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應聘和尚

「終於輪到我了」秦寒冬整了整衣服，拉了拉臉皮，努力在自己僵硬的臉上弄出自信的笑容，然後輕輕地拉開門，走了進去，再輕輕地關上門。剛轉過身來，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就對他說：「這位施主，你臉抽筋了？」「呃，沒有，禪師，是早上刷牙的時候不小心把牙齦刷壞了。」秦寒冬努力使自己的笑容變得自然，心裏卻在暗罵：「這老禿驢，什麼眼神，這麼自信的笑容居然被他看成是抽筋！」

老和尚接下來的話，沒把秦寒冬嚇死：「施主，你剛才好像在心裏罵老衲，老衲好像沒得罪施主吧？」秦寒冬嚇的差點把手裏的簡歷扔掉，「這老禿……恩禪師居然會讀心術！不可能的啊！」作為一個唯物主義、馬克思主義，毛思想，鄧理論外加三個代表、八榮八恥的堅定信仰者，秦寒冬馬上反應過來：絕對是自己的表情出賣了自己，要蛋定。

「沒有，絕對沒有，禪師！」秦寒冬臉上的笑容更「自然」了。

「有也沒關係，不過小施主，你的表情讓老衲看得很彆扭。」老和尚的話讓秦寒冬鬱悶的半死，來之前練了足足一小時的笑容竟然得到的評價是「彆扭」，這可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來，施主，請坐！」老和尚指了指辦公桌前的座椅。秦寒冬改變策略，不再傻笑，只見他表情肅穆地道：「謝謝禪師，這是我的簡歷，請多關照！」。坐下之前，他順便看了下老和尚的筆記本電腦，是「惠普」。

老和尚看也不看就把簡歷放到一邊，道：「施主，招聘廣告你也看了，老衲再簡單介紹下此次招聘，此次我寺招聘見習和尚，總共錄取5名，待遇：實習期3個月，工資2000元/月，轉正後3000元/月，8小時工作制，包吃包住，出差上門做法事，按小時發放出差補貼。做滿3年工資7000元/月以上，方丈30000元以上/月。下班之後，不干預私生活。要求：男，本科以上學歷，研究生優先，佛學、哲學專業優先，需英語口語六級，三證齊全。獲獎學金者優先，信佛教者優先，有其他教派信仰的也歡迎皈依我佛。會背誦《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阿彌陀經》等佛書經典者優先。你有什麼疑問嗎？」

「有！」秦寒冬舉了舉手道：「佛學、哲學專業優先我可以理解，但為什麼要英語口語六級？」

老和尚肅然道：「我寺作為國際上有名的大寺，是經常要接待外國友人的，不懂英語怎麼行？你的英語水平怎樣？」

秦寒冬老實地回答：「過了大學英語六級，但口語可能稍有不足。」

「會其他外語不？」老和尚皺了皺眉接着問。

「會點日語。」秦寒冬看到老和尚的表情，心裏一驚，馬上就不老實了。

「施主，你會日語！」老和尚眼裏爆發一絲光芒。

「會一點。」秦寒冬決定死撐下去。

「講幾句來聽聽。」老和尚期待地看着秦寒冬道。

「不講可以嗎？」秦寒冬弱弱地道。

「這個可以講，必須講。」老和尚道。

「八格牙路、米西米西、牙滅跌、喲西、所噶、哈伊。」秦寒冬絞盡腦汁，使出了自己生平所學。

「就這些？」老和尚臉上不復慈祥的面容。

「讓我想想，哦，對了，還有，還有『你地，死啦死啦地』」秦寒冬估計自己已經無望，和老和尚開了個玩笑。

「這位施主，你可以回去等我們的通知了。」老和尚已經無語了。

「好的，那麼請把我的簡歷還給我，彩頁的，好貴，要3塊錢一份呢。」秦寒冬作為一個老油條，哪裏不會明白自己已經被淘汰了，因此，他必須得把簡歷要回來，浪費是可恥的，這簡歷還很乾凈，下次還可以用。

老和尚還從來沒見過有人居然會要回簡歷，大感興趣：「等下，施主，你跑過業務不？」「怎麼又跟跑業務扯上關係了？」秦寒冬雖然心裏有疑問，但一聽還有戲，立馬回答道：「小時候販賣過冰棍，擺過地攤，收過保護費，前段時間推銷過酒水，賣過唱，不知道這算不算？」

「算！算！哎呀，人才啊！我們就需要施主你這種有勇有謀，敢闖敢拼，又有經濟頭腦的年輕人那。」老和尚眼裏里爆發出璀璨的光芒，好像發現了佛祖站在他面前一樣。

「呃！」秦寒冬被老和尚給雷到了，這還是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嗎？這簡直像個人販子。

「這位施主，很榮幸地通知你，你被錄取了，不過不是見習和尚崗位，而是更有前途的『凈土寺駐外禪師』，哦，問下，施主你是哪裏人？」老和尚激情上來了，他現在由人販子轉變成了傳銷分子。

「江南省……」秦寒冬還未把話說完，老和尚立馬就打斷他道：「江南省是吧，很好，江南還是空白市場，好，以後你就是凈土寺駐江南禪師……」

「禪師？這個我喜歡。」秦寒冬美滋滋地問了句：「冒昧打斷下，這個駐外禪師主要工作是什麼？」

老和尚道：「很簡單，在接受我寺1個月的業務培訓之後，你作為駐外儲備禪師將派往我寺產業『凈土寺佛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下屬的某個分店進行為期1年的見習，見習期滿經考核合格后，正式升為駐外禪師，派往江南市場新開分店作為店長，主要的工作就是用你在我寺學到的專業知識，推銷我寺獨家產品，我寺的產品主要有……」老和尚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從裏面掏出一大把佛珠、佛像、護身符等等一大堆東東出來，道：「喏，就是這些，經過我寺得道高僧開光的佛珠、佛像、護身符，佩戴他們可積功德，可辟邪、避禍，可牽姻緣……」

「那個，禪師，這些東西真的可牽姻緣嗎？我至今沒有女朋友，您看……」秦寒冬打斷了老和尚的話，眼裏冒出了小星星。

老和尚抹了抹嘴角的唾沫星子，道：「施主，你今年幾歲了？」

秦寒冬莫名其妙地道：「23歲。」秦寒冬自從正式找工作起，年齡就被他改成了23歲，這樣和他那成熟的臉龐較為匹配，最主要的是找工作也會方便一點，誰叫他只有18歲呢。

「都23歲了，居然還相信世界上有這種好事啊？」老和尚白了秦寒冬一眼。

「這麼說這些東東都是騙人的了？」秦寒冬心裏有些不舒服，畢竟他自認為還沒有墮落到需要騙人才能生存的地步。

「不，不，不，施主你錯了，這怎麼能叫騙人呢，這些東西都寄託著人們善良的願望，實際上我們賣的不是佛珠、佛像、護身符，是寂寞，是一種精神寄託，精神寄託沒有假，善良的願望也沒有錯，況且我們也是在間接宣傳我佛，壯大佛門力量，無可厚非。來，來，來，老衲跟你介紹下，我寺的一些主打產品。」老和尚從那堆東東中，挑出一對紅繩白玉觀音吊墜，道：「喏，這是我寺賣的最火的『千里姻緣一線牽』，情侶護身符哦，最適合正處於火熱戀愛中的男女，每對底價為100元，但我寺最牛的駐外禪師曾賣出過2000元一對的高價。」

「禪師，這分明就是50塊錢就能買一對的地攤貨嗎！怎麼賣這麼高？」秦寒冬仔細看了很久，也沒有看出這對護身符和他在地攤上看到的貨色有什麼不同。

「這怎麼一樣呢，這可是經過我寺得道高僧開過光的，喏，你看，護身符後面有一行小字，看見了嗎？『凈土寺大德法師開光』。」老和尚將那對護身符湊到秦寒冬面前，指了指護身符背面的一行小字，是繁體字。

「果然有字，那這個工作待遇怎樣？」秦寒冬終於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待遇相當的好。在培訓期包吃包住，外加免費提供僧衣兩套，無薪金；在見習期，不包吃住，基本工資1500元，提成是你賣出產品總價的1%；轉為駐外禪師后，不包吃住，基本工資2000元，提成是你賣出產品總價的2%。」老和尚說完，徑自從辦公桌的另一個抽屜里拿出一份蓋好章的合同：「喏，這是合同，你看下，沒問題的話，就簽字吧。」

秦寒冬想了想，待遇還不錯，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事實上老和尚也根本不認為他會拒絕，沒有給他拒絕的時間。於是他接過合同，仔細地看了下裏面的條款，沒發現什麼問題，就很爽快地簽了字。

「好，好，歡迎加入凈土寺，喏，現在你可以拿好這個號牌帶好合同去我寺內務堂人事部辦理入職手續了」老和尚將合同塞給秦寒冬，又給了他一個銅質的號牌，號牌上赫然寫着「凈土寺號牌9527」。

「那個，禪師，我還不知道您的法號呢？」秦寒冬在退出前，覺得有必要知道這位好心的禪師的法號。

「老衲法號『大德』，好了，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