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深緣淺

第十二章 情深緣淺

(1)

慕容敏正在處理奏摺,太監前來稟報,說皇後娘娘求見。

「不見!」慕容敏不耐煩地拒絕。

「你們退下吧!」花好卻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慕容敏臉色一沉:「怎麼,皇后,你如今還敢徑直闖入?你的眼裏到底有沒有當朕是皇上?」

「皇上,正因為臣妾當你是皇上,才會不顧被打入冷宮的危險特意來向皇上稟明一件事情,是有關沐小魚身世的秘密。」

慕容敏冷笑:「你又想玩什麼花樣?沐小魚的身世秘密?沐小魚是孤兒,你想怎麼編造就可以任意編造,但朕統統不理,朕既然已經決定娶她,就不會再改變心意,任何人都不要相勸了。朕現在就想立刻娶了她入宮來,和你相處的日夜真如同煎熬,朕已經受夠了。」

慕容敏無情的話語令花好很受傷,但是她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動怒。她平靜了下心態,幽幽地說:「臣妾以往對皇上太過任性,皇上不原諒臣妾也是情有可原,可是臣妾身為皇后,六宮之主,還是應該為皇上着想,不能讓一個卑賤的身份複雜的女子亂了皇室的血脈。」

慕容敏不耐煩地說:「你到底想要說什麼,說完了就請離開,朕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沒有時間陪你閑聊。」

「皇上,其實沐小魚並不是孤兒!」

慕容敏冷冷地哼了一聲,心想和朕猜想的一樣,朕到要看看你怎麼抹黑沐小魚的。

「其實收養沐小魚的丑姑就是沐小魚的親生母親。」

慕容敏略微一怔,這倒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他沉吟片刻方說:「即使丑姑是沐小魚的親生母親那又如何?若別人覺得沐小魚出身卑微,朕可以冊封丑姑而誥命夫人,這有何妨?」

「皇上,事情可沒有這麼簡單,你可知道這丑姑是誰嗎?」

「是誰?不過是一個市井粗鄙婦人而已。」他不屑地想,你花好最初不也是在太湖上打漁的女子嘛!現在居然還來嫌棄別人出身卑賤了!

「皇上,那丑姑姓端木,父親是端木玄!」

慕容敏頓時大吃一驚:「你說什麼?丑姑是端木將軍的女兒?不,不可能!端木家忠心耿耿,但端木家早已無後人了。端木皇后已經在一場離奇大火里香消玉殞了。端木將軍只有這一個女兒,又怎麼會還有一個容顏醜陋的女兒呢?」

花好得意地掀出底牌:「皇上,那丑姑,就是先皇第一位皇後端木瑤!」

慕容敏大怒,用力拍了龍桌:「皇后,你滿嘴胡言,你可知道你這是犯了欺君之罪嗎?為了不讓朕娶心愛的女人,你竟然惡毒編造先皇皇后的謠言,你太過分了,不要以為朕真的心慈手軟不敢將你打入冷宮!」

「皇上,皇上即使要將臣妾打入冷宮,臣妾也要將此事告知給皇上,不能讓皇上蒙羞。那丑姑確實就是端木瑤,她自己也親口承認了,她手裏還有端木府留下的一塊玉牌作為憑證。皇上若不相信,可以將她傳召進來仔細詢問端木家族的事情。」

見花好一副言之鑿鑿的模樣,慕容敏不禁感覺狐疑了,此事蹊蹺,雖然不能聽信皇后一面之詞,但皇后的話語也不可以不聽信。

他自然也是知道端木皇后*的真相的。端木皇后與浪子謝塵曲私通,懷有身孕,被父皇打入冷宮……

如果沐小魚是丑姑的親生女兒,那沐小魚就是端木皇后和浪子謝塵曲的孽種,若真是這樣,自己又怎麼可以娶沐小魚為妃呢?有朝一日若被人知曉,這皇家可還有什麼臉面呢?

雖然心裏半信半疑,但他依然強撐著那副自信。

他揮手:「原來這就是皇后你要稟報的事情,朕知道了,皇后請退下吧!」

見皇上神色如此淡定,花好反而心神不寧了,奇怪,皇上怎麼一點也不在意?他不是最在意皇家的臉面嗎?

她不甘心,又加問了一句:「皇上,三日後的選秀,還要如常進行嗎?」

三日後將為皇上舉行一場選秀,由皇上親自挑選五位稱心如願的女子充斥後宮,而沐小魚也位列秀女之列。

「當然,旨意已經頒發下去,皇后就不要再變卦了,朕會選定五位女子為朕的妃嬪,皇后,朕累了,你退下吧!」

花好只得行禮,怏怏離去。

原本以為皇上一定會大發雷霆氣急敗壞,可是他卻神色不露,看來皇上真的長大了,真的已經不再是那個被自己欺負得滿臉通紅的毛頭少年了。或許,他離自己,真的是越來越遙遠。

花好感覺自己越來越沒有安全感,皇上的心思她再也猜不透。

皇上像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

慕容敏看着那些奏摺,卻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了。他招手喚來一位侍衛,對他耳語了幾句,那侍衛領命而去。

不多會,侍衛就帶着一位女子來到了御書房,燭火下,女子那張醜臉顯得特別猙獰。

慕容敏讓人都退了下去,將房門緊緊關閉。

他看着這個女人,蹙眉思慮許久,方說:「丑姑,現在朝中大臣均反對朕娶沐小魚為妃,因為認為沐小魚出身卑賤,你說朕該怎麼辦?」

丑姑說:「皇上,您不用擔心,若再有人質疑沐小魚的出身,您就說,沐小魚是端木家的後人。」

「端木家?端木玄將軍的後人?那你是究竟是……」

丑姑有些沉吟不決。

慕容敏說:「丑姑,朕是真心愛沐小魚的,你若不對我說真話,朕怎麼能夠做決定,和朝中大臣們對峙呢?」

丑姑把心一橫,為了沐小魚,她豁出去了,將埋藏了許久的秘密吐露出來,她原本以為自己早已忘記的秘密,卻原來永遠也不會遺忘。

「皇上,其實我是端木瑤,是端木將軍的掌上明珠。那場大火中我死裏逃生了,謝塵曲將我打暈了,將我抱到一個木盆里,放在水流里飄出了深宮。因為他不想我和孩子陪着他一起死。沐小魚,是我和謝塵曲的孩子,我憎恨謝塵曲污辱了我令我失去了皇上的尊號,所以不承認沐小魚是我的孩子,一直欺騙她,說她是我揀來的孤兒,只許她喊我姑姑,而其實我的確是生她養她的母親。皇上,雖然我如今一無所有,但沐小魚身上也流淌著端木家族的血液,她的身份至少有一半是尊貴的,是可以匹配皇上你的。」

慕容敏感覺手足冰涼,果然如此!原來沐小魚竟然有着如此離奇的身世。若被人知曉……不,現在皇后已經知曉了,沐小魚的身份若被揭穿,皇家顏面蕩然無存,還會牽涉到先皇的名譽。

可是,他臉色的神色未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只是端木皇后已經去世,若別人問起來,朕就說丑姑你是端木家失散在民間的親人,沐小魚是端木將軍的後人吧!也請丑姑你能將此秘密守口如瓶。」

「皇上若能真心娶沐小魚,我也就放心了。請皇上放心,此秘密丑姑絕對不會說出去。」雖然因為憎恨沐小魚的生父,一直對沐小魚打罵不休,但在內心深處,作為母親哪有不疼愛自己的孩子的?沐小魚與皇上情深意重,女兒能嫁給皇上,自然也圓了自己當初成為皇后的一個夢想。

慕容敏讓侍衛將丑姑帶了出去。

他頹然坐了下來,怎麼辦,一邊是皇室的尊嚴,一邊是自己的愛情。

難道自己和沐小魚註定是情深緣淺的人嗎?

(2)

午後的陽光艷艷地照着,沐小魚立在待選的秀女里,微微低頭,唇角含着羞澀的笑意。

終於要嫁給他了嗎?

一切都像一場夢境一樣不真實。

她們入宮已經多日,學會了很多宮廷禮儀,據說此次只會選5位秀女,但大家都已經知道沐小魚是一定會被選上的。所以在儲秀宮裏,秀女們紛紛討好沐小魚,甚至有人預言沐小魚將來一定會取代皇后在後宮的地位。

對於自己將來會不會擁有尊貴地位,沐小魚根本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可以和皇上朝夕相處。這一次,他應該不會再做傷害自己的事情了,他一定會牽着自己的手,將自己拉近他的身邊讓彼此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她,即將成為他嬌羞的妃子。

「皇上駕到!」

慕容敏和皇后一起緩步走來,他的臉色如常平靜,誰也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沐小魚微微抬頭覷見他,一個多月不曾見面,她的心裏滿滿都是思念,他是向自己走來嗎?

太監念著秀女們的名字,一個一個將自己曼妙的身姿展現在皇上和皇后的面前,花好看着那一張張青春得可以滴水的容顏,心裏熊熊燃燒着嫉妒的野火,可是卻又只能忍氣吞聲,眾目睽睽之下,她知道自己要保持皇后的威儀和端莊。

慕容敏盯着秀女看時眼神彷彿微微有些渙散,彷彿在想着什麼心事。秀女們走完大半了,他依然一個都沒有選中。

花好充滿醋意地暗想,難道慕容敏只想選沐小魚一個人嗎?他竟然愛她已經到了獨愛的地步了嗎?

終於,輪到沐小魚了。

她腳步輕盈地走上去,給皇上和皇后請安,雖然訓練了一個月,但她依然保持了自己的天真淳樸,並沒有被那些刻板的宮訓所訓成一個模子裏的秀女。

瞧見她,慕容敏的心就微微顫抖起來,像被春風吹佛的一條柳枝,顫顫地滿是溫柔的情意。這麼多國色天香的女子都吸引不了他的一個回眸,唯獨這一個,唯獨只有這一個啊,才能撥動他心緒。有些時候,緣分就是惱人,明明知道對方是如此不完美,卻偏偏被吸引,明明知道對方會給自己帶來災禍,卻依然擺脫不了思念。愛情,就像一個魔咒,將有情人牢牢困住。

沐小魚抬頭,信賴地看着慕容敏,他一定會選中自己的!

時光彷彿在此刻停止了轉動,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中輕輕碰撞,沐小魚卻敏銳地感覺了他眼神的無力。

為什麼?以往他瞧著自己眼神的那份熱烈哪裏去了?

她疑惑地回視着他,他卻避開了她詢問的眼神。

他什麼都沒有說!

沐小魚只得默然退下。

皇上居然在第一輪里一位秀女都沒有選中,包括早傳和皇上已經情定三生的沐小魚,此事令大家都變得惶恐起來,不知道皇上今日是不是心情不愉,所以故意冷落眾位秀女。

就連皇后也暗暗納罕,不知道慕容敏究竟在想些什麼。

第二輪是才藝展示。

這些秀女都是名門閨秀,自然有不少擅長琴棋書畫。

沐小魚則展示的是她的武功,她使出的是她曾和慕容敏在瀑布下練習的那套「情意綿綿」劍法,她在此刻使出那劍法自然有她深刻的含義,此劍法一個人聯繫姿勢並不好看,要兩個人配合,沐小魚努力地展示劍法,而慕容敏卻雙目空洞,彷彿已然忘記。

慕容敏速度極快又潦草地選定了5位秀女,當最後一位秀女的名字念出聲來時,皇上已經走遠了。皇上的離去標誌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沐小魚獃獃地矗立着,為什麼,為什麼他沒有選自己?是自己沒有打扮好讓他生氣了嗎?還是他有別的安排呢?

其他落選秀女奚落着沐小魚,此刻沐小魚已經落選了,誰都不擔心得罪她了,原先積壓地對她的嫉妒之意都可以表露無遺:「喲,還真以為麻雀可以變鳳凰,看來皇上的眼光還是不差的,麻雀就是麻雀,怎麼會讓她變鳳凰呢!」

「就是,還擺着一副捨我其誰的臭臉,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粗俗的模樣,皇上怎麼會選她呢?」

「我們都來自名門望族,怎麼混進來一個市井草民?」

……

落選秀女們使勁鼓噪著嘴皮子,一個說的比一個難聽,一個說的比一個刻薄,沐小魚卻什麼都聽不見,她的腦袋裏亂糟糟的,不過三十來日的時光,慕容敏就彷彿像變了一個人,瞧著自己的眼神都變得那麼冷淡。

到底是出什麼事情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卻原來男人的心才是變幻莫測的風雲啊!她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一定要找他問清楚,問問他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如此不討他的歡心!

她不顧一切地追了上去。

終於,在轉角處她張開雙臂攔住了皇上和皇后共座的龍輦,侍衛喝着「大膽」,欲將她拖下去,慕容敏說:「你們退下。」

「皇上,沐小魚只是想問問,那日你在雨中對我說的話你都忘記了嗎?」

慕容敏的心悠悠墜了下去。

忘?

怎麼會忘?

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永生難忘。

他凝視着她透明的瞳仁,他多想跳下龍輦,拋下這裏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牽着她的手不顧一切朝前奔,將煩惱憂愁統統拋下來,奔向他們相許的幸福彼岸而去。他想要抱緊她,讓她聽見自己強勁有力的心跳,每一聲都在喚着他愛她。他想要吻上她柔美的嘴角,讓她成為自己最幸福的新娘。他對她許下的每一個承諾,他都要為她去慢慢實現……

然而,那些都註定了此刻只是腦海里的想像,他無力地握緊扶手,甚至連單獨面對她的勇氣也沒有。他的嘴唇囁嚅了片刻,方緩緩地說:「……我忘記了……」

「你說什麼?你能再說一遍嗎?」沐小魚強忍住即將湧出來的眼淚,目光緊緊鎖緊他的臉龐,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他要對自己說的話!

慕容敏再也說不出同樣的話了,每說一遍,就是在最愛的女孩心裏割出一道傷口,她會痛,而他又何嘗不會痛呢?他能體會到她的痛,而他卻還要強顏歡笑,不能讓世間瞧見他的悲傷,包括她也不可以。無人可以訴說的悲傷才是最痛徹心扉的呀!

花好心裏竊喜,她明白了,皇上是因為沐小魚的身世而最終做出了決定,皇上決定放棄娶沐小魚。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把即將要熄滅的愛情火焰上再添一瓢冷水。

她威嚴地說:「沐小魚,難道你沒有聽見皇上說的嗎?他忘記了!你若再敢阻攔,就拖下去重責。直到打死你為止。」

「行了!」慕容敏輕輕呵斥着皇后,心裏充滿著厭煩情緒,他知道皇后的心意。他不忍心瞧見沐小魚悲傷的臉龐,抬手說:「起駕。」

「皇上,皇上,原來你在雨里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你一直在欺騙我是不是?」沐小魚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原來他再一次地欺騙了自己!為什麼,為什麼每次自己都像一個傻瓜一樣相信他的話?那受傷的滋味,高高在上的他是永遠也不會明白的。

她想要追上去,卻被侍衛推倒在地上,她抬起頭來,滿面淚痕,隻眼睜睜看着他在視線里漸漸遠去……

「皇上……慕容敏……你為什麼要欺騙我?」她的嗓子已經啞了,她用手死勁地掐著自己,也許身體上的痛楚能夠緩解此刻心裏的鈍痛。自己前世是否欠他太多太多,這輩子要將眼淚和痛苦統統還給他?他明知道自己是如此深愛着他,為什麼還要折磨自己?既然不娶她,當初為什麼又要給自己希望?只是因為自己出身卑微,就要被他一次又一次踩在腳底踩個粉身碎骨嗎?

她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她累了,她憎恨這一切。她要遠遠地離開所有會讓她想起他的地方,找一個角落去舔凈傷口。

她來到了護城河邊,水嘩啦啦地流着,她看着水面上倒映出來的影子,頭髮紛亂,容顏憔悴。全世界都沉默,無人知道她的傷悲。

他不要我了!他拋棄我了!我還活着幹什麼呢?

沐小魚看着那雪白的河水,心裏湧起了一絲衝動。

是啊,自己是一個孤兒,被父母拋棄,被丑姑收養,在打罵中長大,遇見慕容敏,教會她愛一個人,卻又殘忍將自己拋棄,人世間有這麼多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真心愛自己。

沒有愛,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

不如死了倒也乾淨!也許自己死了,能換回他一絲憐憫,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意是真的,雖然自己如此卑微,但愛他的心是堅決的,不輸給他身邊任何一個出身高貴的女子。

她將心一橫,閉上眼,緩緩地朝河水裏走去。

冰冷的河水急速流動,很快蔓延過了她的腳背、小腿、大腿,蔓延過她的胸……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了!她仰頭最後瞧了一眼湛藍的天空,天空下隱約浮現出慕容敏清俊的臉容,彷彿正朝她翩然微笑,他是瞧見了她愛他的那顆堅決的心了嗎?在這一刻,她願意成為他的祭品,用生命的代價去供養他們的愛情。

終於,湍急的河水覆蓋了她的黑髮,她沉沒了……

一道青色的影子從樹梢頂上飛掠而下,踩着雪白的水波飛奔而來,將濕漉漉已經昏迷過去的沐小魚從水裏急速撈了出來,橫抱着飛掠回岸邊。

凝視着懷抱里的女孩,金兀啄的全身在顫抖,他大聲呼喊著沐小魚的名字,但她卻一動也不動,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將她平放了下去,毫無猶豫,覆下身子……即使拼了全力也要將她從鬼門關搭救出來。

許久許久,沐小魚終於「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黃水,瞧見她睜開了雙眼,恢復了呼吸,金兀啄這才放下心裏的石頭。

見是金兀啄,沐小魚嘶聲喊起來,她的嗓子都干啞了,每出一聲聲音都令金兀啄感覺心被絞殺般地痛。

「金兀啄,為什麼救我,為什麼?不要你多事,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她強撐着想要站起來,又想朝河邊奔去。

金兀啄攔住情緒陷入瘋狂狀態的沐小魚,用力給了她一記耳光。

沐小魚被打懵了,臉孔跟着腫了起來。

他大吼著,俊秀的臉孔有幾分猙獰:「你是不是為他自殺,為什麼?為什麼要去死?」

「他不要我了,這個世間沒有一個人是愛我的,只會傷害我只會欺騙我,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你眼睛瞎了嗎?你看不到我一直在喜歡你嗎?我為你做了那麼多的事情為什麼你從來不看我一眼?你的眼裏只有慕容敏,只有那個一次又一次傷你的心的人!」

他這個冷漠的人,從來只會說短句的人,他以為自己不會愛的人,卻在此刻瘋了一樣說出了心裏的話!那些話像壓在心裏沉甸甸的大石頭,一旦說出來,立刻覺得全身都變輕鬆了。原來這些話是他早就想要對她說的話嗎?

「金兀啄,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她呆了,是他瘋了還是自己瘋了?總之兩個人之間肯定有一個瘋了。

沐小魚說:「我不要你安慰我,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不,不是安慰,更不是憐憫!」金兀啄聲音變得低沉了,但一字一句是那麼清晰:「沐小魚,我喜歡你很久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表白。在你心裏,我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但,我深埋的情感被你點燃了。我喜歡你,超越他對你的喜歡,超越這人世間所有的人對你的喜歡。」

他握緊她冰冷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我知道你從來漠視我的存在,現在就讓你徹底看清楚我,看透我,這裏原本是一片死海,現在成了火山,為你噴出濃的鮮亮的火焰,只為你一個人。」他是木訥的人,此刻連自己也驚訝自己的情話怎可以說得如此流暢,是了,那是在內心早已演練過千遍萬遍的,所以此刻說出來,不過是重複而已。

原來,自己內心對沐小魚的渴望已經是隱藏得太久太久了,而現在終於有了機會將內心的火山暴露在陽光下。

沐小魚卻極快地縮回了手:「不……」

「不要對我說這個『不』字!」他大聲地打斷了她的話語:「我不要聽,不要聽這個字!慕容敏已經拒絕你了嗎?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走,嫁給我,我會給你別人給不了你的一切!是的,他是皇帝,而我也會成為南遼國的皇帝,我已經被冊封為南遼國的太子了,我以前不敢對你表白,是因為我知道我身份比慕容敏卑賤,我配不上你,可是現在,我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上,沐小魚,我會冊封你為太子妃,未來的南遼國皇后!我答應你,今生今世我絕不辜負你!」

「什麼,你現在竟然已經是南遼國的太子了?」

金兀啄點點頭:「是,我的兄弟們死的死,殘的殘,最後只有我才是最適合的人選!」

收到父皇發來的密旨,他第一個就想要找到沐小魚,讓她分享他內心的快樂,卑微的皇子如今總算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一步一步登上權力的巔峰,他從前沒有決心除掉自己的對手,只是為了能娶到自己心愛的女孩,他才對權力產生了渴望。

沐小魚狐疑地看着他:「你怎麼成了太子的?噢,我記得了,你曾『無意』中透露給我,說你們的太子要去拜訪雪山門掌門人求娶丘寶寶,原來那不是無意的,你是故意的?你知道會有殺手去刺殺你們的太子?」

金兀啄聳聳肩:「我不想欺騙你,我的確猜到了太子會被刺殺。刺殺太子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慕容敏派出的殺手。我現在被秘密冊封,這秘密也不知道能隱瞞多久,若他知道了也一樣會派殺手殺死我。」

沐小魚驚呆了,自己原來是慕容敏和金兀啄之間的棋子,他們都讓自己成為對方的「卧底」傳遞消息,其實都是在利用她的天真為自己辦事。

爭權奪利的皇族,為各自的利益不擇手段,殘殺別人,卻還在這裏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太可怕了,你們太可怕了!你和慕容敏,我一個也不相信,我再也不會相信你們任何一句鬼話了!」

她一步一步向後退,眼神充滿恐懼,他們都一樣俊美,一樣尊貴,卻都有一顆冷酷的心。

一顆她所不能了解的心。

這兩個人為了爭權奪利排除異己,讓自己的師父無辜病死在天牢裏,她還能怎麼相信他們,怎麼能夠接受他們的愛?不,他們哪裏還有愛,他們有的只是無休止的攫取和佔有。

「不,沐小魚,你聽我說,我皇兄不能做太子,他若做太子,我們南遼國會遭殃,他性情殘暴……」

「所以你故意讓我將這個消息傳遞給慕容敏,借慕容敏之手剷除你的兄長!金兀啄,你不殘暴嗎?你不自私嗎?你不可怕嗎?不,你和他們沒什麼不同,求你別再說愛我了,求你放過我!」

他還想要說什麼,她已經轉身,飛奔起來。

她的衣裙都是濕淋淋的,跑動起來如此不便,她「啪」地摔倒了,他想要去扶,卻不敢,那一刻他忽然不敢去碰觸這個內心像水晶一樣純潔的女孩,和她比,自己的內心的確是太污濁了。

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瞧着她,奔進了暮色里,小小的身影,那麼單薄,那麼絕望,那麼哀涼。

他握緊拳,卻又慢慢放開,不,不能這麼放棄,好容易才說出來的話不可以收回來,他絕對不能讓這麼好的女孩跑出自己的視線,絕不!

他飛奔了起來,他要將這個女孩追回來,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感動她,讓她相信自己的愛,純白無暇,如果可以,他甚至願意為她去死,毫無任何猶豫!

沐小魚一路飛奔著,今日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眼皮子現在還在發顫,彷彿還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飛奔入回家的巷道,她瞧見了一束火光,映亮了天邊!那束火光來自自家的大院!

怎麼回事?家裏失火了?

她飛奔而上,瞧見兩個蒙面男子還在縱火,她大喝一聲:「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燒我家的屋子?」瞧見她,兩個男子提劍而上,瓮聲瓮氣地說:「你回來的正好,束手就擒吧!你今日頂撞了皇上,是皇上命令我們殺死你們全家人!你若見了閻王記得殺你的人是皇上!」

「不,不會的,你們騙我!」

他竟然要殺自己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男人的心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得如此黑如此狠?原來自己從來就不了解那個人,竟然是如此可怕!

她哪裏是這兩個武林高手的對手,很快就被逼到牆角,眼看那劍就要刺入她的心窩,那兩個人卻胸口噴出鮮血,想要回頭看到底出什麼狀況,卻已經來不及,捧著心窩徐徐倒在地上。

金兀啄的劍尖上還在滴血!

他想要扶住沐小魚,沐小魚卻慘然呼喊:「別管我,屋內有人,姑姑還在裏面,姑姑還在裏面啊!」

金兀啄二話不說,轉身就奔進了熊熊火海之中。他知道丑姑是沐小魚的命根子,而沐小魚,卻是自己的命根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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