道。
「是啊!兩年了，終於要見到老師的樣子了！」林溪還是一副普普通通的樣子回答道。他們兩人又如何不知，那神秘的老師既然答應了為他們行冠禮，也就意味着老師將以真面目出現在兩人面前。甚至還會告訴兩人他的身份！
「老師學究天人，也不知是什麼樣的人？你我能在這邊陲之地與老師相遇。可真是此生之幸啊！」
「老師肯定不是普通人，還記得老師曾說，當今天下受到兩千年來的亂世影響，許多典籍遺失，禮樂不全。而那冠禮也只有上古《禮記》中有記載，當今天下恐怕就連皇室也不一定有完整的《禮記》，但是剛才老師的口氣，卻完全要按上古禮製為我們加冠！」
林溪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對於這個神秘的老師，兩人也時常談論，但始終無法確定老師究竟是何人？
聽了林溪之言，寧頑也露出思付之色。他卻是自嘆沒有林溪想的深遠。
而就在此時，林溪突然再次開口。一句令寧頑震驚不已的話，脫口而出：「想必冠禮之後，老師也要走了….」
「嗯？老師要離開此地了?」寧頑連忙問道，但神色間卻沒有太多的不信。他知道林溪會如此說，自然不是無的放矢！
「老師客居此地，以他的才學定然不可能久居這邊陲小城。而且兩年來老師從不問我們的志向，今日卻突然問出。加上我常年居住在山中，對周圍事物有些特別的感覺。我感覺老師確實有離開的意思！」
「既然老師也要走了，林兄是否考慮和我一起前往朝都，以你我才學，要進『太學府』輕而易舉。老師傳我們經略之道，如果不入得朝堂，豈不可惜？」
寧頑對林溪的判斷深信不已。反而又將這個說了多次的問題提出。兩年來，寧頑已經不止一次這樣問林溪了！
「我…讓我再考慮一下！」
不出寧頑所料，這次林溪還是同樣的回答。看着林溪眼中徘徊掙扎的神色，他也沒有繼續再說什麼了。
「那你我兄弟今日先行別過，七日後此地再見！」寧頑微微躬身一禮。而林溪也同樣回了一禮，兩人就此別過，相約七日後再見。
看着寧頑背影消失在小路上，林溪微微嘆了口氣。而後慢慢的向著小溪走去。就在距離小溪一丈外，林溪突然腳下用力一蹬。接着只見一道灰影一閃而過，剎那間，林溪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小溪對岸，而這裏已經屬於妖族之地黑山了！
此時天色已暗，越往黑山深處，越是怪石嶙峋，一顆顆枝幹彎曲的大樹，盤根錯節的生長在山崖之上。
林溪向著黑山深處而去，此刻他腳下輕輕點地，每一次着地，人就躍出數丈。跳躍在山石之間的林溪，此刻彷彿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個常年奔走於深山老林的野獸。林溪飛掠在岩石枝蔓之間，身上衣服卻絲毫沒有被掛到。就這樣一路跳躍飛騰，一炷香的時間后，林溪停在了一處光滑的山崖下。
此處崖壁光滑如鏡，崖壁高達十餘丈，上面甚至連一顆草都不曾生長。只是山崖上一道道划痕，彷彿被利爪劃過一般。這光滑的山壁就如同一道天塹橫在林溪身前。
寧溪望着山崖頂端，突然腳下加速向著山崖衝去，當靠近山崖時，林溪縱身一躍，人就騰起近一丈高。接着他五指成爪，竟猛地向著山壁抓去。
就在林溪這一抓之下，山壁上五道划痕出現，而林溪藉著這一抓的力量，身體再度升騰而上。如此往複十餘下之後，林溪就藉著雙爪之力，出現在了山崖之上。
山崖之上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見一個五尺來寬半丈高下的石洞出現在崖頂，而那山洞之中隱隱還有火光閃現。
「母親，孩兒回來了！」
林溪突然面露笑容，迫不及待的對着山洞喊道。任誰也想不到，這崖壁上的山洞就是他的家。
林溪走進山洞，雖然如今已是深秋，但山洞中一股溫暖的氣息撲來，讓他心情也為之一舒。山洞內空間不大，只有三丈方圓。其中也並無陳設，除了角落裏一團篝火，和石壁上一股拇指粗細的泉水流出。整個山洞中就只有一隻雪白的狐狸！
這隻雪白的狐狸靠着石壁而坐。它後退盤膝，身體挺立，卻是如同人類那般盤膝而坐。而當林溪走入石洞后，這隻如同人一樣盤坐的狐狸，突然睜開雙眼，狐狸雙眼清明，更流露着複雜的情感，那雙眼睛完全不像一個獸類，而是一個真正的人才應該擁有的眼神！
「溪兒，你回來了！餓了？快把那隻山雞烤了吃！」
狐狸看着林溪，雙眼滿是慈愛的說道。這一刻從它嘴中說出的竟是人言….
口吐人言，有着人一樣的生活習慣，人一樣的雙眼。這正是一隻開啟靈智的妖狐！
林溪聞言心中一暖，雖然他的養母確實是一隻妖狐，但是狐母一手將林溪帶大，雖然並非同類，但狐母對他確實視若己出。每次林溪晚歸，狐母也總是準備好山雞野兔這些食物，等著林溪歸來。甚至更在林溪十歲的時候，狐母找來人類衣物，並教會林溪人類的語言，還讓他不時的前往黑水城融入人類之中，也正是如此，林溪才不至於與人族格格不入。
「母親，老師讓我們七日後再去草廬，將為我們舉行加冠之禮。」
撿起火堆旁，那隻脖子被咬斷的山雞。林溪一邊向著那一股泉水走去，一邊說着今天發生的事情。
「是啊，溪兒馬上就二十了。按人類的習俗，溪兒馬上就是大人了！」
狐母雙眼慈愛，眼眸中更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對於寧頑和那個神秘老師她也是知道的，因為不管發生了什麼，林溪總會告訴狐母。而林溪心裏也清楚，狐母的智慧早已超越了獸類，甚至一般的人類也不如狐母！
林溪熟練的破開山雞，拔掉雞毛。用那股山泉水洗凈，將山雞穿在一根木棍上。而後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不時的林溪還從一些石質的小罐中抓出一些粉末撒在山雞上。這些粉末正是人類最常用的調料。
片刻后，山雞已經被烘烤成金黃色，山洞之中也溢出一股濃郁的肉香。
「真香，溪兒的手藝可是越來越好了」狐母聞到山雞飄出的香味，一臉陶醉的說道。
「母親喜歡，以後孩兒就天天為母親烤山雞吃！」林溪撕下一隻雞腿，走到狐母身前，將雞腿遞給狐母。
狐母伸出前爪抓住雞腿，聽着林溪的話，眼中卻露出一絲矛盾。而她抓住雞腿的前爪也如人一樣將雞腿送到嘴前，輕輕的咬下一口雞肉，看起來動作極為斯文。
一人一狐就這樣將一隻山雞吃下，期間也不再言語。一時間氣氛顯得極為壓抑。
「溪兒考慮的怎麼樣了？」
終於狐母還是率先打破沉默，開口問道。
林溪走近狐母，雙膝跪在狐母前，他這跪下卻只是一個習慣的動作。因為他如今已經成年的身軀，比起狐母來高了不少。只有跪着剛好與狐母平行。
「孩兒捨不得母親….」
林溪抬起頭來，一雙靈動的雙目對上狐母那滿是慈愛的雙眸，低聲的說道。
狐母伸出前爪，輕輕的撫在林溪的臉龐上，雖然狐爪鋒利，但林溪感覺卻是這世間最溫柔的手掌在撫摸自己！
「但是孩兒畢竟是人類。終究是要有個決斷的！」狐母嘆息一聲，雙眼中也流露出人類才有的無奈之色。
林溪一直矛盾和猶豫不決的也正是他人類的身份。如今他即將成年，也必須在人類和妖族之間做出抉擇。要麼回人類社會，做回一個正常的人，但這樣就不得不離開養育自己二十年的母親。要麼林溪就徹底選擇妖族，但是這樣的後果就是，以後身為一個人類的他會與同類人族兵戎相見！
自古人妖兩族勢不兩立，在無數歲月里兩族經歷了無盡的戰爭，不知多少生靈因此隕落，而兩族完全沒有和平共處的可能！
「算了，還有幾日，溪兒再考慮考慮！無論溪兒做出什麼決定，娘親都不會怪你的！」
見林溪沉默不語，狐母也是心酸不已。也不再追問，反而出言安慰道。
而後一夜無話，一人一狐就這樣相對而坐。林溪是盤膝而睡，而狐母盤膝卻是在修鍊著。
到了後半夜，那山洞之上，突然一道碗口大的月光無視山體直接射入山洞中。月華傾瀉而下，直直的射在狐母身上。狐母雙目微睜，而後嘴巴張開，一顆圓潤泛著淡淡光華的鵝卵大小圓珠吐出。這圓珠一出現，那道月華彷彿瞬間加快了速度，如同一道宛若實質的水流被吸進圓珠之中。
圓珠正是狐母的妖丹，妖丹吸收著月華，在石洞中懸浮轉動。整個石洞都充斥着淡淡的月華。林溪並非對這些毫無察覺，而是這二十年來，這一切他早已見怪不怪了。反而那些充斥石洞的月華，也一絲絲的流進他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