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十年

第145章 十年

為強光所籠罩的司馬英什麼都看不清,只覺腳下一松,整個人開始失速跌落,仿若從百丈懸崖跳下深淵一般,無盡的掉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司馬英終於感覺到腳尖傳來接觸到實物的感覺,下意識的直起了雙膝,終於結束了掉落的狀態,踩到了實地上。

「我這是在哪?」司馬英在心中暗暗地問道。因為在強光中太久的緣故,他的視力還未恢復,眼前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然而就在此時,耳邊卻是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號角聲。司馬英眉梢微微一挑,心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良久,他的目力終於恢復過來,映入眼帘便是一樁樁白色的帳篷,這不是軍營又是何處。司馬英目光微微一掃,很輕易的認出這軍營的佈局用的乃是五行八陣之法。

司馬英久在軍中,見識頗廣,而用如此五行八陣之法佈陣的軍隊世間只有一支,他微微仰起頭,只見中軍大帳外旗杆上飄揚的旗幟上書著一個大大的「漢」字!

司馬英正在思慮之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他面色一凜,旋即身形微動,便閃入一個陰暗的角落中,將整個身子藏入黑暗裏。

「小心巡視,丞相如今患病之際,更要防範敵軍乘隙偷襲。」巡視的隊伍中,有一校尉對身後的眾兵士肅然說道。

「諾!」諸人齊聲應諾,然後更加小心翼翼的巡視而去。

眼見他們慢慢走遠,司馬英從陰影中緩步走了出來,眉頭卻是輕輕皺了起來。

劉備以漢中王承繼漢祚,定都於成都,而後又託孤諸葛亮、李嚴等一乾重臣於白帝城,如今偏安一隅漢王朝的丞相不是他人,正是卧龍先生諸葛亮。

司馬英知如今漢朝國力不振、名將凋敝,當初征南蠻,諸葛亮便只能親自領兵出征,想來此番漢軍的主帥又是諸葛亮了。

只是剛才聽聞那校尉所言,卧龍先生患病了,這不由讓司馬英有些詫異,畢竟他知道卧龍先生一身本領可謂通天,無論是哪方面都是精深非常,歧黃之術也不例外,身體也素來強健,怎麼才短短旬月不見便有疾病纏身了呢?

司馬英再往四下張望,只見入目的景色都分外陌生,他想了許久也不知道這裏到底是哪裏?一瞬間,司馬英心中忽然有許多疑問想要得到答案,因此他將目光再度投向中軍大帳,想必卧龍先生必然會給自己解釋清楚。

思慮及此,司馬英小心翼翼的開始往大帳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崗哨眾多,巡視的士卒亦是比尋常多了數倍,當真說得上是守備森嚴、如臨大敵。

若是當初還未得到青玉之時,司馬英自問自己必然無法避開這樣的守備而悄然接近中軍大帳,但此時他第五脈輪已通,全身感知的靈敏度早已今非昔比,他輕鬆的掌握住巡防的微小間隙,急速向大帳飄然而去,一路上的那些士兵根本無法發現他的存在。

來到大帳之外,司馬英本打算就這麼打開帳簾進入內里看望卧龍先生,不過此時裏面卻是傳來一陣對話聲。其中一個聲音很熟悉,司馬英分辨出來是卧龍先生的,只是有些有氣無力、中氣不足,顯得分外虛弱,甚至有些蒼老之意。司馬英從未聽到卧龍先生語氣如此低沉,頓時讓他心中閃過些許不安的感覺,而另一個聲音則很是陌生,顯然他從未聽到過,想必是不熟識的人。

司馬英不想驚動太多人,沉吟片刻,決定等卧龍先生談完之後,自己再單獨與他聊,因而他選了個位置,透過帷帳的縫隙往裏看。

「師父,如今形勢,敵我雙方僵持不下,繼續在此處駐紮也無意義,不如早日回師整備,待來日再出祁山,與賊一決雌雄。」說話的是一身披銀色戰甲的年輕男子,他面色清秀,甚為年輕,但眉宇間透著一股沉穩之色。

司馬英對這年輕人第一眼望去便生出一種莫名的親近感,而聽他將卧龍先生喚作師父,司馬英明白原來他是卧龍先生新收的弟子,以卧龍先生識人之能,能為其收為徒弟的人必然非尋常人,因此司馬英對此人更加高看一眼。

「伯約,你知道這是為師第幾次出祁山討賊了么?」帳內傳來了卧龍先生的聲音。

司馬英凝神望去,只見卧龍先生靠躺在帳內的軟榻上,雙眼微眯、兩鬢斑白、滿面病容,和司馬英記憶中那個無論何時何地都處變不驚的睿智長者簡直是天壤之別,這短短時間不見,卧龍先生仿若一下子老了數十歲一般,讓司馬英看得有些心酸,不知自己離開的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更加迫切的想要解開心中的種種疑惑。

「若是徒兒沒有記錯,今次出兵乃是師父您第六次出祁山了。」那名叫伯約的年輕男子恭敬的答道。

「是啊,為師六齣祁山,早就存了馬革裹屍之願,如今已事不可為,只希望此番出戰能如當初呈陛下的《出師表》中所言,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卧龍先生一口氣將話說完,顯然是耗費了他極大的精力,原本便蒼白的臉色變得如銀箔般,慘白一片。

「師父…」聽聞卧龍先生這已是含有以死殉國之言,那年輕男子頓時有些激動起來,站起身來正待說點什麼,卻為卧龍先生所止。

「為師的身子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如今已到了油燈枯盡之時,任誰也無回天之力。」卧龍先生朝他擺擺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緩慢而又努力的開口道,「幸而為師已將畢生所學盡竭傳授於你,並未留下什麼遺憾,興復我大漢的重任便寄託繫於伯約你一人身上,為師知你心性穩重,但還是要提醒你日後行事一定要慎之又慎,凡事以大局為重…」

「伯約謹遵師尊教誨。」聽到諸葛亮語重心長的教誨,年輕人亦是知道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當即拱手答道,只是眼眶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這名喚作伯約的年輕男子便是諸葛亮在天水郡收服的姜維了。其實,諸葛亮早在卧龍崗之時便知姜維其人,並且一度以為他是當世玉使。但其後姜維的磐龍璧無故失蹤,卻又出現在當時的童英身上。多年之後,童英成了司馬英,歷經波折終於取得八顆星玉而進入了五神禁天,不料卻是一去不回。而諸葛亮不得已之下,以計收服了」前」玉使姜維,並收為弟子,試圖與司馬懿作最後一搏???

「為師也知道將此託付給你有些勉為其難,畢竟為師這數十年嘔心瀝血也未能做到,並不想讓你走上這條老路,只是為了天下百姓計,必須要有人站出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卧龍先生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目光有些出神,喃喃道,「若是他還在的話,想來這大事或許還有轉圜的機會…」

「可是他已經走了十年了,如今依舊渺無音訊。」姜維顯然知道卧龍先生說的是誰,輕嘆了一口氣,出言道。

聽到二人的對話,司馬英不禁心念一動,他隱隱察覺到似乎有些怪異,但卻又說不出怪異在何處,此時他決定不再等待,決定徑直進到帳內將心中疑惑問個清楚,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軍營中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地面都是為之顫動!

響聲來的極其突然,帳內的卧龍先生與姜維對視一眼,年輕男子當即出言道:「我去看看。」

說罷,他大踏步的走了出來。司馬英唯恐他發現自己偷聽,當即往後一躍,須臾便飄然落在一丈之外的陰暗地帶,繼續觀察軍營內的形勢。

只見不遠處的地面整個坍塌了下去,露出一個巨大的坑洞,坑洞上原本有幾個軍營皆是陷入了其中,四周的兵衛們紛紛圍了過去對落難的袍澤施以援手,但更多的人是向中軍大帳圍了過來。

「丞相無礙,諸人莫要慌亂!」姜維站在帳前,手按刀柄厲聲喝道,整個人不怒自威。

他這沉聲一喝,嘈雜地人群稍微安靜片刻。大響過後,卻是再沒有任何動靜,所有人漸漸平靜下來,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只見遠方有一騎飛奔而來,馬上兵士高聲喊道:「啟稟將軍,大事不好,有魏軍來襲!」

那兵士呼聲凄厲,眾人都是譁然,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姜維見到來人頭盔微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馬勢卻是疾快,即便是到了軍營的核心也沒有絲毫停下來的跡象,突然心中微顫,厲聲喝道:「速速將此人攔下來!」

他突然發聲,一干兵士盡皆愕然,一時間無法反應。那人騎馬如風,卻是轉瞬衝過了周邊,已經來到了中軍之前。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厲喝聲中,長槍刺出。只是那人人在馬上,佔據高勢,所有兵士的槍刀全部刺在馬兒的身上,一時間血花四濺,馬兒悲嘶。那人卻是馬背上躍起,已經衝過兵士,徑直來到姜維身前!

一瞬間,局勢大亂!

姜維眼見對方直撲自己而來,當即心生警兆,閃念之間,卻是毫不畏懼的迎了上去。

兩人凌空對了一掌,姜維只覺一股巨力襲來,頓時狂噴鮮血飛了出去,噹啷一聲大響滾倒在中軍大帳前。他捂住胸口,勉力站起身來,朝來人望去,只見和自己對了一掌之人身材未按、長發飄揚、衣袂臨風,有如天神般。

他只覺一股寒意湧上心頭,竟是失聲道:「司馬懿,居然是你!」

姜維數度隨卧龍先生出戰魏軍,曾數次在陣前見過魏軍主將司馬懿,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今日竟然在己軍的中軍大帳前,見到此人驀然出現!

此刻漢軍軍營內已經混做一團,四周陡然間升起了迷霧,迅即擴散,到處漸漸白茫茫的一片,兵士都是倉皇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而就在漢軍士卒們手足無措之時,白霧之中竟然是多出了數十名全身黑衣的殺手,不斷狙殺着漢軍兵士。不多時便有百餘人死在這些黑衣人手中,軍營中到處迴響起慘叫之聲。

「諸葛村夫前些時日與我鬥法大敗而回,如今必定是奄奄一息,毫無再戰之力,姜維你不過只學到了那諸葛村夫八成的本領如何是我的對手。」白霧之中、中軍帳前,司馬懿傲然開口道,「今日本尊親至,要的便是取你師徒二人項上首級!」

此刻,司馬英在遠處遙望着那張熟悉的面孔,心中卻是一陣親切一陣心酸,雖然他如今已經知道司馬懿並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但是當初自己身在曹營之時,其對自己的細心教誨和百般厚愛依舊讓他銘記在心。

司馬英是一個極重感情之人,別人滴水之恩,他便要湧泉相報,此時面對司馬懿,想起昔日之事,他如今是無論如何也興不起與其對戰之心,雙拳反覆攥緊又放開,雙腳卻是怎麼也無法挪動半步。

聽到司馬懿之言,姜維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毫不畏懼的開口道:「哼,今日便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就憑你?」司馬懿森然一笑,手中變幻幾個法訣,然後伸出一指遙遙指向攔在前面的姜維。

姜維面色凜然,正欲出招還擊,卻發現自己已經渾身動彈不得。遠處的司馬英亦是眉梢微微一挑,他自然是識得此等招數,當初在江陵城外他與司馬懿對戰之時亦是為其用此招所制。此刻看姜維的神情,便知其亦是中招了。

「不自量力!」司馬懿長袖微微揮動,面前的姜維便再度倒飛出去,裹卷著帷帳重重倒在大帳之中。

司馬懿昂首大踏步走入帳內,軟榻上的諸葛亮目光平視着他,眼見他一步步逼近,蒼白的臉上卻是分外沉靜,彷彿來的並不是敵人,而不過是一故人罷了。

司馬懿在帳中站定,好整以暇的望着諸葛亮,許久沒有開口,或許在他看來此時的對方已是必死之人,他不必要再浪費唇舌。

「想不到玄龍你居然親自來了。」諸葛亮淡淡的開了口。

「我若不來,何人能殺你?」司馬懿亦是面沉如水,緩緩說道。

「我不過已是垂死之身,你來與不來又有何區別?」諸葛亮開口問道。

「對於敵人,我從不會掉以輕心,不親眼看到你死去的屍體,我如何會甘心?」司馬懿卻是想也不想的出言反問。

「看見我死又如何?」不想,諸葛亮淡然一笑,說道,「即便我死了,你以為你便能成功么?你一意孤行,強行這逆天之舉,只怕連天都不能容你,屆時你的下場未必比我如今更好。」

「是么?」司馬懿眉梢微微一挑,亦是笑了起來,「你我二人為敵數十年,你以為如今就憑你這三言兩語能動我心志么?我只知道你諸葛亮今日便是要死在這裏了,那麼不管我成功與否,你都看不到了,說這些又有何意義呢?」

正如司馬懿所言,他與諸葛亮二人爭鬥多年,彼此可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何況事到如今,二人如那開了弓的箭一般,誰都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諸葛亮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點,因而他也沒有再說下去,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既然你是來殺我的,為什麼還不動手?」

「不着急。」司馬懿搖了搖頭,接着道,「你自號卧龍,我名為玄龍,二龍相爭必有一死,這是遲早的事,,何況看你引頸就戮的等死模樣對我來說不吝於天下間最快慰的事情之一,既是如此,我又何必急於這一時呢?」

「是么?」諸葛亮的眸子卻是翛然一亮,面上閃過一絲微諷之色,開口道,「只怕你是想從我口中知道他的下落吧?」

「呵呵,果然不愧是卧龍。」司馬懿又笑了,他此刻的笑容顯然是默認了諸葛亮所言。

「可是我為什麼會告訴你?」

「已經十年了。」司馬懿臉上卻是露出一絲感慨之色,「既然他已消失了十年,那麼很大可能已不在這個人世間,即使如此,那麼他在哪裏又與我何干呢?」

「可是他終究是會回來的,等到他回來的那天,便是玄龍你的末日!」諸葛亮一字一頓的篤定說道。

「你當真是這麼認為嗎?」司馬懿又笑了。

在他的笑容中,諸葛亮卻是不自覺的微微蹙起了眉頭,因為從司馬懿嘴角的笑意里他似乎看到了很多東西,比如說無匹的自信。

諸葛亮不知司馬懿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因為在他看來,只要那個人歸來,這司馬懿絕無一絲勝機。

「莫不是你以為他當真還當你是他父親,還會和你念什麼父子之情么?」諸葛亮想到了一種可能,沉聲問道。

「其實我早就發現他根本不是英兒了。」司馬懿冷聲說道,「從我發現那天起,我不過是將計就計的利用他而已。」

聽到這句話,一直在帳外關注局勢的司馬英面色不禁一變,眼見司馬懿冷漠的模樣,司馬英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終於,他心目中對司馬懿最後的一絲幻想也破滅了。

「好了,時候不早了,也該送你師徒二人上路了。只要殺了你,但這世人還有何人是我的對手?」司馬懿獰笑起來,再度邁動腳步,緩緩逼近軟榻。

而隨着他一步步邁進,諸葛亮也慢慢閉上了眼睛。

「嘶~」

忽然,帳內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吸引了內里三人的目光。那是營帳的一角被撕裂的聲音,那個黑影從外慢慢走了進來,在營中站定,一字字開口道:「還有我!」

「是你?」司馬懿看清來人,面上亦是閃過一抹異色,下意識的說道。

「不錯,就是我!」來人自然是司馬英了,此刻他目光平視着司馬懿,緩緩道。

「童英,你終於回來了。」此時,諸葛亮也看清了來人,如釋重負的輕嘆了一聲,卻是雙眼一黑,一頭暈了過去。

「師父!」「先生!」

眼見於此,司馬英和躺倒在一旁的姜維同時喚了起來。

「不用着急,等會你們便會隨他而去。」

與此同時,司馬懿的聲音飄然傳來,司馬英深知此刻還有大敵在此,當即收斂心神,再度轉頭注視着司馬懿。

「十年不見,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領,敢妄言擋我!」司馬懿話音一落,並未見他有何動靜,但是一股凶戾的黑色氣流忽然在帳內泛起,無形地朝司馬英籠罩過來。

須臾之間,那片威勢無比的黑暗如天幕落入人間一般,沉重威勢不可阻擋,轟然罩了下來,如萬丈泰山壓頂一般,眼看就要將司馬英壓做齏粉。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司馬英動了,只見大帳之中忽地閃起一道青色亮光,似有人在黑暗之中猛的怒吼一聲,這光亮瞬間暴漲,彷彿被壓抑許久的憤怒,轉眼間刺破黑暗,變作光芒無比耀眼的巨大光柱,硬生生從黑暗深處迸發出來。

「唔…」司馬懿顯然沒想到自己法術竟然被破,悶哼一聲,眉間閃過一絲痛色,不過旋即便恢復如初。

「想不到,你果然集齊了九顆星玉,難怪竟敢與我叫囂。」司馬懿吐出一口濁氣,望着司馬英開口道。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司馬英面無表情的說道。

「哼,今日我必要誅殺這兩人,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擋我!」司馬懿面色猙獰,厲聲道。

「有我在這裏,絕不讓你動他倆分毫!」司馬英亦是好不退讓的篤定說道。

「好,好,好。」司馬懿連說三個好字,咬牙切齒的說道,「便讓我看看你這玉使拿什麼來擋我!」

說罷,司馬懿不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長身而起,直取司馬英而去。

司馬英手執磐龍壁,周身散發着一道淡淡的青芒,只見他口中默念幾句咒語,帳內突兀的響起一陣轟鳴之聲,然後他亦是騰身在空中,與司馬懿重重的對了一招。

下一刻,整座中軍大帳瞬間被一股大力震的四分五裂,無數碎土瓦礫在巨大的轟鳴聲中被激射上天際,幸而姜維勉力站起來,擋在諸葛亮身前,才沒有讓昏迷中的諸葛亮再度受到傷害,只是他卻是傷上加傷,又是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姜維回首望天,只見司馬懿與司馬英二人凌空對峙。司馬英周身青芒耀耀,而司馬懿則是渾身散發着黑氣,猶如鬼魅一般。

司馬英長嘯一聲,化身為一道青色厲芒,劃過黑暗虛空,以雷霆萬鈞之氣勢轟然而至,向司馬懿射去。而遠處,迎著那個激射而來的光亮人影,司馬懿似十分惱怒,雙目之中竟是閃過一抹血紅之色,猛然間雙手齊出,擋在身前,瞬間凝成一道黑影之牆,硬生生抵住了那道青色光芒。

雙方全力激斗之下,青芒與黑影交界之處,如光影竟也白熱化,不斷發出「嘶嘶」怪異聲響,遠遠看去,那周圍景物都開始汽化,滾滾熱浪開始翻滾,一點一點向上空飄蕩上去。

而此刻,司馬英二人的身影已經看不清楚了。忽地,那光亮的最深處,迸發出一聲巨響,如天際驚雷猛然乍響,瞬間,一股巨大的勁風撲面而來,四面沙塵滾滾,所有的物體都被激射而出。

天際中的光影搖曳許久,終究還是緩緩黯淡下來,消散開去。而在剛才爆發出巨響的天空下方,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深坑中,沙塵繚繞,在沙塵之間站立着兩人,遙相對峙。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在坑中響起。

姜維循聲望去,卻是驚訝的發現,發出咳嗽聲的竟然是司馬懿,再看他此時的模樣,分外狼狽,身着的長衫多出開裂,隱隱透著紅色的血痕,而在他的嘴角邊上,更是有血絲痕迹,很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傷勢。

「咳咳…想不到你不但是集齊了九顆星玉,竟然還得到了大禹的避水劍!了不起,了不起…」司馬懿抑制住胸中翻滾的氣息,緩緩道。

「避水劍?」聞言,姜維不禁心中一凜,扭頭看向司馬英,只見此刻司馬英左手依舊執著磐龍神壁,而右手裏已然多出一把青色寶劍,凌厲的劍鋒在黑暗中煜煜生輝!

這避水劍大有來頭,正如司馬懿所言,此物原本乃是禹帝之物,相傳當年大禹治理洪水時有三件寶物幫了他大忙,其一是河圖、其二是開山斧、其三便是這避水劍。

既然是禹帝的寶物,這避水劍之能便可見一斑,傳說避水劍不但能指水讓路,更是一件法力高強的法寶,禹帝曾用此劍斬妖除魔,甚至連淮河妖怪巫支祁也是被大禹用此劍降服。

更重要的是,這避水劍天生乃是水族一脈的大敵,從其名字中便能看出,此劍對水族一脈有天生的剋製作用,想來大神句芒會將此物賜予司馬英便是早知他與世間的水族後裔有次一番惡戰。

「既是識得此寶劍,那你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司馬英將避水劍橫在胸前,厲聲喝道。

「束手就擒?哈哈…」司馬懿忽然長笑兩聲,望向司馬英的眼中閃過一抹怨毒之色,疾聲道,「再來!」

說罷,司馬懿再度逼向司馬英,司馬英眉梢一挑,開口道:「既然你還是執迷不悟,那麼接劍吧!」

一言未落,人影如電,天空中青光大盛,司馬英如巨龍騰空,朝對方猛撲而去。而司馬懿雙眼中紅芒閃耀,瞳孔卻微微收縮,眼看那青色光柱聲勢之盛,似劃破長空,割裂天地,幾不可阻擋。

一瞬間青色光芒完全壓制了司馬懿身上散發出來的黑色霧氣,司馬懿方才知道了避水劍真正的威力所在,在劍芒的籠罩下,他一身本領竟是完全無法發揮出來,法力更是被壓制到了最低,連施展最低級的水系法術也不可能。

平生而來,司馬懿第一次有如此的無力感覺,不過畢竟他非常人,如今眼見事不可為,他用盡全身氣力,向前揮出一掌,一團濃稠如墨的黑霧從他袖中飛出,朝司馬英直撲而去。

黑霧與青芒撞擊在了一起,旋即便消散開去,只是讓青芒的威勢稍稍一滯。

不過就是這麼一滯,給了司馬懿足夠的時間,他沒有絲毫的耽擱猶豫,立刻整個人倒飛了出去,只幾個起伏,他的身影便幾乎要消失在漢軍營盤外茫茫的荒野之中了

「不能放走此獠,不然遺患無窮!」司馬英撲了個空,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遠處觀戰的姜維已是急聲說道。

聞言,司馬英心念一動,下一刻,軍營之中突兀的響起了一聲龍吟!

不明就裏的眾人循聲望去,卻是發現司馬英身邊多出了一匹神駒,那神駒異常高大,甚至比西域最純正的汗血寶馬也要高出許多,此刻它高昂着長長的脖頸,馬唇微張,發出的卻不是長嘶,而是一聲聲龍吟。

「蒼龍駒!」姜維一眼便認出,此時依偎在司馬英身邊的那匹高頭大馬便是那古老傳說中的天界神駒蒼龍駒,相傳此駒乃是蒼龍與天馬交合而生,有騰雲駕霧之能,可以日行千里。傳說此駒存在神話之中,自古以來甚少在人間見到,因而只有在古籍中能尋到描述這蒼龍駒的隻言片語,但從未有人見過其真容。

司馬英翻身上馬,便要追擊那遁去的司馬懿,想來以蒼龍駒的腳力,此刻身負重傷的司馬懿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它的追擊的。

可就在此時,剛才那些在軍營中負責狙殺漢軍士卒的黑衣人都朝司馬英這個方向撲了過來,顯然他們是看到了剛才司馬英二人動手的全程,為了給司馬懿爭取時間,而共同作出的決定。

「喝呀」司馬英手中避水劍不斷揮舞,一道道青色光芒劃破黑暗,而每一道青芒都能準確的打中一名黑衣人,不時有凄厲的慘叫和哀嚎在夜色中響起,但是即便如此,那些黑衣人依舊如飛蛾撲火一般,不斷湧向司馬英,用血肉之軀,阻止他繼續前進的步伐。

飛蛾撲火雖是自取滅亡,但終究是有意義的,一干黑衣人用生命為代價為司馬懿拖住了足夠的時間,待司馬英將所有黑衣人都斬於馬下,那司馬懿早已消失在黑夜中,即便是有蒼龍駒,但要在這蒼茫的曠野中尋找一個人,那難度不吝於在寬廣的海洋里尋找一隻海魚,司馬英沉吟許久,終究是放棄了努力。

硝煙散去,這場預備已久的偷襲以司馬懿的大敗而告終,不過漢軍亦是付出了不菲的代價,不但因為偷襲初始時的混亂,而被黑衣人誅殺了數百兵士,更重要的是大軍主帥諸葛亮的病情愈發嚴重,一直是昏迷不醒。

中軍大帳中,司馬英和姜維並立在昏睡着的諸葛亮的病榻前,姜維慢慢放下諸葛亮的手腕,面色無比凝重。

「先生情況如何?」司馬英等他診脈結束,迫不及待的問道。

姜維卻是久久沒有開口,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不需要言語,姜維的表情的已經說明了問題,也算是回答了司馬英的話。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師父,我們出去說話吧。」許久,姜維望着司馬英,緩緩開口道。

「好。」司馬英的確有很多疑惑,但此刻既然卧龍先生無法回答自己,那麼想必姜維也應該知道很多事情的來龍去脈。

兩人一路走出軍營,來到一僻靜之處,姜維止住腳步,轉頭望向司馬英,長嘆一聲,緩緩道:「你終於回來了。」

「終於…」聽到姜維這個措辭,司馬英亦是忍不住變了顏色,他深深的望了姜維一眼,遲疑了許久,終於是輕聲問出昨晚開始便一直壓抑在他心頭的問題——

「我真的已經離開了十年了么?」

「沒錯,自你進入五神禁天至今,已經有十年之久了。」姜維點點頭,面上再度閃過一抹悵然之色。

而得到了答案的司馬英面色一下子變得如一張白紙般,司馬英的雙手慢慢攥緊,表情變幻不定,姜維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而捫心自問,若是這樣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又將如何自處?

思慮了許久,姜維暗自搖了搖頭,他自問若是自己遇到如此離奇的事情,一樣會不知如何面對。但姜維又不知該如何勸慰司馬英,因而只能陪着其沉默不語。

畢竟世人常用白駒過隙來形容時間,可是又有誰人當真遇到過司馬英這樣的情況呢?

「我們現在是在哪裏?」也不知過了多久,司馬英似乎終於平靜了下來,開口問道。

「五丈原。」姜維輕聲答道。

司馬英平靜了下來,五丈原他是聽說過的,當初他率部襲取陽平關,曾遍覽秦嶺各處的關隘和要地,這五丈原前闊后狹,最狹處僅五丈,因而有此一名,而五丈原易守難攻,也算得上是兵家必爭之地,因此司馬英便留意過此處,不過當初攻陽平關時,司馬英沒有機會來到此處,想不到如今卻是陰差陽錯的來了。

「能給我說說這十年間發生的事么?」

姜維清了清喉嚨,慢慢的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情簡緊要的給司馬英敘述了一遍。

十年間,天下大勢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是三足鼎立的局面。而諸葛亮平定南蠻后,開始整頓成都的吏治,同時進行北伐的準備,在把一系列的內部事務做好安排后,諸葛亮再沒有了後顧之憂,便於蜀漢建興五年率軍北駐漢中,正式開始北伐。

算上此番出兵駐紮五丈原,諸葛亮一共進行了六次北伐,然而卻是一次不如一次。

形勢最好的當屬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當時諸葛亮由斜穀道攻取郿縣,使鎮東將軍趙雲、揚武將軍鄧芝率一支人馬為疑軍,據箕谷;而自己則親率大軍攻祁山。

那時魏國上下只知道劉備已死,蜀漢一直忙於內政,以為其無力再有更多的軍事作為,卻不曾想諸葛亮能力如此強悍,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將風雨飄搖中的蜀漢整合成鐵板一塊,所以對於諸葛亮的進攻並無防備,猝然聽說蜀漢大軍將至,極為恐懼,加上諸葛亮的軍隊戎陣整齊,號令明肅,所以天水、安定、南安三郡竟然是一齊叛魏降漢,同時收服了姜維!一時間,關中為之震動。

魏明帝迫於無奈,只能遣大將軍曹真都督關右諸軍,屯駐郿縣,另外派出步騎五萬,由右將軍張合率領西上,作為先鋒,甚至魏明帝還親自到長安坐鎮,防備漢軍。

如此大好形勢下,智通天人的諸葛亮卻是犯下了一個致命的失誤,他沒有用魏延、吳懿等成名將領駐守糧草要道街亭,反而用了他素所賞識卻無實戰經驗的馬謖,馬謖率領諸軍與魏將張合戰於街亭,然而其人剛愎自用,既違背了諸葛亮的節度,又不聽副將王平勸告,所採取的措施都迂闊而煩擾。他不肯守城,遠離水源,把部隊帶到南山上,欲憑高作戰,致使汲道被張合斷絕,士卒饑渴困頓,以致潰敗。

馬謖一敗,失去了街亭重地,蜀漢大軍再無力北伐,只得退回漢中,第一次北伐便就這麼無疾而終。

之後數次北伐,雖屢有斬獲,但都遠不如第一次,而且耗費了諸葛亮太多的心血,使得其積勞成疾,才會在與司馬懿的鬥法落了下風,也才會有昨夜那一幕。

聽到這裏,司馬英緊攥的雙手中,指甲已經深深的陷入了掌心,他心中已是將卧龍先生的沉屙歸罪在了自己身上,若是自己能留在其身邊,有磐龍壁之助,卧龍先生又如何會在鬥法上敗給司馬懿,而落的如今這般下場。

一想到這裏,司馬英便滿是自責,旋即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豁然抬起頭來,伸出雙手按住姜維的肩膀,有些激動的開口道:「我二師兄呢?二師兄,他此番如何沒有同先生一起出戰?」

姜維的雙肩被他按得生疼,但他卻是低下頭,久久沒有開口。

看到姜維的模樣,司馬英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緩緩鬆開雙手,口中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的,二師兄他一定不會有事…」

「趙雲將軍他於三年前,病逝於成都,陛下諡將軍為順平侯,由其長子趙統襲爵位…」然而司馬英自欺欺人的話語並沒有任何效果,姜維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讓他的幻想徹底破滅。

「二師兄!」司馬英悲慟至極,腦海中回想起趙雲的音容笑貌,心裏更加難以自已,他悲喚了一聲趙雲,聲音在山谷中一次次迴響,可是這世間卻再沒有人可以回應他的呼喚了…

「你…節哀…」姜維知這兩師兄弟情深,不知該如何勸慰,只能笨拙的開口道。

司馬英不語,只是仰頭長嘆,似乎想要將胸中的憤懣都發泄出來,然後他沉默了許久,再度望向姜維,努了努嘴唇,似乎想要說點什麼,然而幾次話到了嘴邊,卻又無法說出口。

姜維看出了他的異樣,當即想到司馬英想要問又不敢問的事情是什麼,立刻開口道:「劉嫣姑娘身體康健,如今在成都丞相府之中,她與師父一樣,一直堅信你會歸來,也一直等着你回來。」

「多謝。」司馬英低着頭,對姜維輕聲謝道,然後又是許久沒有開口。

今日與姜維的對話讓他心中的困惑都得到了解答,但很多東西只怕他一時半會兒無法接受,只能等時間來慢慢消化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姜維抬頭看了眼天色,對司馬英開口道。

「嗯。」司馬英點點頭,隨着姜維一道往軍營的方向走去。

此刻,天色漸晚,遠處的一抹斜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落寞的身影中似乎藏着這人世間所有的悲歡與離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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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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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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