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幕低垂，位於台北市某高級五星級飯店中，正熱鬧展開一場紙醉金迷、富麗堂皇的迎新酒會。

受邀出席的皆是有頭有臉的企業名流、時尚名人，奢靡浮華的程度可想而見。

大家都抱着輕鬆的心情，穿梭在偌大的會場中，聊天、飲酒、大啖美食，儼然是個大型的歡樂派對。

但梁恕卻比平常更慎重，絲毫無法鬆懈，他全副心思都擺在和「先驅集團」CEO——邵蘊齊的晤面上，想要留給對方好印象，以取得大型度假村工程的合約。

他比任何人都費心費時，這紙合約，他勢在必得。倘若成功，不但能為他賺進大筆可觀利益，「非凡集團」也能迅速在美國紮根，樹立良好的品牌形象。

透過特助的引領，梁恕在會場一隅和邵蘊齊碰面，兩個大男人四目相接，展開一場眼神的角力。

「我是非凡集團的梁恕，幸會。」他連自我介紹都簡潔有力。

邵蘊齊淡淡一笑，銳利的眸光轉為內斂，伸手與之交握。「梁總裁，幸會。」

收回手，他瞥見梁恕身畔衣着清涼養眼的女伴，翦翦雙眸中漾著淡淡的哀愁，纖細的身子微微發抖，手上包紮着繃帶。

「這位美女是梁先生的女友？」他的視線緊盯着她，黑眸中有一抹興味，對她的身分感到好奇。

祝詠樂抿著唇，很認分的當個啞巴——這種場合、這個時候，她非常樂意當個啞巴。

梁恕微眯起眸，同樣是男人，他豈會不明白對方眼中的興趣。

他將詠樂推到前面，只輕描淡寫道：「我們從小就認識，像兄妹一樣。」

話既出，詠樂的心猛地一抽，俏臉明顯掠過一絲詫異。

邵蘊齊沒有忽略她的表情，心裏已經有譜，這種妹有情、郎無意的情況，他並不陌生……因為，他也亟欲用計攆走某個不識相的女人。

三人各懷心思，頓時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直到現場樂隊演奏起悠揚的華爾滋，邵蘊齊朝詠樂微笑，開口邀請：「我有這個榮幸，邀美女跳支舞嗎？」雖為問句，但他已遞出大掌，等待她的回應。

詠樂望了梁恕一眼，搪塞道：「可是我的手不太方便。」她希望能用這個借口逃過「一劫」。

「我會小心的。」可邵蘊齊一句話，就澆熄她的希望火苗。

梁恕主動拉起她的柔荑交到對方手中，壓低音量警告：「好好服侍貴客。」

她的臉色刷白，大眼寫滿錯愕。

「請。」邵蘊齊執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滑進舞池，另一隻手扶着她的腰，隨着優美的音符擺動。

「還沒請教小姐芳名？」他附在她的耳邊輕聲問道。

「我叫祝詠樂。」她的語氣沒有起伏，心口已一片荒蕪。

「祝你永遠快樂？」他低笑，睇了她甜美卻毫無生氣的臉蛋一眼，語調忽地轉為正經。「可是你卻一點都不快樂。」

他玩笑似的口吻，勾起詠樂無限感慨，父親當初起名的美意，而今卻成了莫大的諷刺。

她勉強牽動嘴角，試圖以笑掩飾翻騰的落寞與傷心。殊不知，這抹笑落在旁人眼裏，是多麼的苦澀。

「不必敷衍我。」邵蘊齊英俊的臉孔，噙著瞭然的笑。「被自己心愛的男人，推出來當做交易的棋子，怎麼會快樂？」

詠樂的身體一僵，舞步錯亂，踩了他一腳。「對不起。」她緊張的道歉。

「你們真的是青梅竹馬？」他的視線越過她，盯着不遠處一臉鐵青的粱恕，不禁莞爾。

詠樂遲疑了一下，緩緩點頭。

「可是，他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樣。」越說，他好看的唇幾乎已貼上她的耳朵。

兩人親密的距離，很難讓人沒有遐想。詠樂強忍着想推開他的衝動，悲哀的喃喃自嘲：「像看到仇人一樣……」

邵蘊齊挑了挑眉，語氣里有着不以為然。「仇人？是嗎？」他加重手勁，讓彼此的身軀更加緊貼。「可是我看到的，並不是那樣。」

她蹙起秀眉，上半身往後微傾，不自在的與他拉開距離。

「你有一雙會說話，卻不會說謊的美麗眼睛。」他盯着她，不吝嗇的讚歎。

突然，他的腦海閃過一抹身影，眼神霎時暗了下來。

詠樂垂下眼帘眉宇罩上一層陰霾。

「我們來做個交易。」眼角餘光瞥見梁恕凝重的表情，邵蘊齊故意對着她講悄悄話。

她懵懂的望着他。「交易？」這兩個字刺痛她的心臟，胸口發悶。

「我幫你試探他的感情，而你只要配合我演一齣戲。」他咧開迷人的笑，漂亮的眼睛放肆的瞅着她半裸的胸。

感受到他侵略性的眼光，詠樂漲紅臉，想遮住他不規矩的注視。「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口氣不佳的回絕他的提議。

她稚氣的模樣，惹他發噱。「放心，我不會佔你便宜。」話雖如此，視線卻仍盯着她豐滿的胸部。

「我不需要知道他的感情。」詠樂黯然否認道。「我跟他……」只是一場買賣關係，但剩餘的話，卻卡在喉嚨說不出來。每當一想起兩人形同水火的關係，她的心就會隱隱作痛。

「嗯？」他發出疑惑的單音，等待下文。

然而，她卻不再開口。

「無所謂，我向來不喜歡勉強任何人。」邵蘊齊一笑置之。「不過，梁恕可能沒那麼容易妥協。」

他對梁恕白手起家的事迹略有耳聞，經過最近幾次公事上的接觸，梁恕果敢明確的作風，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知道梁恕一旦決定了，就會堅持到底，毫不退讓。不過，若以為所有事情都由他掌控，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梁恕以為用美人當見面禮，就能撮合高達幾千萬美金的生意，那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他把你當成禮物送給我，如果我不滿意而退貨，你猜，他會有什麼反應？」邵蘊齊對她曉以大義。

「你在威脅我？」詠樂卻聽出弦外之音，睜大的美眸有火苗跳動。

他問笑，涼涼的反駁。「這麼說太嚴重了，我只是提醒你，免得發生遺憾。」

這男人口是心非的功力，實在是無人能出其右，即便如此，詠樂卻發現自己竟然不討厭他，這種奇妙的感覺，彷彿是認識許久的兩個朋友互相鬥嘴，她漸漸的感到親切……

「我沒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淡淡的語調中，透著深深的無奈。

「想開了？」邵蘊齊似笑非笑的問。

她還太嫩、太單純，和商場上呼風喚雨的他較量，註定敗北。

正在猶豫之際，音樂已結束，詠樂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便響起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邵先生，我有事跟你談。」梁恕綳著臉，瞪着依然擱在她腰際上的手，口氣很沉。

邵蘊齊的手微微使勁，暗示她別輕舉妄動。「我現在沒心情談公事。」他毫不留情的一口回絕。

詠樂抬頭與他對視，接收到他眼中精爍的眸光，隨即垂下頭，不再反抗。

在眾目睽睽下踢到鐵板，已夠令梁恕不爽，他們「眉目傳情」的小動作，納入他眼帘，心頭詭異的情緒更是泛濫的一塌糊塗，他握緊拳，咽下梗在喉頭的硬塊，深不見底的黑眸，冷冷掃過一語不發的祝詠樂。

她的臻首垂得更低，背脊一陣發寒。

刻意忽視竄起的怒氣，梁恕神情一變，露出淡然的笑，卻話中帶刺。「邵先生玩的盡興點，等你玩夠了，我們再好好談一談。」語畢，他昂然轉身走出舞地。

「梁……梁先生？！」詠樂盯着他頎長的背影發愣，他剛才那番話中似乎透露著不悅？！

但怎麼可能？他不是很在乎這次的合約嗎？為什麼會用不友善的口氣，對待他亟欲拉攏的合作對象？！

許多問號在腦海中浮沉，一時之間厘不清頭緒。

邵蘊齊冷哼一聲，忍不住啐道：「真是沒誠意。」但卻得意的揚起嘴角。

反將人一軍的感覺，讓他心情大好，感到痛快極了。

「邵先生，梁大哥他……」她搖搖頭，更正稱謂。「梁先生他不是故意的，請你別見怪。」她小心翼翼的改口，讓他覺得奇怪，不過並沒有詳問。

總有一天，他會弄清楚，不必急於一時。

「你倒比他還緊張。」他取笑道。

詠樂的粉頰染上瑰麗紅霞，吶吶的否認。「我只是不想……不想……」謊撒到一半，突然詞窮，不知該如何介面。

「不想他失去這筆生意，對他造成影響？」邵蘊齊替她把話說完。

她再找不到話駁斥，盯着自己的腳尖，等於默認了。

話鋒一轉，他道出感想。「你剛剛說你們是仇人？可是，我看他好像恨不得把我的手剁下來喂狗。」

「怎麼可能？！」詠樂嘴裏不願相信，但又希望他所言不假。

他的話，宛若火把，在她如枯槁的心田燃起一簇火苗，心口一陣發燙。

「沒聽過旁觀者清嗎？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是仇人，倒像是監護人。」邵蘊齊很有耐心的引導她。

「監護人？」她覺得自己像只學講話的鸚鵡，有點愚蠢的重複著。「他只把我當成所有物，花錢買來的所有物。」

像一隻被關在美麗牢籠、失去自由的鳥，聽從主人的命令，沒有違抗的能力。

她愁眉輕鎖，推翻甫升起的微弱希冀。

「滴鈴鈴——滴鈴鈴——」持續不斷的手機鈴聲在耳邊盤旋，詠樂挨近他，確定是自他身上傳出。

「邵先生，你的手機響了。」她以為他沒聽見，柔聲提醒。

他眯起眼，遲疑了幾秒，才緩緩掏出手機，盯着螢幕上的來電號碼后，俊逸的臉孔顯得緊繃。

詠樂睜著小鹿般的回眸，好奇的瞅着他。

邵蘊齊似乎存心考驗來電者耐性似的，任由電話響個不停，最後對方終於宣告放棄，切斷通訊。

「幫我一個忙。」他收起手機，攬着她的柳腰離開舞池，直朝會場出口而去。

「邵先生？！」詠樂頻頻回首，期待那抹英挺的身影，會上前「解救」她。

但，梁恕僅是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她被帶離，沒有出面制止。

調回視線，她的眼角驀地湧起一陣酸楚，她猛然止住腳步，執拗的詢問：「邵先生，是不是我幫你，你就會和梁先生簽約？」

雖然梁恕不顧及她的感受，把她當成談生意的籌碼，但她仍傻傻得想幫他做些什麼，沒有其他目的、沒有摻雜任何心機，純粹只是希望他開心。

邵蘊齊睨住她，那認真的表情、堅毅的眼神，不由得他說「不」。

毫無預警的，另一張清麗無邪的臉孔貿然佔據他的腦海，讓他忽覺煩躁。

一那就看你戲演的怎麼樣了。」他的笑隱沒在唇邊，神態嚴肅。

縱然不曉得究竟要她扮演什麼角色，但若能促成合約，她仍會全力以赴。「你要我怎麼做？」

先有個心理準備，才不至於屆時手忙腳亂、露出馬腳。

他覷着她，字字鏗鏘道：「當我的女人。」

兩人狀似親呢的身影，最終消失在酒會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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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恕目送他們離去之後，喝了不少酒，悵然若失的感覺充斥胸臆，讓他的心始終靜不下來。

幾名仗着有幾分姿色、身材姣好的女星、名模，紛紛上前主動對他示好。更大膽的，還當場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他，他當然來者不拒，每個都花了些時間周旋，並且跟她們耳鬢廝磨一番。

末了，甚至還接受一名當紅玉女偶像的邀請，前去「參觀」她在飯店訂的總統套房。

「你等人家喔，先看看電視，培養情緒。」王女明星愛戀的凝視着粱恕俊美的面孔，嬌滴滴的呢喃。

他嘴角微挑，有一股輕佻的味道。

她拿起遙控器，熟稔的轉至成人頻道，螢幕上一對男女正激烈的交纏，喇叭傳出曖昧淫蕩的叫喊聲。

玉女從身後抱住他的腰，開始在他身上磨蹭，迫不及待的想挑起他的**。

梁恕的黑眸覆上一層冰霜，他拉開她過於粘膩的擁抱，沉聲催促着：「先去沖個澡，洗掉滿身酒味。」

玉女噘起紅唇，依依不捨的鬆開他。「那你要等我喲，馬上就好，不會讓你等太久。」

她重重的在他冰冷的唇吻了下，並且故意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光裸著身軀走進浴室。

但此刻梁恕滿腦子浮現的，都是祝詠樂用狐媚的手段，正不顧羞恥的「伺候」其他男人的景象，思及此他便怒火中燒，完全沒了心情與興緻，進而悄然離開。

玉女只花掉平常泡澡十分之一的時間，再出來時，房內卻已空無一人。

僅剩下鎖碼頻道里，繼續糾纏的男女，不停發出令人臉紅心躍的呻吟，回蕩在偌大的空間。

「啊——」知道被放鴿子后，玉女紅星握拳尖叫，忿忿的罵道：「臭男人、性冷感、氣死我了——」

她可是眾人吹捧、討好的當紅偶像，公司的搖錢樹，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竟然不識貨，趁她洗澡時落跑！

「那男人一定有問題！」她不甘心的下定論，來肯定自己的魅力沒有問題。

她飛快的穿戴整齊后，又回到迎新酒會上勾搭男人，免得慾火焚身。

奢華糜爛的迎新酒會，提供給上流社會人士、高知名度藝人一個可以放縱玩樂的場所，持續到半夜，才方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