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生一世

第十七章 一生一世

(1)

沐小魚雙手捧著親手為慕容敏熬制的鯽魚濃湯,心裏滿滿裝的都是幸福。她原本是不善廚藝的女子,現在卻發覺,原來為自己所愛的人下廚也是一件無比快樂的事情。

愛,真是充滿奇迹的事情,可以讓一個人心甘情願為另外一個人改變自己的一切。只要對方快樂,自己也就快樂。

她疾步來到勤武殿,這是慕容敏處理朝政的御書房,門口的護衛卻攔住了她。

沐小魚抬頭一看,感覺那護衛好生眼熟,突然想起來,這不是曾經「刺殺」過慕容敏的那個刺客嗎?他怎麼成了慕容敏的護衛了?

那人見沐小魚盯着自己,臉色訕訕的,卻還是硬著頭皮說:「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內。」

「大膽,難道你連本姑娘都不認識嗎?」

這宮裏誰人不知道沐小魚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子,她就算要天上的星星,皇上也會爬梯子為她摘下來。這個小小的護衛竟然敢阻擋自己的去路。

「卑職當然認識沐姑娘,可是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內。」

「是嗎?看來你是皇上的心腹了?既然你是皇上的心腹,當初為什麼又行刺皇上呢?」

「這……沐姑娘你認錯人了……」那護衛眼神躲閃,分明是心虛。趁他分神之際,沐小魚用力推開他,閃身入內,一邊疾奔,一邊任性地嚷了起來:「皇上,你今日是怎麼了,竟然連我也不讓進,你又在搗什麼鬼……」

驀然地,她愣住了,她瞧見了什麼?

慕容敏哪裏在閱讀奏摺處理朝政,他的床榻上,竟然橫躺着兩位穿着薄紗的女子,而他正和她們在親密的嬉戲,見沐小魚闖進來了,臉色不由得陰沉了下來:「沐小魚,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朕不是下了旨意不準放任何人進來嗎?看來那護衛耳朵聾了!」

沐小魚感覺自己的心在下墜,下墜,一直墜到無底的深淵裏去了:「皇上……我們三日後就要成親了……」她的聲音也帶着一絲顫抖,這是真的嗎,不,這不是真的,這一定是夢境。都要成親的他,為什麼還和別的女子糾纏呢?

可是,耳里卻分明傳來他冰冷的聲音:「朕當然記得我們三日後成親的事情。不需要你提醒。朕已經著人籌劃了。」

「可是皇上,你怎麼能……你怎麼能……」沐小魚深深吸一口氣,將眼淚壓回去,不可以哭,都說成親之前哭是不吉利的,或許他只是逗自己玩呢!他就喜歡折磨別人,對,他一定是在和自己開玩笑,自己可不要中了他的計!

慕容敏掃興地披上衣裳:「沐小魚,你怎麼也和花好一樣是一個醋罈子呢?朕是一國之君,註定可以擁有很多女子,你既然選擇嫁給了朕,就應該面對這個現實,朕可不喜歡愛吃醋的女子。」

是啊!他是皇上,他擁有三宮六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許自己是無理取鬧,可是,為什麼心裏還是感覺酸酸的呢?

慕容敏冷冷地說:「沐小魚,朕必須和你說清楚了,雖然你被封為皇后,但也必須謹守婦德,若你也和花好一樣總是無理取鬧,朕一樣可以廢除你。」

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不是這樣對待自己的,為什麼現在的他變得如此理智如此可怕?

「皇上,不,慕容敏,你以前不是這麼對我說的,你說你的心裏只有我一個人,難道都是騙我的嗎?難道就因為你是皇上,你就可以愛盡天下的女子嗎?」

「沐小魚!世間哪個男子能只愛一個女子?何況九五之尊的皇上?那樣的話自然只是朕隨口說說的而已,誰當真誰就是笑話!朕只要樂意,當然可以愛盡天下的女子。若你反對,你就不配做皇后!」

「不做就不做,我也不稀罕做你的皇后!」沐小魚賭氣地嚷了起來,她將那碗魚湯重重地甩碎在地:「慕容敏,你做人怎麼可以這樣,你隨口說說,那樣的誓言怎麼可以隨口說說呢?如果連誓言也是隨口說說,那我還可以相信你多少話是真的呢?」

慕容敏搖搖頭:「朕這幾日一直在思慮一件事情,也許朕又娶了個花好,你和花好一樣,都來自市井,自小沒有受過婦德閨教,花好當皇后當得那麼糟糕,你也會將後宮管理得亂七八糟。沐小魚,你還是先去受教,朕再冊封你吧!朕不想再娶進一隻母老虎讓朕再度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母老虎?還沒有娶自己,就開始嫌棄自己是母老虎了嗎?就開始嫌棄自己的出身了嗎?男子的心才是海底針,變幻莫測,又是那麼涼薄,溫度可以從沸點一下降為冰點。

「不用了,皇上,沐小魚自慚形穢,配不上皇上!婚約就此取消吧!」

「沐小魚,這話可不能亂說,朕娶你的事情天下人皆知,若你不和朕成婚,天下還有誰可以娶你,你一輩子註定孤獨終老。」

「哈哈哈!真好笑!」沐小魚冷笑着說:「慕容敏,你真的太自戀了,你以為你是皇上就可以剝奪別人的幸福了嗎?告訴你,就算本姑奶奶不嫁給你,天下也多的是想要娶本姑奶奶的人,本姑奶奶才不會在你這一棵樹上弔死呢!」

「原來你是如此輕浮的女子?好,朕馬上昭告天下,休了你,我看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娶你,你就剪了頭髮做尼姑去吧!若你此刻向朕磕頭認錯,朕還原諒你的粗鄙,否則別怪朕翻臉無情。」

他無情的話語惹來那兩個女子輕薄的笑聲,更刺痛了沐小魚的心。怎麼就這麼傻呢?再次相信了這個人。他一次又一次翻臉無情,早已應該將他看清楚,他根本誰都不愛,他只愛他自己!

「慕容敏,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向我道歉!」沐小魚艱難地吐出這一句話。

慕容敏仰頭長笑:「果然又是一個花好,居然讓朕向你道歉?幸好沒有將你娶回家。沐小魚,今生今世,你就死了嫁入後宮來的心吧!」

「這是你的心裏話嗎,慕容敏!」

慕容敏走到她面前,高舉着手,狠狠抽了她一個耳光:「朕的名諱也是你可以直接稱呼的嗎?念在過去的情分上,朕不追究你的罪,下不為例。」

「哈哈哈哈……好一個下不為例,皇上,民女明白了,民女做了一場噩夢,現在,這場夢,也是到了該清醒的時候了。慕容敏,我發誓,今生今世,我再不會見你一面。」

說完,她再也不看這個傷透了她的心的少年一眼,轉身飄然而去。轉身剎那,她提醒自己不要落淚,痛到極致,眼淚也是蒼白無力的,那又何必流淚?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霧靄深處,慕容敏輕輕吐出一口長氣,扶著扶手才沒有倒下去。打了她的手掌,像被火烙了一樣痛楚。

那兩個穿着薄紗的女子想來攙扶他,他卻冰冷地推開她們:「行了,你們退下吧!」他看都不想看到她們,除開沐小魚,天底下再也沒有女人可以吸引他的視線。

「是!」兩位女子雖然不解,也只能柔順地退下。將一室清幽留給了皇上。

慕容敏頹然坐下來,全身那麼無力,沐小魚走了,彷彿帶走了他一切的動力、希望、未來……可是那種苦楚,他只能默默吞下,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的眼眶濕濕的,他擦了擦眼眶,用顫抖的聲音說:「沐小魚,對不起。答應我,忘了我,好好生活。」

江山社稷危在旦夕,自己的性命已經捏在了別人手裏,他已經無法保護好自己一生最愛的女孩,他只能選擇放手,她離開了自己就是安全的。

他寧可她恨自己,也不要她陷於危險之中。

(2)

走,走去哪裏呢?

沐小魚不記得打馬奔出了多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來到了哪裏。她已經連着騎了三天三夜的馬了,體力已經透支。

只有身體的乏累才能令自己不去回憶那讓人窒息的一幕,只有身體的乏累才可以讓她忘記那長著仙童面孔的魔鬼,只有身體的乏累她才可以接近死亡,是的,只有死了,也許才可以真正放下這心碎的一切。

終於,她支撐不住了,她找到了一處麵館,坐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吃着陽春麵,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那面的味道。如今,吃什麼都沒有胃口了。早知道會結束的愛,為什麼要開始呢?

忽然,她聽見鄰桌的人在議論着什麼。

「你們知道嗎?宮內政變了,聽說皇后和皇上反目成仇,皇后帶了兵馬來逼宮呢!」

沐小魚愣住了,怎麼在這裏也可以聽見來自京城的謠言嗎?

「皇后不是已經被廢立了嗎?哪裏還有什麼皇后?」有人問出了沐小魚想要問的問題。

「就是被廢立的皇后竄通了南遼國的兵馬,綁架了太后,這次是逼皇上退位,據說是擁立皇後為女王呢!」

「哪有女人當皇帝的道理?」

「現在人家手裏有兵馬,要皇上退位皇上為了保留性命敢不從命嗎?」

……

接下來的猜測五花八門的,話越說越難聽。沐小魚聽得驚心動魄。難道花好真的帶南遼國的人馬逼宮了嗎?難道她真的要慕容敏的命嗎?

那……

難道慕容敏早已知道這場陰謀,所以逼自己離開他嗎?為的是保全自己的性命?不連累自己?

她將事情前後經過翻來覆去想了多遍,猛然間醒悟了。不,慕容敏前後態度迥異,一定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才會如此的,他對自己那麼無情,目的就是逼自己出宮。

沐小魚,你怎麼能原諒自己?最愛的人深陷危險之中,而你卻離開他,還怨恨他。

回去,要趕緊回去,和他同生共死,要大聲告訴他,即使是死,能死在自己愛的人身邊,也是一種幸福。

她再也無心吃面,丟下銀子,轉身就離開了麵館,她恨不得脅下生出雙翼,能夠馬上回到慕容敏的身邊。

慕容敏端坐在御書房裏,平靜地目視着花好、金兀啄和曹雙。

曹雙氣勢洶洶地上來搶書桌上端放的玉璽,慕容敏用力抽了他一個耳光:「你這個賤民,不配碰玉璽。」

曹雙捂著臉,被慕容敏的氣勢震懾住了,他梗著脖子,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皇上,你可不要忘記了,太后還在我們手裏,你若不將玉璽交出來,太后可就沒命了。」

慕容敏理都不理曹雙,只逼視着花好:「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想要做女王,以你的能力你能治理天下,天下人又會服你嗎?」

「皇上,花好並不想做女王,可是我們如今我們這樣都是你逼迫我的,是你先要殺死我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的錯,難道你就沒有錯嗎?朕很後悔,將你從太湖上帶入這深宮裏,我曾最愛的那個淳樸的女孩,她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現在這個謀權篡位的亂臣賊子,竟然勾結南遼國的人來毀我江山,花好,朕並不在意這皇位,朕擔心的是天下子民將從此淪陷在水深火熱之中。你以為南遼國的人真的會無償擁戴你為女王嗎?他們早已覬覦我們東魏的錦繡江山了。你已經成為東魏的千古罪人。」

「閉嘴,皇上,花好只是愚笨的婦人,對江山社稷從不在意,花好要的,只是皇上你的一顆心。但皇上不肯給花好你的心,花好就只好收回皇上的江山,要皇上的命。」

慕容敏目光冰冷:「說吧,你們想要對我怎麼樣?」

曹雙說:「交出玉璽,然後頒佈退位詔書,冊封花好為東魏女王……然後你服毒自盡。」

「做夢!朕可以將玉璽交給你們,逼迫朕寫退位詔書,朕就算砍斷雙手也不會就範。」

曹雙哈哈大笑:「難道你不想救太后了嗎?」

「太后也絕對不會讓朕做這樣屈辱的事情。」

曹雙譏諷地說:「這江山本來就屬於花好的,你根本不姓慕容,你身上流淌的並不是慕容家族的血液。現在只是將屬於花好的東西拿回來而已。」

「那只是前朝的事情,現在天下人認可我慕容敏,朕登基以來,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朕也對得起慕容家族。花好身上雖然流淌著慕容家族的血液,但若將江山轉手拱讓給南遼國的人,她也是慕容家族的罪人。朕絕對不寫退位詔書。朕若寫了退位詔書,朕也是千古罪人。」

曹雙還想說什麼,花好一瞪眼:「曹雙,你給我閉嘴,你們都出去吧,讓我和皇上單獨說話,讓我勸勸皇上。」

金兀啄微微頷首,雖然他嫉恨慕容敏,但他剛才那大義凜然的一席話,那視死如歸的神態也令他內心暗暗佩服。

若能兵不血刃的扶持花好登基,當然最好。金兀啄轉身走了出去,見他離開,曹雙也像條狗一樣屁顛屁顛地跟上。

殿內變得安靜了。

只有花好和慕容敏彼此凝視,橫隔在他們之間的,難道只剩下仇恨了嗎?

花好長嘆:「沒有想到,我們現在竟然成了你死我活的仇人。緣分這雙手掌,真是看不透,最親密的人,轉眼卻會要你的命。」

慕容敏說:「朕絕對不會屈服的。若你想勸說朕,朕勸你死了這條心,你可以讓朕死,朕也不會寫退位詔書,即使你登基成為女王,天下人也知道你是謀權篡位而不是順理成章地即位,朕對你們的陰謀早已知道得清楚,朕絕對不會上當。」

「皇上,我們都不要這勞什子的皇位了,你帶我離開這深宮吧,我們去太湖上打漁,我打漁,你讀書,過平靜的日子,我們忘記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悲傷,從新開始生活,好嗎?若你可以答應,我立刻帶你離開。」

慕容敏愣住了:「你帶我離開這裏?」

「是,只要你同意,我們就離開這裏,拋棄所有的一切,去太湖安靜地生活,我們改名換姓,不再和慕容家族有任何瓜葛,好嗎?我,依然還是深深愛着你,我不能沒有你,你和這江山比起來,更加重要。」

慕容敏苦笑着搖頭:「花好,謝謝你的愛,若在一年前,你對朕說這些話,朕也許會考慮。因為那時候朕的心裏還有你。可是現在,朕心裏的那株花已經枯萎了,已經死掉了,再也不會重生了。朕,不願意和你去天涯海角,因為朕已經不再愛你。」

「為什麼,慕容敏,你為什麼要對我如此無情?你娶我的時候承諾過會愛上一生一世,可是我們在一起才三年,你對我的愛就已經枯萎了,我知道,你都是為了那個女人,是那個女人迷了你的心竅。都怨她,都是她,將你從我身邊帶走。」

「不,不關她的事情,是你先讓朕的心死了,朕才去愛的別人。這顆心原本只裝了你一個人,是你自己一點一點,從朕的心裏走了出來,再也無法回去了。」

「不,慕容敏,我愛你,我不能讓你離開我!請你原諒我一次,和我離開這裏,和我去天涯海角,請你給我一次機會!」花好激動地撲向慕容敏的懷抱,她是如此深愛這個少年,再恨再惱,也是因為她深深愛着他呀!

慕容敏冷淡地推開她:「朕娶你,原本就是錯誤。我們根本不是冤家不聚頭,我們是怨偶。朕的心裏已經有了別的女子,你可以讓朕死,但朕的心,再也不會屬於你。你就死了心吧!」

「慕容敏,你就那麼愛沐小魚嗎?你究竟愛上了她的什麼呢?」

慕容敏說:「我愛沐小魚的,也是你曾擁有過的品質,那就是淳樸,但你卻丟失了它。不要再說了,朕如今和你多說一句話,都不耐煩。我們已經是對峙的敵人。朕知道,現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其他廢話都不要再說。」

「好,慕容敏,這是我念在我們夫妻三年的份上,給你的最後一個機會,是你自己不要的。」

花好懊惱地走了出去,曹雙瞧見她的臉色就知道了結果,幸災樂禍地說:「表姐,事到如今你還對這個人存有希望嗎?在他心裏你早已一錢不值了。」

花好咬咬牙說:「如今我對他也死心了。你們想如何就如何吧!我不管了。」

「啊呀,表姐,你早就應該如此了,你就去休息吧,只等著登基做女王吧!一切交給我們了。」曹雙支開花好,也是為了好對付慕容敏。

待花好離開,曹雙走到慕容敏面前,擺下筆墨:「寫傳位詔書。」

「朕說了,朕頭可斷,絕不寫傳位詔書。」慕容敏將筆墨甩了一地。

曹雙陰笑着連連點頭:「好,皇上,如此只能得罪了,來人啊!」

金兀啄帶來的護衛一擁而上,曹雙指著慕容敏說:「將他綁在旗杆上,暴晒三日三夜,看他到底改不改主意。」

金兀啄冷冷地看着這一切,沒有出面阻攔,就是這個少年皇帝,一次又一次傷透了沐小魚的心,卻還是佔據了沐小魚的心。慕容敏是自己的情敵,怎麼折磨他彷彿都是應該的。

慕容敏被吊在了旗杆上,他原本是文弱俊秀的美少年,陽光炙熱,很快就將他折磨得奄奄一息了。可是不管曹雙如何相逼,他都緊緊閉着發白乾裂的嘴唇半句話也不說。

他,只速速求死,自己死了,沒有寫下傳位詔書,這些人就算謀得了皇位也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母后,我無能為力,將你救下,請您原諒兒子;

沐小魚,你如今已經遠走天涯,請將我忘記。這一生遇見你,是我最幸運的事情。

花好看着垂死的慕容敏,嘴唇忍不住顫抖起來,她捧著一碗水,想要走近慕容敏,卻被曹雙打翻在地,曹雙吼著:「你瘋了嗎?你還想救這個傻子嗎?」

「你看不到他快要死了嗎?」

「死了更好,更沒有人和你爭皇位了。」

「不,我不能讓他死,曹雙,你快將他放下來。」

花好瘋了一樣衝上去,卻被曹雙死死拉住,曹雙冷酷地說:「女人真是幹不了大事,表姐,走到這一步了,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我的計劃。來人啊!」他揮手,讓人將花好拖下去。

「你想要幹什麼?別碰我,大膽!曹雙,我是女王,你敢以下犯上嗎?」

曹雙陰森森地笑了起來:「表姐,難道你真的以為你有能力治理江山嗎?你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如果我不幫你,你早已連命都沒有了。我勸你還是乖乖地退到一旁,不要讓我們功虧一簣。」

金兀啄冷冷地坐在一旁慢條斯理地喝茶,東魏越亂,對南遼國越有好處。不管是曹雙還是花好掌握東魏權柄,最後大權還是會落在南遼國的手上。慕容敏死了,南遼國遲早吞併東魏。

花好醒悟了,原來曹雙如此幫自己,其實是為了他自己,他才想要控制朝政,自己不過是傀儡。她後悔了,自己不幫丈夫,為什麼幫外人呢?即使慕容敏不愛自己了,她也不想要他死在曹雙這樣的小人手裏。

她大喊著:「大膽曹雙,快快放下皇上!這是旨意。」

「旨意?嘿嘿,表姐,以後聖旨的擬定也不勞你操心,都有表弟替你草擬。」

曹雙揮揮手,讓人將花好帶走。

花好被粗暴地關押在坤寧宮裏,哪也不能去。

怎麼辦?自己到底該怎麼辦?

她環顧著坤寧宮,這是自己住了三年的地方,處處留下了她和皇上過去恩愛的痕迹。宮裏每一樣黃金器皿,都是他賞賜給自己的,他真心愛過自己,像呵護手心裏的寶貝。是自己沒有握緊他賜予的幸福。如果不是自己任性,他怎麼會離自己越來越遠?

她觸手摸到隨時帶的一個荷包,裏面裝了「鶴頂紅」,是那次欲毒死慕容敏的見血封喉的毒藥。

是的,如果自己死了,曹雙的計謀就不會得逞了。他們就真正的成了亂臣賊子。天下人一定會反他們。

她握著那瓶毒藥,慕容敏,我將一切還給你了,將情意還給你,將歉意還給你,但願來世,你還能愛我一如我們最初認識的日子。

她仰脖,將毒藥一飲而盡。

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幾個時辰之後,曹雙和金兀啄才發現了花好的屍體,已經變冷了。

曹雙沮喪極了,表姐死了,他並不難過,他煩惱的是,表姐死了,他又如何奪取皇權呢?難道真的只能放了慕容敏,功虧一簣嗎?

曹雙對金兀啄說:「殿下,如今可有什麼辦法?不如我們假擬傳位詔書,說皇上將皇位傳給我。」

金兀啄嘲諷地笑了:「傳給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鼠輩?以什麼名義傳給你?你和慕容家族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傳位給最偏的皇族也輪不着你。」

「那,那能怎麼辦?殿下,只有助我登基了,對你的許諾才能兌現,我才能獻上十座城池!」

金兀啄冷笑着說:「哈哈哈,曹雙,區區十座城池能驅馳本太子來替你辦事嗎?」

「那殿下你還想要什麼?」

金兀啄傲然而立,指著偌大的宮廷說:「本太子要的,就是你們東魏這萬里江山。」

曹雙瞠目結舌:「什麼……你,你想要吞併東魏?」

「怎麼,不可以嗎?恐怕也不由得你了。花好已經死了,傀儡都死了,真是天助我也。曹雙,若你敢說一個『不』字,你可以追隨你的表姐一起離開。」金兀啄冷冰冰地吐出這一句話,他不怒而威,全身隱然散發着濃烈的殺氣。

「殿下……不不不,殿下,你才應是東魏新主。只請殿下功成之日,不要忘記曹雙的功勞。」曹雙害怕金兀啄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兩腿一軟,跪倒在地。

金兀啄不屑地冷笑,揮揮衣袖:「只要你不再做無謂幻想,乖乖任由本太子差遣,事成之後,一定給你加官進爵,忘不了你的功勞。」對於曹雙這樣的小人,打一巴掌給顆糖就足夠了。

金兀啄踱步到慕容乾的身邊:「說,沐小魚去哪裏了?」

慕容乾抬起沉重的眼皮,說:「這輩子你都別想再見到她!」

「只要你告訴我沐小魚去了哪裏,本太子就放了你。」

慕容敏冷笑着說:「你死了這條心吧!」

「混賬!慕容敏,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就算你是東魏皇上又如何?你現在也不過是本太子的階下囚,生死操縱在本太子的手裏,沐小魚為什麼不看看現在的你是什麼窩囊模樣?她憑什麼就愛你,看都不看本太子一眼!」

「哈哈哈……」慕容敏慘然笑起來:「你就算能得到天下又如何,卻得不到一個女人的心。你也是一個失敗者!」

「就算你得到了她的心又如何?她離開了你,你即使死了,她也不知道!」

「慕容敏!」一聲清脆的聲音猛然炸響,將兩個爭執的英俊少年都驚得瞪圓了眼眸。他們回頭一看,見沐小魚披頭散髮地站在那裏,容顏憔悴,唇色發白髮干,她日夜兼程趕回來,羸弱的身子早已承受不住這樣的奔波,然而回來卻瞧見慕容敏被吊在旗杆上,已經奄奄一息,這對她更是精神的折磨。

她奔過來,撫摸著慕容敏已經沒有了血色的臉龐,一疊聲地問:「慕容敏,你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慕容敏張張嘴,無力地說:「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讓你離開了嗎?」

「原來你早已知道這一切,所以你逼我離開,是因為擔心我出問題嗎?慕容敏,你怎麼這麼傻,既然我決定嫁給你了,就會和你同生共死的。」

「不,不要!沐小魚,我要你好好活着。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沐小魚捧起他的臉,眼神那麼安靜:「如果你死了,我一個人活下來,那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生,我們在一起,死我們在一起。」

金兀啄驚喜萬分地凝望着沐小魚,她回來了!原本以為一生一世都不會再見的人,此刻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是緣分牽引她回來的嗎?聽到她對慕容敏的一番真情表白,他內心醋海翻騰,面上卻波瀾不興。他冷冷地說:「沐小魚,慕容敏的生與死並非掌控在我的手裏,而是掌控在你的手裏。」

沐小魚驚訝地望向他,不明白此話的意思。

「如果你答應嫁給我,做我的太子妃,我可以馬上帶兵退出去,將江山還給慕容敏,將太后釋放,一切回複本來的面目。怎麼樣,慕容敏,這筆交易值得吧?江山和美人,就看你的選擇了。」

沐小魚說:「金兀啄,你太卑鄙了,我不會嫁給你的,我早就對你說過,讓你死心了。」

金兀啄拔出刀來,對準了慕容敏的脖子:「如果你不答應我,我馬上砍了他的頭,讓你們生死相隔。」

「不要!金兀啄,不要!」沐小魚張開雙臂護住慕容敏:「不要傷害他。」

金兀啄的目光閃閃發光:「那你答應我,和我成親,嫁給我,我一定會給你幸福!」

沐小魚看着奄奄一息的慕容敏,又看了看金兀啄手裏提的那把明晃晃的刀,她將心一橫:「好,我嫁給你。你放過慕容敏,將江山也還給他。」

「小魚,你已經騙了我一次又一次,今夜,你與我洞房,明日我就帶兵退出黃金宮,將一切還給慕容敏,帶你離開這裏,帶你回西楚,做西楚的太子妃。」

「不要!沐小魚!不要,金兀啄,你卑鄙。小魚,你千萬不要上他的當。如果這江山要依靠這代價得到,我寧可不要,我寧可去死。」

沐小魚裝作沒有聽見慕容敏的那些話,她對金兀啄說:「好,我答應你,但你先要放了太后。」

金兀啄點點頭:「來人啊,將柳太后釋放,安頓到坤寧宮裏。」他上前,握緊沐小魚的手,說:「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半步。」

(3)

燭火裊繞,輕紗低垂。兩隻龍鳳燭映亮了整個房間。

金兀啄垂頭凝視着坐在床榻上的沐小魚,她是那麼美,峨眉淡掃,唇色嫣紅,眉宇間帶着淡淡的哀愁。

什麼時候,她就這麼輕輕走入了自己的心底。將自己猶如堅冰一樣的心,一點一點地融化。

他將她擁入懷裏:「小魚,我終於可以擁有你了。我發誓,這一生我都會對你好的。將過去不愉快的記憶全部抹去,以後你的人生只有我。」

沐小魚一直低垂著頭,不讓他再瞧見自己的臉。

金兀啄吹熄了燭火,將沐小魚抱入綾羅帳里。

她的肌膚那麼柔軟又那麼冰涼,覆蓋着她彷彿像覆蓋在一層柔軟清透的水面上,令人心裏忍不住生出幾縷淡淡的憐惜之情。他輕輕褪去了她的衣裳,露出光潔如月的身子,他忍不住全身顫慄起來,他在靠近自己的女神了,那麼近,再進一步,她就從此要成為自己的女人。

卻在此刻,他感覺自己滾燙的手背上,滴落了一滴水一樣的液體。旋即,是第二顆,第三顆……

他愣住了。

藉著微弱的光火,他瞧見她的臉,已經滿是淚痕。

他艱難地問她:「小魚……你就這麼不情願?這麼不想和我在一起嗎?」

沐小魚說:「求你不要問了,我願意做你的女人,這就是你要的,不是嗎?」

「不,不是……我要的,是你的心。你能將你的心給我嗎?無論你要我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願意給你,只要你能將你的心給我。」

沐小魚的眼淚涌了出來:「我給不了你……我什麼都給不了你,除開我的身子。我願意用我的身子換取慕容敏的自由,但我永遠也不會給你我的心。」

「為什麼,我到底哪裏不好,我為什麼就是無法走入你的心裏?為什麼,為什麼!」金兀啄咆哮起來,他已經無法掌控自己的情緒,內心像燒着了一把火,他想要毀了這個混沌的沒有愛的世間。

「你不是不好,可是就算你樣樣好,他樣樣不好,我還是愛他,這是命,我改不了的命。」

她的聲音柔柔的,軟軟的,卻像刀子一樣劃在他的心間。

火熱的心頃刻間冷淡了下去。他默默轉身,披上衣裳,淡淡地說:「好,他是你的命,那麼你們就一起死吧!」

他轉身走了出去。

旋即外面傳來他的聲音:「來人啊,將沐小魚綁到旗杆上去。」

得不到,也不讓別人得不到。

烈日如火。

被綁在旗杆上的兩個人,沐小魚和慕容敏,彼此相望。

慕容敏問:「小魚,你為什麼這麼傻……」

「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結果嗎?我們縱然不能一起生,至少可以一起死。我們死了,就沒有什麼可以阻礙我們在一起了。」

「可是,我寧可我自己死,也要你活着。」

「不,慕容敏,既然你牽了我的手,我們就要一起走下去。不要輕易放手。你死了,我一個人活着也沒有了意義。你去哪裏我去哪裏,即使我們死了,我們也可以一起化風、化蝶,化成雨水。這比留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在世上好很多。慕容敏,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了,答應我,好嗎?」

慕容敏已經是那麼虛弱,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用盡全力笑了出來:「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好,小魚,天上地上,地獄天堂,我們都一起行,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

金兀啄的嘴唇微微抽搐著,他握著金刀,一步一步走到慕容敏的面前,高高舉了起來。他對沐小魚說:「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將你的心給我,我就……」

「不要說了,金兀啄,我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個人,容下了慕容敏,就再也放不下任何人。你要殺就殺,將我們一起殺了,你去做你的皇帝去,你去一統天下去。」沐小魚的聲音脆生生地響起來。

那刀高高舉著,卻終於砍不下去了。金刀「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揮揮手,啞聲說:「我們走。」

曹雙急了,他閃了出來:「太子殿下,這個時候你可不能心軟啊,殿下!」他從地上撿起金刀,朝慕容敏砍去。只聽「嗖」地一聲,一隻飛鏢掠過,從他後背鑽入,前胸貫出……鮮血涌了出來。曹雙不相信地看看自己,又回頭想要看是誰殺了他,但沉重的身軀已經倒了下去。

金兀啄對慕容敏說:「好好照顧沐小魚,如果你待她不好,我還會回來帶走她。」他讓人將綁着他們的繩索解開,這才翻身上馬。

沒有了沐小魚,得到天下又如何?還不如讓她留在東魏,留下一個想念,即使今生再也不見,至少在心裏,還有一個人,永遠佔據了自己的秘密花園。

金兀啄帶來的人馬消失的乾乾淨淨,一場風波就這麼收場。

慕容敏衝過去,緊緊抱緊沐小魚:「小魚,我們沒事了,我們沒事了!」

沐小魚推開他:「你抱得我都要窒息了。放開我啦,別人都看着呢!」

「不,我不放開,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你答應了我嫁給我的,不許反悔。」

沐小魚輕輕地笑了:「每一次都是你反悔,以後你想要鬆開我的手,我也不讓。」

慕容敏低下頭來,他不再顧忌任何人的目光,輕輕地吻上了沐小魚的臉頰,如同給她蓋上一個透明的愛情印記。她是他的,一生一世,三生三世,是他今世明月,來生熒光。

後記

在每個人的心裏,都埋藏着對浪漫的懷想。

愛情為什麼可以讓人們一個一個前赴後繼痴迷不悔?誰都知道,愛情的最終是走向凡俗生活,向平淡靠攏,但千百年來,愛情依然是人們傳唱的永恆主題。

那是因為,愛情在她剛剛來臨的時候,會帶給人們浪漫的碎花,激情的海洋,月光的童話,雖然短暫,卻足夠讓人一生回味。

愛情是一場機遇,積累需要時間,感覺卻轉瞬即逝。痛苦的、悲傷的成分,永遠比開心的、快樂的要多,即使是這樣,我們依然堅信人世間有真正的愛情,純美,清新,不沾染一絲塵埃。

就像《浪漫滿宮》裏,市井出生的沐小魚,和高高在上的腹黑小皇帝慕容敏,原本是兩個世界裏的人,也原本,在慕容敏的心裏,江山社稷遠遠超過愛情和女人的分量,但最終,他願意為了愛,捨棄江山。

你以為這是童話嗎?不,這不是童話。

遇見對的那個人,原本所有既定的規則統統都可以拋棄,愛情是一把熊熊燃燒的火,可以令你投身其中,化為灰燼忘記自我。

雖然,這樣的愛情,這樣的愛人是那麼的少,但,只要存在,我們的心裏就有着對愛情永不消失的渴望的光芒。終其一生的尋覓,只為命中注定的那個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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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滿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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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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