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斯文的金手指

00 斯文的金手指

許子安摸著自己剃得利利索索的頭皮,又摸摸褲兜,紅票子一張也沒有了,亂七八糟零零碎碎湊起來,先整了兩包泡麵,準備上了車解決,還有一包最低檔的香煙。他又掃了一眼價目表上所有南下列車的價目,剩下來的錢正好足夠南下杭城的硬座車票,還能餘下十三塊兩毛。

京城南站的候車廳里,許子安在等今夜零點南下杭城的火車。

和那群傳銷販子鏖斗許久,一路逃回老家山溝子裏,精神高度緊張,體力透支巨大,所以到了**點的時候,許子安禁不住困意上涌,歪在候車廳的塑料椅子上已經迷糊入睡。

一隻手從他的身側伸向了他破爛西褲的褲兜。

「兄弟,我買了車票只剩下十塊錢,難道你也想要?」

似乎是睡著了的許子安忽然睜眼,一把捉住了那隻光潔溜溜的手。

候車廳的燈光下,許子安的光頭十分明亮,晃得這位仁兄有些眼暈,於是知道遇到了硬茬,嘻笑道:「我見兄弟褲子上爬了一條蟲子,替你打掉,嘿嘿。」

如果這裏有蟲子,那京城南站的站長就可以回家養老了,何況現在還是初春。不過許子安到底是打小兒跌爬滾打,野雞大學肄業后,也混過一圈兒社會的人,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況且他斷定這傢伙肯定是個剛出道不久的新手。不遠處就是大蓋帽的治安人員,他手上一用勁,就把這個坐在他身邊椅子上裝睡的傢伙推了個豬啃泥,意思是讓對方趕緊滾蛋,懶得把你交給警察叔叔了。

京城地面上的小偷大盜不少,他也不是沒見過,當然真正厲害的多半也最終都折了翅膀進了號子,這麼一點兒小把戲,還真是不可能從他兜里摸走最後的十三塊兩毛。

那傢伙大概是磕了牙,爬起來沖許子安拱了拱手,看到這位高手兄的一雙眼睛竟然和頭皮一樣光潔閃亮,禁不住又是一陣眼暈,便捂著嘴走了。

江湖人是要講道義的,許子安很講道義,他自然也要講道義。

許子安再沒有了睡意,望了一眼車站的電子鐘,時間也快了,索性就這麼等著。

零點,上了頭文字T的列車,有個傢伙佔了他的位置,許子安露出一絲跟道哥學來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那傢伙便乖乖地讓了座。得說一下,道哥曾經是個大流氓,很大很大的流氓,這是他自己說的,道哥留着和許子安一樣的光頭,在許子安所在的野雞大學外面開着一個小館子,許子安屬於貧下中農,時常去弄一碗清湯寡水面,一來二去,就相熟了,道哥說一般人我不告訴他,但是許子安心說你的光腦袋上從後腦勺到前額頭上一條大疤,像他媽爬了一條噁心的大蜈蚣,還有一身兇悍的橫肉,用屁股想也知道您是什麼茬兒。而就在許子安從野雞大學輟學的前些日子,一群大蓋帽光臨了小館子,道哥就再也沒出現過。

雖然不懼,但是他還是緊了緊自己身上只有一層的襯衫,免得再遇上一個三隻手。就在這時候,一個猥猥瑣瑣的身影湊了過來,一邊低着頭看自己手裏的車票,一邊看着座位上的號碼。

許子安望了一眼,便不再看,但是這傢伙只望了許子安一眼,就立即掉頭離去,過了片刻,又轉了回來。

這廝就站在許子安的身邊,瘦不啦嘰,帶着一副酒瓶底一樣厚的眼鏡,撅著嘴好似一隻拱白菜的公豬,穿着明顯不合身的黑西裝,分不清顏色的皮鞋裏的襪子倒是顏色分明,一隻黑一隻白。

許子安驚異了一剎,但是他什麼樣凶神惡煞的人也都算見過,倒不在乎這些,只是覺得實在好笑,指著自己身邊道:「你坐這兒?」

這傢伙像他的身材體態一樣極其猥瑣地點頭:「嗯。」

許子安讓了讓,讓對方進去。這傢伙卻有些怯怯的模樣,像是害羞的姑娘,猶豫了半天才走了進來。

兩人沉默,直到列車開動,乘務員檢票完畢,也讓許子安打消了自己身邊坐了個逃票者的疑慮。

種種經歷讓許子安變得緘默,但是他還是把車站黑店買的劣質香煙撕開,抵出一根含在嘴上后,又給了身邊人一根。

這廝終於不再一副猥瑣的樣子,麻利地伸手接了過去。

這隻手一伸出來,許子安眼前一亮,終於知道他看到自己後為何會畏縮不前,甚至還掉頭就走。這傢伙分明就是剛才那個向他伸手的三隻手。

許子安呵呵一笑,遞上打火機:「原來是你,兄弟又見面了啊。」

見到被認了出來,這傢伙倒也光棍,索性也就認了,拿起火機先給許子安上了火,然後自己點上美美地吸了一口,道:「兄弟好眼力。」

許子安笑道:「但是兄弟你的手力就不行了。」

眼鏡豬撅起的嘴巴,大抵就是因為剛才讓許子安推得摔趴磕了地的緣故,這時候聽許子安這樣說,不由得臉上一紅:「我叫林斯文,道上都叫我金手指。」

許子安險些沒把嘴上的煙吐出去,取錯了名字,那是他老子老娘的錯,但是還敢自稱是「金手指」,就真的有些扯淡了。

他被狠狠地嗆了兩下,這才緩過勁來:「許子安。」

「好名字,比我的還斯文。」林斯文嘿然說道,露出一嘴一點兒也不斯文的黃牙。

許子安不想繼續跟他扯這些,直接道:「你這是去哪裏,杭城?」

金手指林斯文搖頭說道:「不是,我去中海。」

「噢。」許子安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但是這廝下一句就把他鎮住了。

「京城官多,中海錢多,去那裏比較好展。」

敢情這位兄弟是去開闢第二戰場,有目的地想把自己的金手指變成鑽石手指。

許子安吸著煙唔唔地應是。

林斯文是個自來熟,對許子安的表現有些不滿:「難道兄弟你不信我?不是人人都像兄弟你這麼厲害,遇到你之前,我金手指林斯文從不走空,看到沒有?」

他舉著自己手裏檢票后被撕去票據的車票,得意地晃了晃。許子安很無語,果然是金手指。

後半夜的時候,許子安把自己的兩包泡麵分了一包給金手指先生,T字頭的列車果然極快,天亮的時候金手指就在華海下了車,早上八點半,許子安也在杭城出站。

杭城不愧是華夏最美的城市之一,許子安呼吸了一口不同於列車裏沉悶氣息的空氣,微微眯起了雙眼。

杭城是一顆南華夏的明珠,在日益展的華夏國,算不上是最頂級的大都市,頂多就是一線城市,但是這裏是一個歷來帶着輕舞煙花楊柳胭脂江水氣息的動人城市,許子安老早之前就想來看看這個城市。

杭城的氣息,確實是和京城不一樣,要清新得多,也令人愉悅得多。更重要的是,杭城在南華夏,這個季節他只套著一件襯衫,不會被凍死。

許子安摸著自己兜里的十三塊兩毛,走出車站,老實不客氣地攔了一輛計程車,沒上車,只是拉開駕駛位的車門問道:「師傅,您知道杭城哪裏招工嗎?」

司機師傅一怔,低低地罵了一聲許子安聽不大明白的方言,啪地拉門走人,許子安摸著頭皮,嘟嚷道:「嘿嘿,果然還是京城的的哥比較能侃,這邊的不行啊。」

聽說南方滿地都是錢,許子安自信滿滿,滿以為揣著十三塊兩毛下杭城,就憑自己的塊頭力氣外加野雞大學肄業水準,混個扛大包端盤子的活兒想必不難。

可是當天晚上他啃了一塊三塊錢的大餅之後,就不得不去杭城南國公園的長椅上睡覺了。第二天晚上,他躺的是天橋洞,並且兜里已經只剩下三塊兩毛了。

到第三天的早上,許子安解決了早飯,已經只剩下兩毛錢,渾身髒兮兮的,沒有蓬頭但是垢面是肯定的。

「丫的,我就不信,我許子安換了戰場,還能混得一敗塗地!」

許子安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在帶紅袖標的大媽小跑過來罰款之前揚長而去。

一直晃蕩到下午,被四家飯館兩家物流公司拒絕之後,飢腸轆轆的許子安終於開始頭疼晚上吃什麼了。

前面一片熙熙攘攘,不少人擁擠著,許子安以為是促銷之類的活動,自然懶得去看,正要轉頭就走,突然就聽一聲大吼,那人群迅地退讓開來,一條身影像是死狗一樣被拋了出來。

被拋出來的,是一條大漢,體魄健壯得驚人,三岔子汗衫都撐不住那墳起的一塊塊肉疙瘩,但是這時候被人扔出來五六米遠,躺在地上直哼哼。

這一下許子安的興緻來了:「難道是有人當街鬥毆?」

他一眼瞥過去,就看到擁擠人群的那一面,是一片高高的圍牆,圍牆底下竟然擺起了擂台,就是那種惡俗電視劇里最惡俗的比武招親用的那種級惡俗的擂台。

擂台上紅花大綁,很有那麼點氣勢,上面正站着一條敦實健壯的漢子,沖着四周拱了拱手,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顯然剛才就是他打擂贏了,把那個肌肉男給扔了出來。

許子安這下興緻更高了,這是什麼年代?這是英特萊特和槍杆子的年代,竟然還有人干擺擂台單挑的事情。

他一眼看去,終於看到了那擂台上掛起來的條幅,寫着一行大字:「東辰學院保全部面向社會各界誠招高人加盟!」

「東辰學院?」這個名字有些耳熟,許子安到底是念過兩年野雞大學的人,忽然一拍腦門子恍然大悟,「這不就是那個在杭城,香港,東京,南洋都有分部的,號稱是遠東第一貴族子弟集中營的東辰學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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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紅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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