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飈演技

「是兒子不孝，讓阿耶費心了。」

這是李恪見了自己老爹之後的第一句話，字數不多，中氣不足，臉上惶恐之中帶着驚喜，但是貞觀皇帝很高興，跟過來的起居郎也是眼前一亮，就把這句話記下來了。

面對老父親的關懷，一個大病初癒的孩子在驚詫之中，下意識地不是以君臣之禮相見，而是以父子之禮相見，這說明什麼？說明父慈子孝嘛。

作為一個皇帝的起居郎，當然不能明目張膽在起居錄裏面給皇帝拍馬屁，那不但沒有人文氣息，還沒有文人氣息。而這樣不加一點兒特技的細節展示，簡直就是裝逼神器。

總體而言，作為一個上輩子和同一個導師賣萌賣了七八年的博士后，在父慈子孝這一塊兒，李恪的演技還是絕對在線的，畢竟導師的位子和現在面對的李世民也沒差多少嘛，禮法上都是爹，然後都可以生殺予奪。

原本垂淚的楊妃看見皇帝老公來了，也止住了哭泣，再看看兒子的表現和老公的反應，出身就在前隋宮闈之中的她哪兒還不明白怎麼回事？

但是看着長孫無忌這個皇后的哥哥，她那句「二郎」到底沒喊出口來，但是為了不煞風景，她以袖遮面，就在那兒站着，似乎還在為李恪擔憂。

李世民稍微問了幾句話，看着李恪說話的聲音還很虛弱，就讓御醫進來診治，然後拉着小老婆楊妃在一旁看着，順便嘮嘮知心話。

「三郎身體不虞已然三日，便只有你在一旁守着？」

李世民沒問為什麼不告訴他，不需要的，但他想知道，自己忙着把司空裴寂摁在地上摩擦的時候，後宮里有沒有人給自己丟人。

「此間事體，妾只和皇后提及……」

眼睛紅腫的楊妃終歸是放下了袖子，低聲回答道，「皇后親自來看過兩次，又有派遣御醫前來，是妾讓皇后勿要聲張的。」

「這三日也是難為你了，等下吾自在此處陪三郎聊聊天，你便好生歇息罷。」

李世民感慨了一聲，李恪雖然是楊妃的親生兒子，但是從禮法上來說，也是皇后的兒子，所以楊妃知會了皇后，那是妥妥的沒問題的。

皇後跟了他李二那麼多年了，外朝正要緊的檔口壓下了風聲，自己過來探望，也是妥當的，更何況，楊妃沒有甩鍋給皇后，不知會自己的舉動她自己背了一半兒多，這說明什麼？後宮和諧！

反正背着玄武門這個小黑點兒的李世民，對自己的家庭和睦還是很在意的，甚至有點兒PTSD。但是只要這塊沒問題，他就很高興，而他一高興，楊妃就跟着高興，雖然她也知道自己的兒子肯定和皇位沒有關係，最好的下場就是給皇後生的當個工具人，可是能被老公摟着玩一出父慈子孝，那也能活的舒坦一點兒不是？

站在一邊的起居郎想了想，把這句話也給記下來了，天家無小事嘛，這種後宮和諧的舉動，還是很暖人心的。

然而聽着這話，正在被醫官號脈的李恪差點兒心臟驟停，心說你可別在這兒看着了，我只是一個穿越者啊，還是個記憶融合沒那麼完善，而且帶病在身的穿越者，剛剛飈了個演技，無論是體力還是腦力都已經到了極限了，自己這個阿耶要是再留下來照看自己嘮嘮嗑，說不定就得露餡？

然後什麼袁守誠啊袁天罡啊李淳風啊之類的大喊一聲妖孽，跳出來拿雷把我劈了咋辦？

嗯，在生出這個念頭的瞬間，李恪的腦子裏浮現出校場上，尉遲恭裝逼表演空手奪馬槊的時候，雙手之間的那團金光了。

「玄幻版的唐朝？我是不是能見到御弟哥哥了？是不是能看見孫猴子了？」

李恪這時有些呆愣地盯着房梁，「不對，記憶裏面的一些事兒，嗯，和唐初歷史沒有什麼分別……」

這一刻的李恪有點兒麻木，他覺得自己穿越的姿勢不太對，他很想打個報告重新穿越一次。

畢竟吧，作為一個對隋唐歷史很了解的青年來說，成了李恪之後，史書版的唐朝最多是噩夢模式，仗着自己的社會科學修養和理工科姿勢，還是可以闖一闖的，但是換成玄幻版的唐朝，那很有可能就是地獄模式。

萬一千辛萬苦磨出來點兒合用的火藥，擼了一根不炸膛的青銅炮，然後美滋滋一炮砸過去，結果遇到尉遲恭這種能空手奪槊的人形猛獸，一巴掌直接把炮彈抽開，他不成了傻逼？

「就尼瑪離譜啊……」

感受着太醫署的醫官開始針灸，李恪不由得在心裏罵了一句，然後他就聽見一個公鴨嗓小心翼翼地給李世民彙報：「聖人，太子來了。」

然後李恪就聽見一個變聲期的男聲：「聽母后說恪弟病了，兒臣與麗質便來看看，恪弟現在可好些了？」

三連殺。

兄友弟恭嘛，作為殺哥宰弟且為樂的皇帝，缺什麼就要補什麼，這會兒不光是後宮和諧了，要是傳出去，簡直就是大禮包嘛。

就在起居郎也有點兒眉飛色舞的檔口，李恪偏了偏頭，就看見一個和李世民有幾分相像的男孩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個沒到十歲的小姑娘，似乎是怕生，看見屋裏好幾個太醫在那忙前忙后，小女孩兒撲閃着眼睛，就躲到了男孩兒後面。

不用問，太子李承乾和長樂公主李麗質，李恪的大哥和妹妹。

作為一個歷史上有名兒的雙向插頭，而且是皇族出身的雙向插頭，李承乾長得那叫一個帥，看臉就知道，至少繼承了李世民八分的神韻，剩下的兩成，估計是長孫皇后的，而且全都是優點。

再加上他身後看起來有點兒怯懦的長樂公主，完美體現了什麼叫做皇室血統的優良，以至於現在李恪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但就是有一種自己也很帥的自信。

畢竟無論怎麼說，大唐也是門閥政治的末期嘛，上層的通婚，實際上一直在做着基因篩選和改良——身居上位者肯定都喜歡美女，一代一代傳下來，從東漢末年到現在，只要生下來的孩子不是基因突變，哪怕是隔壁住着老王呢，長相上總歸不會太差的。

哈布斯堡那種地包天，在這個時代的唐朝吃不開的，唐朝人最多也就表兄妹結婚，比如太子身邊的李麗質，不久之後大概就會嫁給他表哥，站在皇帝身邊的長孫無忌的大公子。

「恪弟如今身體如何？」

帥的一筆的李承乾走到李恪床前，眼裏全是關切，「前日契丹渠帥來朝，送了不少東北的土產，愚兄今日前來，也帶了少許，稍後讓醫官看看有沒有甚麼可以入葯的。」

在李世民加冕天可汗之前，東宮還是很牛逼的存在，不提什麼左右春坊的嘴炮了，單說椎場和東宮六率，那都是實打實的，對外貿易權和軍權都能攥在手裏。

當然契丹人朝貢不可能直接跪舔東宮，鴻臚寺禮部還是要轉一圈兒的，但只要不是私自接受納貢，禮法上不存在任何瑕疵。

「恪多謝大兄關心了。」

李恪心情有點兒複雜地點點頭，臉上擠出了一點兒笑容。

他想起來了，原本的李恪舞文弄墨雖然不算是門外漢，但武藝高強是沒跑的，也不知道這種記憶是形成了肌肉記憶，是不是會和原本李恪的靈魂一起煙消雲散，反正他一個歷史學的博士后肯定是不會騎馬射箭的。

搞不好要穿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