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落難

第43章 落難

什麼叫雪暴?這種罕見的自然氣候近似暴風雪,卻又比暴風雪恐怖百倍。雪暴是由雪暴雲形成的,雲層所覆蓋的範圍,會形成一個用風構成的屏障,在這個屏障之內的風雪都處於一種循環狀態,也有極大可能會產生雪暴龍捲風,但這種龍捲風會在瞬間形成,也會在短時間內消失。但形成的這段時間,它會捲走它所在範圍內的所有物體。

最可怕的是,在雪暴雲層中落下的都是雨夾雪,雪是鵝毛大雪,雨是傾盆大雨,兩者混在一起,加上怪異的氣溫,以及雲層中不時落下的閃電和形成的短暫龍捲風,足以摧毀一切。

不過要逃脫雪暴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朝着雪暴襲來的方向直接衝過去,形成對沖,以最快的速度穿過雪暴雲層之下,加上雪暴也朝着相反的方向前進,這樣才能在短時間內逃脫。否則的話,以雪暴的移動速度和覆蓋範圍,如果你判斷不好雪暴雲層的行進路線,哪怕是你開着坦克,遲早都會死在雲層之下。

這就是庵古要瘋狂地讓刑術迎著雪暴前進的原因。

但即便如此,此時的刑術大腦裏邊已經是一片空白,因為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身處的這輛重量接近三噸的大型越野車已經不再受他的控制,完全被雪暴中伸出的一隻只風暴之手無情地玩弄著。

車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因為只需要看到前方就能時不時看到周圍360度的所有情況——汽車完全是在旋轉中前進的。

突然間,一道閃電拍打在地面,緊接着越來越多的閃電掉落了下來,打在地面上的瞬間,激起的水花還泛著銀白色的光芒,在鋪開的剎那間又突然消失。

如果置身事外的人看到這一畫面,會感嘆大自然的神奇,但身在其中的人卻很清楚,哪怕是被其中一道閃電的邊緣擦過,車上的所有人都有可能當場喪命。

依然抓緊方向盤的刑術,在車輛旋轉的同時,抬眼看到後方的兩輛汽車都被閃電擊中,隨即爆炸,在爆炸的火焰出現的瞬間又頓時熄滅,撕碎的車輛和其中的人、裝備在頃刻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超出了極限,刑術很想暴吼一聲,宣洩自己心中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的那種感受。

「刑術,小心!」馬菲看到前方有幾道連續的閃電朝着這邊落了下來,眼看就要落在車頭。

刑術下意識踩下油門,試圖將越野車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雖然他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有沒有作用。

因為突然油門加大,加上汽車原本就不受控制,越野車朝着右側傾斜而去,襲來的閃電直接從傾斜的汽車底盤邊緣劃過。落地的爆炸氣浪,加上狂風,將越野車直接掀出了幾十米外。

車內的眾人死死地抓緊周圍可以固定身體的一切,等待着死神最後的宣判。

汽車翻滾了不知道多少圈之後,終於停了下來。就在刑術吃力地回頭要去看後座的人到底怎樣的時候,另外一輛失控的汽車直接撞了上來,刑術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

清晨,連九棋掀開門簾走出的時候,沒有看到那家牧民在外忙碌,也沒有看到托爾烈和他的汽車,只看到一個留着長發,裏邊穿着蒙古族民族服飾,外面套著羽絨服的美麗女人。

隨後出來的鄭蒼穹和墨暮橋也被女人的美貌驚呆了,站在那兒看得發獃。清晨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讓他們以為自己置身仙境,看到了傳說中的仙女。

「連九棋先生?」女人率先開口說話了,微笑時,露出雪白的牙齒,並走向連九棋,向他伸出手。

連九棋輕握了下女人的手,也意識到了她的身份:「你好。」

「托爾烈很快就回來。」女人解釋道,「你叫我阿麗吧,換成你們的語言,應該這麼稱呼。」

連九棋點頭:「你好,阿麗。」

阿麗又道:「早飯已經準備好了,跟我來吧。」

阿麗朝着旁邊的帳篷走去,連九棋緊隨其後,也回頭示意鄭蒼穹和墨暮橋跟上。

墨暮橋低聲道:「難怪托爾烈要不顧一切離開部落,跟她在一起,如果是我,恐怕連自己的部落叫什麼都會忘得一乾二淨。」

「慾望。」鄭蒼穹嘆了口氣道,「這東西可好可壞。」

墨暮橋道:「沒有慾望,也就沒有探索,沒有進步。」

鄭蒼穹皺眉:「聽你的語氣,你是已經進入狀態了?對了,我和你商量的事,你怎麼想?」

墨暮橋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帳篷:「老頭兒,你讓我做的事,我很吃虧的。」

鄭蒼穹不耐煩道:「你就直接回答我,做還是不做?」

墨暮橋尋思了下,使勁點了下頭:「誰叫我們是結拜兄弟?做就做,吃點兒虧無所謂。」

鄭蒼穹壓低音量道:「我只有用這個辦法,才有可能救下刑術。」

墨暮橋看着鄭蒼穹,認真地問:「老頭兒,我問你,你說的關於連九棋的事都是真的嗎?他真的姓赫連?」

鄭蒼穹道:「對,是真的,如果他不姓赫連,我當初真的不會收他當徒弟,我也有私心,就如先前所說,一切都是慾望。」

墨暮橋又要問什麼的時候,連九棋從帳篷中走了出來:「吃飯了,讓人家等著不禮貌,趕緊進來。」

鄭蒼穹和墨暮橋立即進了帳篷,進去之後,兩人再次傻眼,裏邊那張桌子上擺滿了各種食物,羊肉包子、蒙古餃子、乳酪、餜子、餡餅,還有滿滿一盤羊肉。

阿麗坐在一旁,將一碗肉粥遞給鄭蒼穹:「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麼,就準備了這些,要喝馬奶嗎?」

鄭蒼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雖然他很餓,但這種油膩的早餐,對他這種年齡的人來說,看着就飽了。

連九棋見鄭蒼穹有些尷尬,立即道:「他喝肉粥就行了,暮橋,你隨便呀。」

墨暮橋也不客氣,直接抓起一塊羊肉,拿着小刀就開始剔肉,塞進嘴裏嚼著,一臉的滿足。

阿麗見他們還算吃得滿意,笑得更燦爛了,等三人吃了一會兒,才道:「托爾烈大概還有一個小時才會回來。」

連九棋邊吃邊問:「他去幹什麼了?」

阿麗輕嘆了口氣:「早上聽廣播說,在達達湖那邊有雪暴,他擔心部落的安全,因為他最後得到部落消息的時候,他們就在達達湖一帶。」

「雪暴?」鄭蒼穹很不解地問,「那是什麼?自然災害嗎?」

阿麗簡單地將雪暴是什麼解釋了一遍,隨後道:「雪暴很罕見,特別是在這個季節。確切地說,雪暴這種災害,百年難遇一次,一旦遇上了,那可以用天崩地裂來形容。」

連九棋放下碗道:「十來年前,有一個法國探險家,帶了一隊人馬去了阿爾泰山脈,在那裏遭遇了雪暴,唯獨就他活了下來,但他重度殘廢,就剩下一隻右手可以用。後來他說,遭遇雪暴的時候,他就彷彿進入了另外一個空間,比地獄還要可怕。」

鄭蒼穹和墨暮橋點點頭,連九棋問:「從這裏到達達湖需要多久?」

「太遠了,開車至少需要一天,他不需要直接去。」阿麗解釋道,「草原上有一種信使,只有他們才會不時進入一些無人區,也只有他們才會有機會發現至今還在過着傳統生活的古老部落,托爾烈就是拜託其中幾位信使,不時去打探烏拉爾汗部落的消息。」

連九棋點頭:「原來他是去見信使了。」

阿麗又給連九棋倒了一碗馬奶:「他還要為你們去準備一些必要的裝備,在這一點上很抱歉,不能帶你們親自去,這是有特殊原因的。距離這裏較近的城市對外來者都不是很友好,帶着敵意,用官方一點的話來說,那就是一些歷史遺留問題。」

阿麗說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正說着的時候,帳篷門簾被掀開了,一臉疲憊和焦急的托爾烈走了進來,絲毫不客氣地端起一碗馬奶喝完,然後道:「昨晚有一支外來的勘察隊出事了。」

連九棋一聽,立即站起來問道:「在什麼地方?達達湖嗎?是不是庫斯科公司的勘察隊?」

阿麗、鄭蒼穹和墨暮橋也起身看着托爾烈,等着他的回答。

托爾烈沉重地點了點頭:「應該是,因為據我所知,最近再沒有其他勘察隊去過達達湖附近,唯一向政府申報過的就是庫斯科公司,而且用的是俄羅斯一家礦產公司的名義。」

連九棋因為擔心刑術的安危,一把抓住托爾烈:「那……人呢?具體情況怎麼樣?有沒有救援隊趕過去?」

托爾烈搖頭:「具體情況還不知道,只知道肯定遇到了雪暴。」

連九棋忙問:「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通過信使。我早上聯繫信使,詢問部落相關情況的時候,他告訴我的。」托爾烈坐下,又喝了一碗阿麗倒的馬奶,這才接着說,「昨晚那個信使路過達達湖的時候,看到天氣不對勁,就趕緊走了。走之前他看到有兩輛車朝着達達湖的方向去了,原本他是想去告訴那營地里的人趕緊逃走,可是他擔心自己去了也回不來。還有一個原因,他看到了這支隊伍裏邊有探子在周圍一公里處巡邏,而且這個探子全副武裝,還帶了槍,所以不敢接近,只得儘早逃離。」

鄭蒼穹忙問:「那後來呢?」

托爾烈道:「後來他在高地清楚看到雪暴雲吞噬了營地,雖然營地裏邊有車逃出來,卻朝着雪暴雲裏邊衝進去的,當時他就知道,這批人估計是凶多吉少了……」

連九棋和鄭蒼穹一聽托爾烈的話,頓時愣住了。十來秒之後,連九棋起身就朝着外面衝去,鄭蒼穹也緊隨其後,托爾烈和墨暮橋立即衝出去,攔下兩人。

托爾烈擋住連九棋道:「從這裏到達達湖,至少需要一天,而且是在完全不停的前提下,從這裏再走兩百公里就沒有加油站了,你們只能騎馬,如果騎馬需要兩天時間。這個季節,這種天氣,你們直接過去,和自殺沒區別!」

連九棋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托爾烈,如果你兒子在那兒,你去嗎?」

托爾烈一愣:「你說什麼?你兒子在那兒?等等,你什麼意思?」

鄭蒼穹立即道:「朋友,我們必須抓緊時間趕過去,路上再給你解釋吧,裝備什麼的,都準備好了嗎?」

托爾烈點了點頭:「準備是準備好了,但我們到了最後一個加油站時,必須換成馬。」

此時,墨暮橋卻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狼牧呢?」

墨暮橋的話,卻讓站在後方的阿麗頓時變得有些緊張。

托爾烈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沒了,半年前,我就放走了,那是野獸,只是草原狼慾望的產物,不應該留在人的身邊,遲早會惹出災禍的。」

墨暮橋不說話了,連九棋卻搖頭道:「不管有沒有狼牧,我們都必須馬上趕過去!」

連九棋說完,就朝着越野車快速走去,鄭蒼穹轉身向阿麗微微點頭致謝,也立即跟了上去,墨暮橋則低聲說了聲「謝謝」。

阿麗站在那兒,看着托爾烈從帳篷內拿出行李裝在車上,擔憂地說:「你能不能不要去?」

「不能!」托爾烈搖頭,「他救過我們的兒子,他是我們的恩人,我不能對恩人失信。」

阿麗抓住托爾烈的手:「那你答應我,一定要平安回來。」

「當然!」托爾烈一把抱住阿麗,「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我想好了,我回來之後,我們就去美國,去找兒子,一家團聚!」

阿麗看着托爾烈,點點頭道:「我等你回來!」

坐在車內的連九棋看着擁抱中的阿麗和托爾烈,眉頭緊鎖。一旁的鄭蒼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刑術肯定沒事的,他是你兒子,更是我的徒弟,一場雪暴而已,他不會那麼輕易就死的!」

連九棋聞言,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依然是一臉的愁容。

……

刑術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劇痛,他努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滿是補丁的帳篷之中,身邊堆滿了各種叫不上名字的東西,帳篷內還有一股古怪又發苦的氣味。

刑術喉頭感覺陣陣發甜,胸口發悶,他忍不住咳嗽起來,剛咳了兩聲,就感覺喉頭中有東西湧出,他用儘力氣側身將嗓子內的那坨東西吐出來,卻發現是個血團。

刑術知道自己受了內傷,如果妄動,肯定會加重病情,但他急切地想知道車上其他人的情況,只得咬着牙試圖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完全沒有一絲知覺,只得用無力的雙臂抓着地面,朝着帳篷口爬去。

剛爬到帳篷口的時候,門簾被人掀開,刑術看到一雙帶着古怪花紋的皮靴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抬眼去看跟前人的樣貌時,卻被那人身後射來的刺眼陽光晃得一陣眩暈,險些暈過去。

那人俯身一把將刑術抱起來,又放回了先前的地方,緊接着又對着帳篷外說了幾句刑術完全聽不懂的話,然後帳篷外快速走進兩名女子,收拾了刑術吐出的血塊,又用熱水擦拭了刑術的全身,幫他換了身上用布包裹起來的草藥,這才離開。

其間,刑術終於看清楚先前抱自己過來的那人,是個人高馬大的壯漢,而且從他的面貌可以看出,此人年齡已近花甲,還敞開自己的皮袍,露出滿是野獸抓痕卻又堆滿肌肉的胸膛。

老人對刑術說了一些話,雖然刑術聽不懂,但也能從他的舉止中推測出,他應該是讓刑術好生休息,不要亂動。

刑術吃力地說了一句:「謝謝。」

老人點了點頭起身離開,刑術坐在那兒仔細回憶著,但始終想不起來後來又發生了什麼。直到半個小時后,拄著拐杖的馬菲走了進來,他的臉上才露出些許輕鬆的表情,立即問:「陳師叔呢?」

馬菲沒有急於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站在門簾口,往外張望了許久,這才轉過身來,低聲道:「快,張嘴!」

刑術聽話地張嘴,馬菲立即往他嘴裏塞了些葯,然後又用水壺餵了他一些水,讓他將葯咽了下去。

刑術咽下藥之後,立即問:「你給我吃藥,幹嗎還偷偷摸摸的?」

馬菲皺眉道:「小聲點兒,這個部落的人,不喜歡外來的東西,差點把我們的那些東西都扔掉了,我好說歹說才讓他們留了下來,但他們不願意那些東西留在他們的營地里,就給我們扔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刑術問:「是這個部落的人救了我們?他們是什麼人?」

「不知道。」馬菲搖頭,「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什麼都不知道,他們聽不懂我說什麼,我更不懂他們的語言,不過如果不是他們,我們都死定了。」

通過馬菲的回憶,刑術才知道,前天晚上他們遭遇雪暴翻車之後,車內所有人都暈過去了,直到早晨,傷勢最輕的馬菲才醒過來,她一睜開眼,就看到那個侏儒和陳泰東的身體纏在一起,而且渾身是血。

馬菲想要去解開安全帶,卻發現安全帶已經與其他東西纏在了一起,只得用匕首割開,吃力地爬出去,將車內的其他三人一個個拖拽出來。

待馬菲將人事不省的刑術、陳泰東和侏儒拖到車旁靠好時,這才直起身來,去細看周圍的情況,這一看不要緊,馬菲直接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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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貨Ⅴ:九子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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