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落花猶在,人面知何處?

第020章 落花猶在,人面知何處?

「單雋,你內心的執念還是放不下么。」大鵬一臉悲傷的看着單雋的背影,淡淡的問了一句。

小憐……

單雋猛的按住胸口,吐了一口血,浸在了手上的骨劍上。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從小憐消失到現在,已經這麼久了,自己內心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麼,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

小憐在自己作畫時的樣子。

小憐彆扭的看着自己的樣子。

小憐和自己坦誠相對的樣子。

小憐專註的聽自己講故事的樣子。

小憐看到手指尖那股淡淡的佛光眼中滿是希望的樣子。

單雋沒有回頭,將骨劍收了,淡淡的對着身後的大鵬說:「大鵬,等金鵬修鍊成人的那一天,替我告訴他,金蟬,謝謝他。金蟬。對不起他。」

「你去哪?」見單雋要走,大鵬跟上去問了一句,卻被單雋制止了,他輕輕偏過頭對着大鵬說:「金鵬已經因為我受了這麼大的罪,你就不要重蹈他的覆轍了。」

言罷一道紅光,單雋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大鵬若有所思的靜立在原地。

大鵬的手微微抖著,手掌上的金鵬看着單雋消失的方向,也微微的顫抖著。

既是情纏,就是一團越理越亂的散麻,無論如何都會困擾了自己的內心,終究無法逃離這樣的背叛。

甚是甜蜜的背叛,只因為自己內心的,一廂情願。

蘭若寺外

單雋將骨劍提在手裏,站在寺門外,那扇曾經被小憐用來撞過自己的門如今已經被火燒的只剩下了幾根木炭,可那一幕幕鮮活的場景,那滿面青澀因為爬山累的氣喘吁吁的書生,那一臉警惕,渾身冰冷的小憐,卻站在自己身邊,一切的一切,彷彿就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單雋痴迷的抬起手,朝着臆想中女子的方向觸去,瞬間那畫面就碎了,碎的無影無蹤。

單雋憂傷的垂下眼,踏進了門檻。

葛藤花已經再次爬滿了蘭若寺的院牆,蔥蔥鬱郁的終是給這破敗的院落點綴了一些綠色。

單雋將骨劍輕輕插在地上,閉上眼雙手合什,默默念了一個訣。

燕狂歌,蘇雨暮還像是當年的模樣,被從劍里放了出來。

「單……單雋?」蘇雨暮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看着面前的男子,他一身黑袍,長發及地,額間閃著一個鮮紅的血印,眼珠亦是血紅的,可那面容,分明就是單雋。

「你當心,他已經成魔了!」燕狂歌一臉警惕,拖着就要上前的蘇雨暮趕忙後退了幾步。

單雋垂下眼,淡淡的笑了笑,彎下腰撿起地上倒著的那隻骨灰罈,朝着蘇雨暮慢慢的走了過去。

「你幹什麼!你別過來!」燕狂歌說着就要念經,卻被蘇雨暮制止了。

蘇雨暮沉默的看着向著自己走來的單雋,他將手上的骨灰罈輕輕遞了過來,嘴角帶着當年單雋還是書生模樣時候慣有的淺笑。

「雨暮……好好的和小倩在一起,相守一世,到老都不要分開。」

蘇雨暮整個人都震住了,顫抖著接過單雋遞過來的骨灰罈,無語的看着他,眼角不停的掉着眼淚,最終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燕大俠,你帶着雨暮離開這裏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單雋看了燕狂歌一眼,亦是淡淡的笑了笑。

「你……」

「燕大俠,我們走吧。」

蘇雨暮看了單雋一眼,拉着燕狂歌走了。

自己心裏清楚,他和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時間荏苒,歲月變遷,心是人非,人是物非。

隔了這麼多年,外面的世界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已經不再重要,只要自己還有小倩,還能和她一起相守到老,就都足夠了。

單雋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骨劍,一用力,那劍斷成了兩段,單雋將斷了的骨劍一抬手扔進了院子邊的泥土裏。

來年,興許就會長出一顆嫩綠的小苗。

單雋又一揮手,周圍的場景瞬間變了,變回了原來小倩和小憐用法術幻化出的那間屋子。

推開門,那蓮花池還在,蓮花開的比以前還要好了。

單雋在蓮池旁邊輕輕坐下來,沉默的回頭看了看身邊空着的位置,那藍衣女子此刻似乎就在淡淡的看着自己笑。

「單雋啊單雋,若是你沒有這麼深的執念,當初潛心修行該有多好,若是你當初聽了小憐的話,又該有多好,現在興許你已成佛,或已成仙,興許,你真的能救得了小憐。」

「看看你的樣子吧,小憐見了你,一定都只剩下了害怕。」

單雋低頭看着蓮池中的自己,慌亂的閉上了眼。

「單雋……」

一聲淡淡的呼喚,單雋像是渾身過了閃電一般的站了起來。

是她,是小憐的聲音。

追進屋子,看到一抹藍紗淡淡的飄過。

「單雋,你還記得那些約定么,還記得我最後和你說的話么。」

「小憐……」

「單雋……回去吧……」

那抹藍紗終又是淡淡的散去了,只剩下很空靈的聲音,彷彿從來不曾出現過。

單雋嘴角輕輕抹過一絲笑,盤膝靜靜坐在了房子中間,雙手合什,微閉上了雙眼。

大鵬垂眼看了看手裏的金鵬,收了飄回來的那條藍紗。嘆了口氣看着蘭若的方向。

單雋信還是不信,都希望自己這樣善意的欺騙,能讓他內心好過一點。

「……吾法念無念念。行無行行。言無言言。修無修修。會者近爾。迷者遠乎。言語道斷。非物所拘。差之毫厘。失之須臾。」

「紅塵十丈,卻困眾生芸芸,仁心雖小,也容我佛慈悲。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則冰融,冰融則火滅。」

「凡事太盡,則緣分勢必早盡。一瀲柔波,撩了風動,軟了塵心。長相守,意悠然,纖指冰弦,琴瑟永合。願十年渡,百年枕,千年緣……」

念罷,單雋緩緩的睜開眼,發覺眼前的一切都不在是血紅的顏色,幽靜素雅,似乎還吹着微微的風。

單雋跑回蓮花池邊,鼓足了勇氣,小心翼翼的朝着水裏看去。

水裏的男子,一身白衣,一頭黑色的長發,白凈的臉上那雙濃黑切深邃的眼,似乎包含着宇宙間最複雜的秘密。

嘴角淡淡的溢出一抹笑容。

一切。便是放下了。就放下了。

淡笑出聲,輕輕走回屋子,那張曾經作畫的小桌還在面前,上面花田裏的藍碎花衫的女子依舊靜默的笑着。

一切,都沒有改變。

單雋站在窗邊,托起手指,一顆巨大的金色,紅色和黑色相混雜的珠子在手心靜靜的轉動着。

笑意更濃,攥緊拳頭一捏,那珠子碎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從珠子內散發出來,頃刻間,珠子力量波及到得地方,枯死的樹木竟然緩慢的發了嫩芽。

天又開始下起了雨,但是很快就見了彩虹。

雨後的空氣,帶着淡淡的泥土氣息,那麼清新自然。

單雋看着自己越來越淡的身體,抬頭看着天空,平靜的笑了。

小憐,不管能不能再次找到你,至少,單雋終於兌現了自己的諾言。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的話么?

「從今天開始,不管你怎樣,我都要和你一樣,你笑了我就跟着你笑,你哭了我就跟着你哭,假如真如你所說的,你要走了,那你走了我就跟着你走,不反悔,不食言。」

小憐,你灰飛煙滅了這麼久,單雋都沒有來陪着你,反而是在堅持着自己內心那些不可能的念想,是我對不起你。

不過,我開心的是,在這最後一刻,我終是成全了自己的心。

從今天開始,不管你怎樣,單雋都要和你一樣。

你灰飛煙滅了,那我也便跟着你灰飛煙滅了罷。

可能有些晚,你可會怪我?

後記

百年之後

蘭若寺

雨後彩虹下,寺邊一間茅屋,鋪着新鮮草垛的屋頂,順着屋檐絲絲縷縷的滴著雨水。

門開來,一年輕女子身着藍碎花小衫,淺笑着走到後院,端著青草,輕輕灑在幾隻小山羊面前,院門內笑着進來一男子,肩上扛着一垂髫孩童,手裏還攥著一大把鮮花,嬉笑着奔向那女子身邊。

孩童將鮮花插在女子髮鬢邊,男子幸福的將女子攬在懷裏。

有風吹過,正堂門開,放眼看去可見屋內正中掛着一副女子畫像,面容嬌好,身着藍碎花小衫,站在一大片金黃色的花田中。笑的如此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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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若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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