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high pristess 女祭司（一）
（三）
馬車出鎮後行駛了大概有了一段距離，觀察到四處無人的時候，勞尤恩斯就停下了車子，按照少年的吩咐，將外衣換成了他以前常穿的粗布衣，和這邊人們冬天常穿的大衣，外面披個一個帶有兜帽的深灰色披風，這時候，伊修也從車裏出來，做到了前面的架馬的橫欄上，她穿的衣服和勞尤恩斯要換掉的衣服幾乎一樣。
只不過她的兜帽套在了頭上，而勞尤恩斯並沒有帶上，後來，乾冷的氣溫使得他不由的帶上了兜帽，整裝好的他們繼續按照少年的指揮，一直向前方行進，在岔路口的時候，會提前詢問該向哪邊走。
馬車在這種路上的顛簸程度，常常震動的人想要嘔吐，在車子裏坐的人更難受，不時還會因為路途不平，撞到周圍包裹粗糙木質廂面，偶爾還會因為地上的積雪打滑移位，車裏的人只怕要跟着遭殃，儘管勞尤恩斯的駕車風格很穩重。
在裏面做了一會就覺得難受的伊修出來坐着后多少舒服了些，好幾次她都想詢問車裏的少年要不要出來坐，外面的空間勉強可以做三個人，或者她進去也行，但是裏面的人一直連一點動靜都沒有，讓她懷疑自己想法是多餘的。
他們的速度不快，因為怕拉着他們的兩匹馬不要一會兒就口吐白沫，接下來很久的路途都只有白茫茫的戈壁，沒被雪覆蓋的石頭，沙土，露出的長滿刺的乾枯的草，很難尋覓到水或者食物的蹤跡。
地面平整，山都隱秘在了地平線的另一邊，離他們異常遙遠，在科洛斯威或者是他們的家鄉，都難以有現在這種感受。
天地如此之大，空曠到尋不到邊際，駕着馬車行駛了這麼久還是遙不可及，同時，它又是如此的荒涼，能夠找尋到的生機就是長滿刺的乾草和偶爾盤旋而過的飛鷹。
路上沒有旅人，連商人都少見，出鎮后，到現在，他們只碰到了一輛擦肩而過的貨運拉車。
上午的時候，刺眼的光線讓他們不由的眯着眼睛，中午的時候，太陽直直的罩在他們頭上，好不容易能領略到一些暖意，下午的時候，氣溫明顯的又降了下去，在外面的兩個孩子，明顯的受不了了，勞尤恩斯駕車的手都變得僵硬起來，儘管他帶着專門準備的羊毛手套。
路中他們停了幾次，除了吃點東西外，兩個孩子都跑下車子來回蹦著跺腳，以產生些熱量，順便活動，不然他們都有種感覺，自己會變成冰塊的。
下午的一次，他們神經質似蹦蹦跳跳的舉動被車裏的少年注意到后，他們被叫進了車子裏。
貴族少年讓他們把手伸出來，將手指從他們手前滑過，用伊修學了近半年的古凱爾特語說了一個詞「光」，兩個明亮溫暖的光球就在他們手中出現了。
「哇哦——」勞尤恩斯發出和女孩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時一樣的口氣感嘆著神奇，他雖然在少年的行邸也呆了很久，但他很少和少年有直接的接觸，自然也不清楚他魔法的確切能力。
「這真暖和，還不燙手。」
勞尤恩斯中肯的讚歎這種魔法。
「可以把它藏到衣服里，放在外面太顯眼了，但它慢慢的會分散消失，到時候叫我給你重新召集就好。」
「恩。」一個比少年小一歲的女孩，和另一個比少年小兩歲的男孩，異口同聲的回答到。
明明年齡也不大，居然這麼厲害，艾利維斯先生追隨的主人果然很不一樣，怪不得說話給人的感覺就不像孩子，重新駕駛馬車的勞尤恩斯在心中默默的讚歎著。
馬車行駛到天暗下來的時候，貴族少年囑咐他們走的慢一些，等到天完全黑了就可以停下來了。
勞尤恩斯和伊修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前方的路，本來路就不平，加上被雪覆蓋了不少，地面被磨得容易打滑，又怕陷到某個坑洞裏不好出來，兩個人的神經都綳的很緊。
勞尤恩斯是小的時候常常陪着父親送貨，跟着學會的如何駕車，到現在已經相當熟練了，可在這種路上還是具有挑戰性的。伊修則完全靠常識在幫助勞尤恩斯做出判斷與提醒。
好不容易到了熬到天黑的他們，松下了手中的韁繩，一天都在車中安靜的坐着的少年這時出來拿過韁繩，示意兩個人到車子裏面獃著，能力相對要弱很多的兩個孩子聽話的進了車裏。
「注意握住能抓的東西，下面動蕩的幅度會很大。」
「哦。」
少年剛說完，就聽到韁繩打下和馬匹的嘶叫聲，車子在馬匹反射的躁動和將要開始的狂奔時，產生了巨大的晃動，還好他們握住了車窗的欄桿。
「風，輕起，速度。」
伊修清楚的聽到少年用低沉的聲音說出古凱爾特語的幾個斷點的詞，車身便猛的朝後沉了下，不，是車子向前上方飛奔了起來。
車子飛起來了，還是馬長了翅膀，車裏的兩個人同時從離自己進的窗戶向外望去，地上的反射著銀光的雪離他們越來越遙遠，而遠處遙不可及的星星在向下迅速的墜。
又是一個巨大的變動，車身突然正了，握住欄桿的他們還是在慣性的作用下朝前傾了過去，如果沒有抓着東西，勞尤恩斯和伊修都有種會被甩出去的感覺。
他們現在在天上，坐着馬車，而且是以極快的速度，因為他們清楚的感覺到風從欄桿縫隙像橫斷面一樣的截了進來，包括遠處的星空，在迅猛的往後退。
如果車外有個人可以站在天空看，就可以看到童話中夢幻般的場景，兩匹馬踏着空空的天，以飛快的速度拉着身後的車子，而星空和遠方的月亮是他們的背景。
馬跑的速度並不快，讓他們速度提升起來的是馬匹腳下的託運他們的風。
在車外掌控這一切的貴族少年俯視着下方明晰地勢分佈，包括遠處的建築落，不過他要去的地方不是那裏，而是在安達澤特東南方向的拉古瓦多。
少年在心理判斷著拉古瓦多的位置以及距離，朝着東南方向駛去，在天空的速度遠遠快過地面的奔跑，車裏的兩個人在這種速度下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但施法者本身的少年周圍的風場和周圍的是平衡的，自然抵消了因為速度過快帶來的阻力痛苦，換句話說，只有在車中坐着的兩個孩子需要承受從欄桿間隙中吹進去風的折磨。
車裏的兩個人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天依舊很黑的時候，車子先是頭朝地面墜了下去，接着尾部也平衡的落了下來，直到安穩的達到地面。
貴族少年將車子停在了離他想像中是拉古瓦多的鎮外一段距離的地方，後面的路又由勞尤恩斯駕駛了就去，直到駛入鎮子中，少年都不知道自己來的並不是拉古瓦多，而是馬雷德鎮。
沒有一點燈光的鎮子死寂的據在原地，這邊的道路完全被雪封蓋，勞尤恩斯只能憑着自己的經驗判斷前進的方向，車輪一會就像掉進了坑裏，一會又走了出來，還好車裏有着一位魔法師，讓勞尤恩斯不至於太擔心車輪卡在某處出不來的情況。
曲曲折折的前進，好不容易到了可以休憩的鎮子，氣息卻和戈壁沒有差別，連馬都感受到某種陰森的氣息，疲勞的它們都沒有發出任何嘶叫聲。
勞尤恩斯的車子在鎮子外停了下來，他和伊修稍稍交換了下看法，他們一致認為停在這裏比較好，車內的少年沒有反對，他讓兩個人在車裏休息，並且為他們再次亮起溫暖的光球，這次的大小應該能支持到早上。
「那你呢？凱爾特。」伊修看着轉身要離開的少年問到。
「我要進去看看情況，一個人比較方便。」
凱爾特家族的人不會那麼快知道少年離開的消失，這也是留下艾利維斯的好處之一，等到他的哥哥們知道時，他們連尤利納摩州都到了，而對外宣稱的理由，確實是他因為身體原因，到科洛斯威尋找治癒術治療。
現在大陸上的人們，尤其是安達澤特州的人們，一方面對魔法陌生，另一方面就是不信治癒術的說法，安達澤特州本來就缺乏治癒師，因此往往下重金雇傭治癒師，到頭來發現都是騙子，這就是安達澤特州後來寧願相信當地的土辦法，都不願意再尋求治癒師的緣故。
不知道是因為疲勞，還是因為難得有如此溫暖的環境可以躺下的緣故，本來都有着一堆想法的兩個孩子，很快就睡著了，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了，先醒來的是勞尤恩斯，還好他沒有直接抬腳踩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貴族少年就在他和伊修躺着的橫位間踏腳的地面上躺着，重新凝聚的光球還在他們的頭頂浮着，勞尤恩斯沒法起身，只好躺回去，沒過多久，貴族少年就醒了，不過伊修還沒有醒，勞尤恩斯感覺她其實醒了，只是不願意起來。
起身的貴族少年看到已經醒來的勞尤恩斯，叫他和自己一起駕車趕路，伊修聽到少年說話的聲音，反射性的爬了起來。
「凱爾特，你回來了。」
勞尤恩斯對伊修總是習慣性對少年用凱爾特這種稱謂的特點還是有些在意的，按理說，他們應該尊稱貴族少年為大人，如果親近一些叫做奧內斯特大人，再親近叫做奧內斯特，為什麼會單獨的稱呼凱爾特，並且還讓人覺得，是順口還是她叫的次數太多了，包括伊修這句話問出的感覺，就像是等待因事夜裏離開的父親，知道了他安全回來時的踏實與喜悅。
伊修的視線還有些模糊，她隱約的看着黑色的衣服，知道是少年，便沖着這個方向問到。
「恩。」
這種親人般的對話，讓黑髮少年特地轉身摸和從前一樣摸了下伊修的頭頂。
「這裏不是拉古瓦多，而是也在東南方向的馬雷德。」貴族少年坐到勞尤恩斯旁邊時解釋到，「從這個世紀初開始，馬雷德就因為頻繁的沙塵暴，地震，反覆的重建以及糧食的低產，讓這裏慢慢的變成了安達澤特最貧窮的鎮，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幾個人住在這裏了。」
馬車在勞尤恩斯熟練的駕馭下在鎮子裏彎彎曲曲的路上穩定的行進著，空蕩破敗的屋子在白天清楚的呈現在勞尤恩斯眼中，偶爾吹過的冷風帶動殘破的掛旗孤零零在房頂飄蕩著。
貴族少年熟練的指引著前進的路線，這是他昨天晚上探查的結果，伊修透著車窗欄桿的空隙看着一座座或廢棄或破敗的屋子，就好像這些建築都坍塌在他的心上。
在這裏的人該會有多可憐呢，兩個孩子心裏同時浮現哀憐的想法，他們出生的尤利納摩州從來都見不到如此荒涼破敗的景象。
相對於駕車無法分心的勞尤恩斯來說，伊修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看附近的確切情況，女孩的目光認真的掃過這一片荒涼的空冷，她有種想要下車的衝動，把遺留居住在這裏的人們帶到一個好一些的環境中去。
「有人！」
不遠處，一個類似教堂的建築，大門早就不知所蹤，伊修感覺裏面晃過了一個白色的人影。
「那不是人。」
貴族少年很快否定了伊修的說法，勞尤恩斯的手從遲疑到完全停在了半空中馬還在安穩的前行。
「那是徘徊在這裏的鬼魂。」
「深深的積怨，強烈的執念，都會讓他們徘徊在死亡的地方，甚至都意識不到自己的死亡。」
「你的意思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
「沒有人非讓你相信它的存在性。」
「……這樣說的話，在這裏不就有很多了，為什麼我沒有看到。」
「只會在特定的時間，地點，場合，被特定的人看到。」
馬車還在略微的晃動中前行，伊修與勞尤恩斯變回了之前的沉默。
「你怎麼這麼確定，難道你昨天晚上把這裏都轉完了，那你也看到他們了？」
伊修還是憋不住好奇，勞尤恩斯真的覺得女孩對貴族少年的說話方式，動不動就不用敬語，他覺得很不妥。
貴族少年不吭氣，伊修的好奇反而越強，她很在意人死了以後，居然還有鬼魂的事實。
「那麼人死了以後，只是**消亡，其實還是存在的了？」
「鬼魂和人一樣嗎？他們是不是不用吃飯，那他們就沒有痛苦的事情了，而且還有着天生的魔力？」
伊修拉開了和車廂和車夫間的一個拉窗，以便於對方聽清她的問話。
「你活明白了嗎？連這個都沒有搞懂，好奇鬼的問題有什麼用處！」
突然轉頭的奧內斯特毫不留情的訓斥，使得伊修馬上轉身坐回到後面的座位上，在一旁的勞尤恩斯不由的替伊修緊張起來。
「你那麼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做鬼和做人一樣，需要吃東西，問題是人可以吃下去，但所有的食物到鬼的嘴裏只會變成火焰，他們永遠都要經受飢餓之苦，他們恐懼陽光，他們永遠體會不到溫暖！」
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教育了，但是被教訓，還是第一次，奧內斯特嚴肅的斥責，讓伊修在之後的路上一直沒有抬起過頭。
直到晚上，在貴族少年又一次的空行中，他們到了第一個目的地，拉古瓦多，安達澤特州曾經的貿易中心之一，不過現在早就冷清不堪，街上只留下了幾個開業的商鋪，過去的很多商鋪都被一條條橫木封住了門窗。
「這邊的建築都是木製的，為什麼馬雷德鎮的建築看起來像沙石堆砌的？」心細的勞尤恩斯向身旁的貴族少年問到。
「安達澤特州的城鎮，大多都建在綠洲的附近，而有綠洲的地方，一類是在山下，另一類在湖旁，很久以前的安達澤特州有着很多湖泊，現在湖泊幾乎都被沙塵吞噬的差不多了，馬雷德鎮旁邊，很久以前有着一個湖，後來沒有了，連帶綠洲，但是久居在那裏的人們不願意離開，便不斷的向深部打井維持生計，木質的房子壽命有限，當地的人又很難從遠處運送木材建造房子，便當地以取材了。」
貴族少年對勞尤恩斯的很快做出耐心的回復，態度和早上對伊修的截然不同，奧內斯特的解釋讓勞尤恩斯想起博戎恩的房子也都是木質的，那邊的旁邊不遠處確實有山，包括少年的宅邸後面就有一個小型的樹林以及湖泊。
「噢，天神之嘆以及天神之泣的傳說，我聽說過那個故事，感覺很不錯，就是有些傷感。」提及湖水的變化，不勞尤恩斯想起讓娜給他講的這個傳說。
到了拉古瓦多鎮內的他們將馬車停在了旅店前，很明顯，店內的生意蕭條，連大廳中的桌子都被並列房子一起，只留下了一張擺在櫃枱旁邊的空處，唯一的蠟燭在櫃枱上閃動着昏黃的光。
生意不好的老闆應該對客人很熱情，但留着一撮鬍子的老闆的表情和旅館給人的感覺一樣，一臉蕭條。
「三個人，兩間。」奧內斯特將特意準備的普通古諾【大陸中最小的錢幣單位，也是普通市民流通最廣的】拿了出來。
老闆看着一把錢，取走了三十古諾，拿起身後的一大串鑰匙，給他們帶路。
三個穿着粗布披風的路人，安達澤特州到處都是這種打扮的男性，老闆對他們只是慣性的掃了一眼，就依次打開了兩個房間的門，並且進去給他們點亮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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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走前指著蠟燭示意，在一旁的勞尤恩斯趕緊點頭，也不知道老闆看到沒有，就拿着蠟燭離開了。
貴族少年對勞尤恩斯擺了下手，意思讓他跟着自己住一間，在貴族少年之後，勞尤恩斯乖乖的跟着走了進去。
勞尤恩斯看到是兩張床，有點驚異，他以為只有一張床，貴族少年看到男孩的表情解釋到。
「像這種旅店，幾乎沒有單人間，幾乎都是雙人間，如果地方夠大，有些老闆還會放三張床，四張床，沒有可以洗澡的地方，沒有可以照明的蠟燭，這種要求在這些環境糟糕的地方，幾乎是苛刻的，我們還要堅持到斯科爾州。」
「哦。」勞尤恩斯想到之後需要忍受一段時間不能洗澡的感覺，還是有些不適應，看到少年直直的站在床旁，他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該做些什麼，比如說給貴族老爺脫衣服穿衣服之類的活，他聽說過這種活計。
「早點休息吧。」在勞尤恩斯為難的開口詢問前，貴族少年拍打了兩下床鋪吩咐到。
「哦，好，好的，大人。」
勞尤恩斯乖乖的躺倒另一張床上就睡了，他剛躺下，蠟燭就被吹滅，之後便聽到少年出門的聲音，作為下手的他也不好多問，勞倦很快帶動他進入深度的睡眠。
勞尤恩斯是被少年叫醒的，他有點懷疑貴族少年是不是不用睡覺，他被奧內斯特指派過去把伊修叫醒。
這次他發現了，伊修是真的不願意醒來，他在外面敲門敲了很久，反而被伊修一句大吼嚇得不敢繼續，雖然伊修過一會便從裏面走了出來。
重新回到馬車上的他們又開始了東行的旅程，就和昨天一樣，勞尤恩斯在貴族少年的指引下，駕駛着馬車行進。
貴族少年在他們出了拉古瓦多后，告訴勞尤恩斯之後的行程，前往斯科爾州的密伯然，而伊修則坐在車廂中，不斷皺眉思考着一大早貴族少年讓她思考給出答案的問題。
「你活明白了嗎？在到達尤利納摩州之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