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名死者

第八名死者儘管現在的車速已經超過八十邁了，但由於現在行駛在一條筆直的公路上，加上路況相當好，讓人根本感覺不到是在飛速行駛。

副駕上坐着一個紅頭髮的小夥子，一雙眼睛非常明亮，眼神顯得狂野而狡黠。他身形偏瘦，長著一副娃娃臉，看起來最多十七八歲，不過，實際年齡應該要在視覺年齡上再加個四到五歲。

此時，他正在專註地聽着車載收音機里播報的新聞。過了一會兒，新聞時間結束了，他將聲音關小了一些。

「現在，據說他們已經找到了七名受害者。」他用手擦了擦嘴角。

「嗯，我剛剛也聽到了。」此時，我一隻手操控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在頸背上揉了揉。已經開了很長一段路了，而且一直保持在這個速度，這讓我感到有些疲憊，此外，也有一些緊張。

他朝我看了看，然後面帶微笑地問：「你幹嗎緊張？」

我隨即白了他一眼，然後說：「緊張？我有什麼好緊張的。」

他一直微笑着，保持着那狡黠的表情。「剛剛新聞里可說了，以愛蒙頓為中心，城市周圍五十公里的道路上，警方都設了路障。」

「我知道。」

「不過，他的確很聰明。」說完，他不禁笑了起來。

他的腿上正放着一個布袋子，我瞟了一眼袋子的拉鏈，然後問：「你要去很遠的地方嗎？」

「我現在也不知道要去哪。」說完，他聳了聳肩，然後用手在褲子上揩了一下，「對了，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沒有。」我隨口回了一句，然後專心地關注著前方的路況。

「或許，他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可以說，他活到現在，分分秒秒都過着被人逼迫的日子，不是逼着他干這個，就是逼着他干那個。人要是真被逼急了，說不定就爆發了。」此時，他停了停，目視前方，然後接着說，「就像這次一樣，每個人的承受力都是有限的，當他承受不了的時候，就必須有個倒霉蛋來充當出氣筒的角色。」

此時，我鬆了松腳下的油門。

他轉過頭，不解地看着我：「怎麼減速了？」

「前面有個加油站，車快沒油了。剛剛跑了四十多公里，沿途一個加油站都沒有，現在不加油，說不定等會又得跑這麼遠才有了。」說完，我便打了一把方向盤，從匝道進入了加油站，然後在三個加油機旁邊停了下來。此時，一個老年人走到了我的汽車旁邊。

那個小夥子打量著加油站，整棟建築並不大，但是看起來顯得非常破舊，窗戶上更是落滿了灰塵。路旁是一片寬闊的麥田，看來這裏已經是徹徹底底的鄉下了。不過這裏通了電話。

老頭將車頭的蓋子掀開來，仔細地檢查著油箱的狀況。

小夥子的腳在不停地搖著，然後不耐煩地說：「那個老頭磨磨蹭蹭的，真煩人，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做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你說，都這麼大一把年紀了，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幹什麼，趁早死了得了，對誰都好。」

我說：「我可不這麼想。」

小夥子轉過頭，朝我看了看，然後咧開嘴笑着說：「我發現那個破屋子裏居然有電話，你要不要下車去打一通啊？」

「不要。」我平靜地說。

此時，油已經加好了，老人將零錢找給了我。此時，小夥子對着那個老人問：「先生，請問你這裏有收音機嗎？」

老人搖了搖頭說：「我喜歡過清凈的日子，所以我這裏沒有那個東西。」

「先生，我想你是對的，果然啊，安靜能讓人長壽。」小夥子朝老人咧嘴笑了笑。

很快，我把車駛離了加油站，並且將車速又提到了八十邁。

坐在副駕上的小夥子陷入了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突然問：「一共殺了七個人，做這種事情還是要點膽量的。對了，你用過槍嗎？」

「那種東西，每個人應該都用過吧。至少我這麼認為。」

「那你用槍瞄準過人嗎？」他咧開嘴，微微地露出了牙齒。

我沒有回答，只是斜看了他一眼。

他的兩隻眼睛此時格外有神，「被人敬畏的感覺其實很不錯。如果你的手裏有槍，那麼你的心裏也就會產生一種優越感。」

「嗯，槍這種東西，還能彌補一些缺陷，比如你的身高。」我淡淡地回答。

聽我這樣說，他的臉開始有些泛紅。

「有槍的話，你就能變得高大起來。」

「殺人是一件很要勇氣的事情，不過，大部分人似乎都不清楚這一點。」他回答。

「這些遇害者裏面，有一個只有五歲，他還只是個小孩。你覺得這也需要膽量嗎？」我問道。

「那是個例外。」

「不，人們可不會這麼認為。」

「那麼，他為什麼要殺一個孩子呢？」他對此感到非常疑惑。

我聳了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一個人殺的人越多，他就會對這種事情漸漸麻木起來。等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不管是殺什麼人，男女老少，在他看來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其實，到後面與其說是一種膽量，倒不如說他養成了一種喜歡殺人的習慣。」他沉默了很久，然後說，「不過我相信，沒人能抓住他。」

我轉過頭，盯着他看了幾秒鐘，然後不解地問：「你為什麼會這麼說呢？現在全國上下都在圍堵他，而且大家都知道他的樣子。」

那個小夥子將單薄的肩膀挺了挺，然後說：「說不定，他根本沒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他只是完成了他該做的事情而已，而且也因為這件事情，他現在的名聲很響。」

我沒有做聲，我們倆就以這樣沉默的狀態行駛了一段距離。

他將屁股從座位上抬了抬，估計坐得不太舒服，「對了，你有沒有在收音機里聽過任何關於他相貌的描述呢？」

「當然有，我從上個星期開始，一直都在關注這方面的新聞。」我回答。

「我剛剛搭你的順風車的時候，你就沒有懷疑嗎？我的相貌，基本上跟收音機里的描述相吻合呢。」那個男孩有些好奇地看着我，視線一直沒有從我身上移開。

「嗯，是挺像的。」

筆直的道路一直伸向遠方，道路兩旁依舊是一望無垠的平原，不但沒有人煙，連樹都很少看見。

「我看起來跟兇手差不多，這樣一來，每個人見到我的時候，都會有些害怕，我很喜歡現在這種感覺。」說完，他又笑了起來。

「你笑夠了沒？」我冷冷地對他說。

「你不覺得很刺激嗎？這兩天我都出沒在這條路上，警察都抓了我三次了。估計我都快跟那個兇手一樣有名了。」

「嗯，不過我覺得你可以更加有名。我之前就覺得，只要走這條路，我就一定能碰到你。」說完，我把車速降了下來，然後扭過頭問：「對了，你覺得，我長得像收音機裏面說的那個人嗎？」

那個小夥子仔細地看了看我，然後「噗嗤」一聲笑了，「簡直太不像了，最起碼連頭髮的顏色都不對。他的頭髮是紅的，是我這種顏色，但你的頭髮是褐色的。」說完，他不禁笑了起來。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噢，這樣啊。可是，染個頭髮很難嗎？」

此時，他突然愣了一下，然後瞬間明白了什麼，眼神顯得無比恐懼。

警方正在全力追捕連環殺手，就在這時，第八名受害者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