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恩典

第十八章 恩典

廷尉府執行死刑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廷尉府的內府刑場,另一個是外城西街的集市上,前者是為了減少影響而行私刑,後者是為了擴大影響力,以儆效尤達到威懾百姓的目的,單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統治者的治民手段。

秦儀等人連早飯都沒吃,就被銬上鎖鏈,在廷尉軍的押解下走進大囚車,一路向外城行去,等到了外城,正趕上開市,秦儀曾在電視中看到過遊街示眾,百姓拿菜葉子臭雞蛋亂丟,不過寒城百姓看起來還是比較文明的,只是瞪着眼瞅着他。自己在寒城也不是那麼罪大惡極嘛,猶如猴子般被人指指點點,身在囚車中的秦儀心中感嘆萬千,不過要問他后不後悔,他一定會說不會。

記得以前看過一個電視劇,砍頭的時候,只見劊子手雙臂舉起,明晃晃的大刀在陽光下閃著奪人的光芒,然後狠狠地揮下,最後畫面就給和諧了,雖然明知道的是拍戲,但秦儀真的挺好奇,腦袋被砍掉的時候是什麼場面,沒想到今天終於得償所願了。

囚車慢慢悠悠的在外城轉了一大圈,出乎眾人的預料,囚車並沒有拉向西街集市,而是又原路返回,快中午的時候又回到了廷尉府,不過秦儀等人沒有被放回牢房,而是押赴內府的刑場。

馮遠征威嚴的坐在座位上,在秦儀眾人被押解到砍頭台上的時候,他才揚聲說道:「讓眾人犯簽字畫押,敘述遺言。」

「廷尉大人,敢不敢給爺留條全屍?」楊尋在供狀上隨意的按上手印,才喊道,「服毒弔頸都可以。」

「楊爺,服毒弔頸太痛苦了,還是一刀砍了痛快。」狗子很有經驗的提醒道,狗子以前就跟着楊尋,是一個身材不高的壯漢。

「那總比做個斷頭鬼好吧,吃飯的傢伙怎能隨便亂丟,爺到了那邊還要用的。」楊尋嘟囔道,「臨死也不讓吃頓飽的。」

「你這吃貨,能不能別這麼丟人,」賈錯將腦袋擱在木墩上,嗤笑道,「人死莫管身後事,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爺五年後再來禍害寒城。」

眾人聞言突然有種忍俊不禁的感覺,賈錯這輩子唯一值得自豪,常常掛在嘴邊的事情,就是這小子五歲就出來調皮搗蛋,擠到人堆里調戲婦人,最後那婦人卻冤枉身後一白髮老頭,最後鬧得連城防軍都出動了,而這小子卻早就躲到一邊,一邊啃著果子一邊看樂子。

「侯爺,你怎麼不留遺言?」童允客側過頭問道。

所謂敘述遺言無非是一種形式,讓罪犯安心上路,死後莫要尋仇諸如此類,這都是安慰活人的東西。就像古代為什麼都是午時斬首,就是因為人們普遍認為,正午是太陽最高、陽氣最旺、陰氣最弱的時候,這個時候被殺的人魂魄也會隨之煙消雲散,不會有變鬼報仇之類的事情發生,這其實也是安慰活人的東西。

秦儀聞言挺身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微微一笑道:「若有輪迴,魂魄當歸故鄉,此生能遇諸位兄弟,我秦永曾已經知足了。」

唯一遺憾的是,臨死不能見家人一面。想起施芸和秦靈兒,還有遠在萬里之外的大哥秦適,秦儀心中不由遺憾的想到。

「午時三刻已到,行刑。」馮遠征陰沉着臉站起來,伸手拿起桌上的令箭狠狠地丟了出去。

身後劊子手將秦儀等人按在木敦子上,將眾人披散的頭髮撥到一邊,露出脖子以便一會下刀,只見劊子手端起旁邊的一碗酒,咕咚咚喝了幾口,剩下的全澆在手中的斧子上,說是斧子其實又像大砍刀,比斧子長又比長刀寬,但重量十足這一斧子砸下來,就算砍不斷脖子也能把脖子砸個稀巴爛。

「諸位兄弟,來生再見。」

「來生再見。」

秦儀可以從他們複雜的眼神中看到很多東西,有害怕有不舍也有激動,死誰都會怕,但總有一種東西讓你捨生忘死。

「斬...」

一聲大喝,身後的劊子手齊齊的舉起大斧子,然後狠狠的揮下...

「砰砰砰...」

瞳孔里刀影閃過,反射出一道閃電,緊接着秦儀就感覺耳邊一聲炸響,他知道那是斧子落地的聲音,奇怪,怎麼感覺不到痛?

「咦,沒砍中...」

「你個雜碎,誠心嚇唬你家爺爺是吧,能不能有點準頭?」

「我是鬼嗎?」

一時間詫異的聲音此起彼伏,有驚奇有憤怒,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結果人家沒砍中,這不是讓人鬧心嗎?等秦儀反應過來,身後的劊子手彎腰將眾人的繩索解開,然後一個個木頭一般站在身後,沒有其他動作。

「行了,都回家去吧,散了散了。」馮遠征一臉無聊的站起身,背着小手走過來。

秦儀愕然:「怎麼不砍了?」

馮遠征翻了翻白眼道:「我只是聽命行事,有什麼疑問,自己去問陛下,行了,趕緊走,還有一批死刑犯等著開斬,別耽誤了時辰,都下去下去...」

驚魂未定的眾人就這樣被趕了出去,一直走到大街上還是一臉茫然,這就算完了?

秦儀和眾人告辭,然後便向秦府跑去,他心裏實在想不明白,難道百里國的特使不追究了?絕對不可能,可是問題出在哪裏,秦儀實在想不明白。

等秦儀來到府門口,見大門緊閉,門口連個護衛也沒有,他不由奇怪的上前敲了敲門。

「吱呀...」

「二爺,你總算回來了。」吳伯開門一見來人,臉上大喜。

秦儀點頭一笑道:「母親呢?」

「正在大堂招待天使張公公,二爺,你換洗一下再過去吧。」吳伯好心的提醒道。

秦儀低頭打量自己一眼,尷尬的一笑,原來他穿的還是京兆軍的軍服,只是頭盔早就被摘去,又在牢裏一夜,身上早就污濁不堪。

秦儀辭了吳伯走進小院,卻見衛虎正坐在石頭上打盹,身邊還蹲著一人,正給八公子抓虱子,不是李三兒又是何人。

「少爺,您可算回來了。」李三兒連忙站起來,衛虎也驚醒了,八公子更是歡快的跑過來扒著秦儀的大腿。

「坐」秦儀一拍八公子的腦袋,它立馬老老實實的坐在地上,「三兒,你怎麼回來了,身體怎麼樣了?」

李三兒眼睛一紅,沙啞著嗓子道:「多謝少爺惦記,三兒的傷已經沒有大礙,聽說少爺被關進廷尉府,我坐不住就回來了,謝天謝地,少爺您總算沒事。」

「少爺我怎麼會有事,」秦儀呵呵一笑,忍不住拍了李三兒肩膀,點頭道,「不錯,精氣神很好。」

李三兒揉了揉眼睛笑道:「承蒙少爺不棄,三兒一條賤命哪敢不好,現在想想這倒是三兒的福氣,斬斷煩惱絲,不用顧忌子孫家室,一心一意伺候少爺。」

秦儀嘆了口氣,隨即暢快的笑道:「今晚咱們三人要不醉不歸,慶祝三兒和少爺我大難不死。」

「好。」衛虎和李三兒相視大笑。

秦儀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就匆忙趕去大堂,只見大堂里只有施芸和秦靈兒兩人。

「母親,不孝子讓您擔心了。」秦儀跪在地上說道。

秦靈兒欲言又止,偷偷看了施芸一眼,就低下頭去。

施芸喘了口氣,柔聲說道:「起來吧,三兒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的事我也知道了,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便是大勇大孝,母親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別的什麼都不懂,只要看着你們兄妹三人平安,母親就知足了。」

秦靈兒連忙跑過來將秦儀扶起來,紅着眼睛說道:「二哥,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秦儀一笑道:「我也這樣以為的,不知道陛下為何改了主意。」

施芸嘆了口氣道:「剛才張公公來時已經說明白了,百里國的特使百里羽業與街頭無賴打架,重傷未愈不能主事,所以一切和談事宜都交給百里國的一個隨行的公主主持,哎,你能活着回來,也是因為那位公主不再追究了。」

百里羽業被軟禁架空了,這是秦儀從施芸口中得出的結論。

聽趙媛說,百里國分為兩個派系,一個以太子百里羽業為首,一個以三皇子百里禾為首,而百里飄雪正是百里禾一派,可以說秦儀是十分走運的,因為他的衝動,給了百里飄雪一個打擊百里羽業的借口,她立馬與北丘國暗通款曲,把百里羽業架空,然後將和談的大功獨佔。

秦儀可以想像,不出十日,太子百里羽業鬥氣逞凶差點破壞和談大計的消息,還有百里飄雪臨危受命力挽狂瀾的消息,就會傳遍北丘國和百里國。

「這份恩情欠大了。」秦儀心中苦笑,當然他所說的恩情不是百里飄雪,而是趙媛和皇帝趙勝。

雖然和誰和談都是談,但是不可否認誅殺秦儀等人,更顯得北丘國有誠意,如果不殺就會讓北丘國處於劣勢,就算百里飄雪獅子大開口,北丘國也只能忍讓,可以說趙勝放過秦儀也冒了很大風險。

「對了,大皇子怎麼樣了?」秦儀問道。

施芸答道:「這幾天都是衛虎給他送飯,其他人一概不見,想來大皇子真的轉性了,實在是我北丘國之福。」

秦儀聞言鬆了口氣道:「對了,母親,張公公來府里有什麼事?」

「自然是來給你傳旨的,陛下親自為你找了個先生。」施芸臉色有些古怪的說道。

「先生,誰?」秦儀好奇的問道。

「公羊少卿!」

「誰?你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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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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