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淚眼朦朧的真相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吊燈，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黑衣的楚天辰。這就是柳櫻醒來后所見到的一切。
她突然發現，車禍之前的楚天辰總是穿着白色的襯衫，像天使一樣。而車禍之後的楚天辰，總是穿着一身黑，眼底的冷漠讓他看上去就像是無情的撒旦。
「你醒了？」楚天辰站在床邊，冷冷地看着柳櫻，「你昏睡了一天，醫生說是你太累了。」
一天？柳櫻的眼前飛快閃過千凌羽的臉：千凌羽！她記得一輛車向她衝來，千凌羽推開了她…然後她便昏睡到現在嗎？那麼千凌羽在哪兒！
柳櫻觸電般坐起身來：「千凌羽呢？千凌羽在哪兒？我要去找他！」
「死了。」楚天辰冷冷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柳櫻的手頓時變得冰冷，她獃滯地看着楚天辰：「你…說什麼？死了？怎麼可能！千凌羽怎麼可能會死！他那麼笨那麼傻那麼令人討厭，上帝應該不會願意收他才對，楚天辰你騙我幹什麼，千凌羽怎麼會突然死掉呢！」
「你忘了嗎？」楚天辰冷笑，「他為了救你，出了車禍。所以，是你把他害死的。」
柳櫻的眼淚迅速在臉上蔓延開來，她拚命地搖著頭：「不、不可能，千凌羽怎麼會死，他一定還活生生的呢，他還在等着我去和他吵架呢，他怎麼會因為被車撞而死掉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看着柳櫻痛苦不已的神情和滿臉的淚水，楚天辰的眼底竟添了幾分滿足，像是報復成功之後的快感，語氣也變得更加冰冷：「你很痛苦，是嗎？但我告訴你，他就是死了，千凌羽死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柳櫻拚命地搖頭，「楚天辰你為什麼要騙我！你怎麼可以用這種話來騙我！」
「你很痛苦，是嗎？」楚天辰眯起眼睛看着她，「你很恨我，是嗎？」
柳櫻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臉冷漠的楚天辰：「沒錯，我就是恨你！楚天辰，我非常非常地恨你！我恨不得你立馬就在我面前死掉！看我痛苦你很開心是嗎！？你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以前那個溫柔體貼的楚天辰去哪兒了！為什麼現在的楚天辰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現在的楚天辰要這樣冷酷地對我！？」
「以前那個溫柔體貼的楚天辰去哪兒了？」楚天辰冷笑着看着她，「楚天辰早死了，你不知道嗎？你不是看着他被推進太平間嗎？你不是親眼看見他血淋淋的屍體了嗎？你怎麼還會問這麼蠢的問題？」
「你…你什麼意思……」柳櫻有些驚恐地看着眼前這個神情冷漠以至於冷酷的少年，突然感到無比的陌生，「你不就是楚天辰嗎？如果…楚天辰在…那場車禍中死去了…那你是誰？」
「我？你沒發現嗎？」楚天辰慢慢地靠近不斷後退的柳櫻，眯起眼睛，冷笑着看着他，「我不是楚天辰啊，我不是你那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楚天辰哥哥啊，我只是一個冷漠而又冷酷無情的惡魔啊……」
「你…你瘋了嗎？」柳櫻退到床沿，仍在不停後退，於是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她卻沒有感到疼痛，她只想儘快離開這裏，離開眼前這個危險的人。「如果你不是楚天辰，那你是誰？」
「我？」楚天辰仰天大笑了起來，「我才不是什麼可笑的楚天辰，我是楚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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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星辰？你是楚星辰？」柳櫻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拚命地搖頭，「你在胡說什麼…楚星辰是誰…你分明是楚天辰…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楚星辰來了呢？」
楚星辰眼底的冷漠中又多了幾分徹骨的恨意，琥珀色的瞳孔蒙上了一層冰冷的霧氣：「我就是楚星辰，楚天辰的雙胞胎弟弟！楚家一直隱瞞的另一個兒子！！」
「你、你什麼意思……」柳櫻大大的眼睛裏滿是驚恐與難以置信，白皙的臉上滿是淚痕，短髮也變得有些凌亂了，「什麼叫『楚家一直隱瞞的另一個兒子』……」
「十九年前，那個女人生下了我和楚天辰。」楚星辰提起自己的母親時滿眼恨意，雙眉緊鎖，「那時的楚賢還是個窮小子，他們無力撫養這對雙胞胎，再加上雙胞胎都被檢查出有先天性心臟病，必須做手術。可是楚賢當時所有的家當只夠一個孩子的醫療費…於是，他們果斷地選擇了救哥哥，也就是楚天辰。而我，則成了一個剛出生便被親生父母狠心拋棄的孤兒……」
楚星辰眼底與生俱來的冷漠與徹骨的恨意令柳櫻不禁打了個冷戰，她縮著脖子，一臉驚恐地看着眼前這個對她來說似乎是無比陌生的冷酷少年。
「我被他們扔在了孤兒院門口，我從那時起，所知道的便是…」楚星辰冷笑道，「我是楚星辰，一個因為無錢治病而被父母拋棄的可憐的孤兒。奇迹般，我的先心病竟神奇地痊癒了，在那個孤兒院裏，我學會了冷漠，我學會了用冷漠來保護自己…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因為種種原因而變得心靈扭曲，我看過了太多醜陋的事，於是因為我的冷漠，始終沒有人肯領養我…在我十歲時，我得知了我的親生父母已經成為了盈夢市數一數二的富豪，而那個原本與我平等的哥哥成了高高在上的繼承人…我恨他們，恨他們忘記我的存在，恨他，恨他奪走了原本可以屬於我的一切……」
柳櫻的呼吸幾乎都停滯了：真相竟然是這樣……
「從那時起我就發誓…」楚星辰眼底的恨意更添一層，「我一定要奪回原本屬於我楚星辰的一切，連楚天辰的我也要搶過來，於是我開始與黑社會的有接觸，因為懷着對他們深入骨髓的恨意，我不怕死更不怕別的了，我在道上很快佔了一定的地位，可是，那個地位是我挨了多少刀子流了多少血才得到的，只有我自己知道……就在我準備一心在道上混出來再復仇時，上天似乎是眷顧我了，竟然讓楚天辰出了車禍，哈哈……」
楚星辰的笑容里滿是報復過後的快感，令人心寒。柳櫻看着有些猙獰的楚星辰，大腦一片空白。
「於是我來了一出狸貓換太子的戲，讓我取代了楚天辰，成為了他，哈哈…」楚星辰仰天大笑，「雖然是以楚天辰的身份而活，但我得到我想要的這一切了，不是嗎？我恨楚天辰，所以他喜歡的東西都要討厭，他討厭的東西我都要喜歡！他討厭管理公司，我偏要管，我要把公司牢牢握在自己手裏！他喜歡白襯衫，我偏不穿，我偏要穿黑色的！」
「他喜歡我，」柳櫻的聲音早已嘶啞，「所以你也要毀掉我，你非要看到我痛苦的樣子，你才開心，對嗎？你用盡一切的手段對付我和千凌羽，就是為了看到我痛苦的樣子，就是為了報復楚天辰，為了報復你的哥哥和你的親生父母！？你這樣做有多無聊你知道嗎！？為了你的復仇心理，你怎麼可以毀掉千凌羽！你已經擁有了你想要的一切，楚天辰的一切，為什麼你還是一定要毀掉我呢！！」
「只要是楚天辰喜歡的，我就討厭！」楚星辰咆哮起來，「我就要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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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櫻靠在牆角，像蝦米一樣瑟縮著看着楚星辰，大大的眼睛變得空洞而無神：「楚天辰早死了…現在千凌羽也死了…都死了…呵呵，為什麼他們都死了…」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不住地呢喃著，「可是，為什麼我沒有死，為什麼我沒有死呢…楚天辰，千凌羽，你們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地拋下我呢……」
柳櫻瘋了。
楚星辰仰天大笑起來：他終於徹底地報仇了，可是，他的笑容里竟又多了幾分凄涼與無助。他毀掉了一切，毀掉了一切……
千凌羽其實並沒有死，他還躺在盈夢市第一人民醫院。
嚴言推著輪椅上的千凌羽，在醫院的草坪上散步。大雨過後的陽光分外燦爛，千凌羽的臉色卻依然那樣蒼白，沒有一點陽光的氣息。
看着面無表情毫無生氣的千凌羽，嚴言嘆息一聲：「羽，感覺好些了沒有？」
千凌羽驀地冒出一句話來：「他們結婚了沒有？或者是訂婚？」
「他們…沒有。」嚴言皺眉，「而且，柳櫻似乎已經……」
「已經什麼！？」千凌羽突然激動起來，扯動了傷口，他吃痛地倒抽一口冷氣，皺着眉，表情無比痛苦，「她已經…已經怎麼樣了…言，你快說啊！」
嚴言深呼吸一口氣，這才說出了口：「她已經…瘋了。」
「瘋了？」千凌羽重複著這兩個字，「…瘋了？什麼叫瘋了？你說啊，什麼叫瘋了！？」
「羽！忘了她吧！忘了她！」嚴言的聲音出現了少有的焦急，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也變得滿是焦慮，「忘了柳櫻吧！你們不適合！為了她，你已經受到了多少傷害，你的父母，你的姐姐，你的家族，都受到了多少傷害！她現在瘋了，瘋了！楚天辰更不會放她走了！你明不明白啊！如果你和她在一起會傷害到這麼多人，你又為什麼還執意要和她在一起呢！？」
「忘了她？你叫我忘了她！？」千凌羽咆哮起來，「我連一個死去的明希月都沒有辦法忘記，現在這個活生生的柳櫻我又怎麼會忘得了呢！？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無論我和誰在一起，都會受到別人的阻止！以前和希月在一起的時候，爸媽硬生生逼死了她，現在和櫻櫻在一起，楚天辰又把她逼瘋了！為什麼！難道我千凌羽只能給我愛的人帶來傷害嗎！？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羽，你冷靜一點！冷靜！」嚴言忙扶住臉色蒼白的千凌羽，「你的傷口還沒有好，別又扯動了傷口……」
「我沒事…」千凌羽的聲音變得無比虛弱，手腕上的紗布隱隱滲出血來，「我真的沒事…我千凌羽，怎麼會因為這麼一點小傷就……」話音未落，千凌羽便直直地向前倒了下去。
嚴言忙扶住千凌羽，路過的護士們跑了過來，千凌羽被抬上了擔架……
「櫻櫻…」昏迷不醒的千凌羽一直在呢喃著，「櫻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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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到吃飯的時間了。」女傭輕手輕腳地走向蝦米一般瑟縮在牆角的柳櫻。
柳櫻已經好幾天沒有睡了，每天也只吃那麼一點點的食物，原本就瘦的她又瘦了一圈，原本大而有神的眼睛下掛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眼睛顯得更大了，只是也更加空洞無神了。
「小姐，來吃一口雞湯啊，」女傭用勺子舀了一勺雞湯遞到柳櫻面前，「很好吃的，一點也不燙。」
柳櫻將信將疑地嘗了一口，立馬大叫起來：「好燙啊！」她又恢復了瑟縮在牆角的姿勢，眼淚從大而無神的眼睛裏流了出來，「天辰…凌羽…她騙我，她欺負我了…她說不燙的，可是好燙啊…嗚嗚…他們都欺負我…天辰，凌羽，你們幫幫我啊…有人欺負我了…你們怎麼可以一直睡着呀……」
女傭嘆息著搖了搖頭，轉身想退出去，卻看見了站在房門口一臉冰霜的楚星辰：「少、少爺…小姐她…還是不肯吃飯啊……」
「滾。」楚星辰冷漠地吐出這個字，「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給我滾。」
女傭害怕地看着眼前這個撒旦般的黑衣少年，縮著脖子逃走了。
楚星辰緩緩地走到淚流滿面的柳櫻眼前，看着瑟縮著身子自言自語的她，琥珀色的雙眸里竟多了幾分痛心。他蹲下身來，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柳櫻凌亂的短髮，語氣里竟有幾分憐惜：「該死的…看你這麼痛苦，我應該開心才對啊…可是，該死的，為什麼我還會有心痛的感覺…難道我楚星辰還會…愛上別人嗎？可是，怎麼可能…我的心中只有恨，怎麼可能會有愛……」
木森緩緩地走到楚星辰的身後：「少爺，徐天先生約您去接貨。」
楚星辰站起身來，神情恢復了往常的冷漠：「好，我們出發吧。」
突然，柳櫻伸出手來抓住了楚星辰的衣角，楚星辰有些吃驚地轉過頭。柳櫻傻笑着說：「天辰哥哥，帶櫻櫻出去玩吧，櫻櫻也想去呢。」
看她這樣，楚星辰也對她全然沒有防範之心，他俯身將她橫抱起來，她輕得就像一張紙片。楚星辰的語氣里竟又多了幾分少見的溫柔：「好，星辰哥哥帶你出去玩。」
「少爺，帶上小姐真的沒問題嗎？」木森有些擔憂，「您要見的可是徐天先生……」
「她已經變成這樣了，」楚星辰吻了吻柳櫻蒼白的臉，「還怕她聽到什麼不成。」
楚星辰懷中的柳櫻依然傻傻地笑着，她的眼睛依然空洞而無神，讓人猜不透她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麼。
「星辰，這是…」徐天有些驚訝地看着楚星辰懷中傻笑着的柳櫻，神情立馬又變得沉着冷靜，「不是說過嗎？不能帶外人，現在條子們盯我盯得很緊。」
「天哥，沒關係的。」楚星辰輕輕地把柳櫻放在沙發上，「她已經瘋了，即使她聽見什麼，她也不知道去和別人說，況且，一個瘋子說的話誰會相信呢，你說是不是。」
徐天點了點頭：「那麼我們來說說貨的事情……」
一旁的柳櫻依然傻笑着，不時撥弄著楚星辰的頭髮，看上去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