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沙汀試煉

2.沙汀試煉

明月照天涯。

正值隆冬,冰浪拍岸,清冷的月光如霜似雪,覆蓋在半島海邊荒涼的沙汀,汀上覆蓋着積雪的枯葦被寒風吹得東倒西歪,露出一大塊結冰的海面,二十名少年僅著一條魚皮短褲,光着身子一字排開,正用分水刺用力鑿開練功用的冰窟窿。

這排少年中間,江鈺跪在冰面鑿了幾下,臉上便有些不耐煩,抬起頭,朝最遠端喊道:「天哥兒,快過來,幫我鑿冰窟窿。」

江海天跑了過來,他身上肌肉並無塊壘,而是呈流線型,那是常年游泳練出來的,身子哆嗦著似乎很懼怕寒冷,埋頭用手中鋒銳異常的分水刺猛鑿冰面,沒幾下便鑿出個碗大的冰窟窿。

「天哥兒,繼續鑿,這兒數你年齡最大,感謝列祖列宗,終於從息身境進階到靈熱境地階,今晚準備烘乾幾塊濕棉布?」月色映着江鈺一張驕狂的小白臉,他故意大聲問道。

江海天未搭理江鈺,飛快地鑿著冰洞,忙完他的還要去忙自家的。

江鈺瞧見冰窟窿已擴到銅盆大小,用不着江海天了,大聲譏諷:「天哥兒,你今晚撐死了只能烘乾三匹棉布,冰天雪地,別把小命丟在沙汀上,唉,資質平庸,如同螻蟻,崖州江氏怎麼養了你這樣的廢物,偏又生了個牛也拉不回的倔強性子。」

周圍幾名江氏少年聽了,哈哈笑出聲來,恭維江鈺:「鈺公子,你比江海天小半歲,已進階穴海境了,高出江海天四階,今晚至少能烘乾十三匹棉布。」

「江海天,你將靈石散給兄弟們,乾脆穿上衣服,在這兒侍候我得了,不然劉長老多走一截路辛苦不說,天亮還得替你收屍。」江鈺環顧左右,得意洋洋,話也說得惡毒。

「天哥兒,別聽他們的,寒冬到沙汀試煉,族中沒有幾個子弟敢在靈熱境地階就參加試煉的,憑這一點,我也佩服你。」江淹低聲鼓勵。

江海天點了點頭,拍拍他的肩膀,愁得眉頭緊皺,暗地裏卻心花怒放,朝遠處跑去,蹲下來見沒人注意到他,這才眉開眼笑舉起手中的分水刺,用力鑿起冰窟窿來。

崖州大族江氏外門劉長老,從距離這排少年十多步遠的地窩子裏鑽出,跺了跺腳,嘴張開吼了一嗓子:「崖州江氏靈熱境子弟試煉開始!」在亮如白晝的月色下呼出一道尺許長白霧。

江海天蹲下身去,從冰窟窿里撈起一塊濕棉布,搭在身上,寒意襲來,身體打了個哆嗦,一屁股跌坐在寒冷澈骨的冰面上。

一股細若蠶絲的靈熱從江海天尾骶骨下的海底輪緩緩溢出,沿着經脈向凍得麻木的雙腳穴輪慢慢流去,被寒風凍僵了的身體生起一片暖意。

自入了冬,江海天在冰天雪地修鍊無名訣,說也奇怪,環境越是艱苦,無名訣就能激發潛力,半月前他就進階到了靈熱境水階。

此刻運轉無名訣抵禦嚴寒,烘乾濕棉布,小伴讀不只是為了那百來兩下品靈石的賭注,無名訣是他父母所留,每次修習無名訣,江海天心裏都感覺特溫暖,江氏外門大長老柳恨水特意叮囑過他,萬不可對外人說起他修鍊無名訣的事。

劉長老走了過來,想起大長老柳恨水的吩咐,要他關照江海天一二,手伸進冰窟窿,運轉浩氣訣,身體立刻似一堆篝火熊熊燃燒,熱氣四溢。

劉長老借融化冰窟窿的薄冰暗助了江海天一把,聽他得得的叩齒聲,暗嘆了一聲,勸道:「海天,你旁邊的子弟都有父母親人,沙汀定階拼一場,每月能在族中多領些米糧,讓家人過得好些,你孤孤單單的一個小伴讀,吃穿不愁,詩文,兵法,算術都不錯,將來做個文吏或管事,何必來吃定階這個苦呢?」

聽見孤孤單單幾個字,正扮著豬的江海天心裏有些酸澀,眼神黯然,凍得烏青的嘴角擠出笑容:「冰天雪地到沙汀定階,不僅鍛煉我的意志,還有百來兩下品靈石的彩頭,劉長老放心,我會納息入體,驅除寒氣,實在堅持不住不會硬撐的。」

劉長老搖了搖頭,將手中的棉布丟入冰窟窿,轉身朝地窩子走去,隨從有些不明白:「劉長老,納息入體,這兒有風息,水息,地息,就是沒有火息,不會把這個少年凍死吧?」

停下腳步,劉長老壓低了嗓子:「崖州江氏族規,子弟必須經過沙汀定階的磨難,不過就數靈熱境地階武修最為艱苦,族中少年多是過了靈熱境火階,才來沙汀試煉,你隔一會兒打個火把過來瞧一眼,不就有火息了嗎?」

聽見劉長老要他過來照看江海天,天寒地凍冰面滑,隨從心裏不滿,沒本事還敢來沙汀試煉定階,凍死了活該,一路嘀嘀咕咕:「劉長老,江海天最多不過是靈熱境地階武修,他沒有自知之明,得好生磨礪他一番,讓他吃些苦頭。」

劉長老也是看在大長老柳恨水的面子,照顧江海天,沒給隨從留面子,低聲訓斥:「劉二,你別不耐煩,將子弟們烘乾的棉布浸入冰水,點驗計數,這一夜你莫想偷懶,多走兩步會死么?像你活了大把年紀,還是靈熱境火階武修,莫欺少年窮,這群子弟有人要是出了頭,日後照拂你,也有今晚的善緣。」

劉二這才沒有吭聲,不過短短的一段路,肚子裏也暗罵了江海天好幾回。

「劉長老,江鈺已烘乾了一匹棉布。」中間傳來江鈺得意的聲音,他大聲向周圍幾個渾身白霧騰騰的夥伴炫耀。

劉長老轉身看了一眼遠處的江海天,他就像月光下一塊浮冰,靜靜地卧在冰面上,沒有一絲一縷的白霧飄出。

「劉長老,江淹烘乾了一匹棉布。」

……

這一夜劉二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不停地跑來跑去,江氏子弟的聲音在寒冷的冬夜伴着風聲此起彼伏,讓冰冷的沙汀多了幾分生氣,劉二知道少年們打賭的事,討好江鈺,故意忘了給江海天拿個火把,讓他吸納火息暖身。

他根本就未過去,也不知道江海天究竟烘乾了幾匹棉布?

皎潔的明月還在冥海之上,水天、沙汀瀰漫着青蒙蒙的晨光,江鈺懶洋洋地站起身,像舉著大喇叭滿世界吆喝:「劉長老,我烘乾了十三匹棉布,算不算第一?」

江鈺大聲吆喝:「天哥兒,江海天呢,到地窩子服侍我更衣。」

江鈺吆喝了幾聲,最遠端那頭沒有動靜,暗道:江海天莫非凍死了?即使活過來,也抗不過沙汀試煉,他的靈石也歸我了,今兒我也得借這個機會羞辱他一場,揚眉吐氣。

一路走過去,江鈺像拿着個大喇叭四處嚷嚷:「江淹,你烘乾了幾匹棉布?」

「十匹!」

「過了九匹,靈熱境火階!還不錯。」

「謝魚兒,你烘乾了幾匹棉布?」

「六匹!」

「勉強是靈熱境水階,繼續努力,過個十年八年,就可以追上我今晚的十三匹布了!」江鈺得意地四處張望,腳步不停,走到江海天跟前,一驚一乍地問:「江海天,你烘乾了幾匹棉布?」

「第……第三匹布就快要……快要烘乾了。」江海天聲音發顫,身子哆嗦,看起來不死也要得場大病。

江海天運轉無名訣與酷寒相抗,周身暖意融融,功力又有精進,說也奇怪,他雖是靈熱境水階,但濕棉布至少也烘乾了十二匹棉布,沒人過來點數,他便將三塊棉布輪流浸進冰水裏,繼續烘乾,早聽見江鈺四處嚷嚷的聲音,知道他年少張狂,自家這個小伴讀身份卑微,寄人籬下,何必跟他做口舌之爭,小伴讀的風格是低調,嘴甜不要錢,騙人不償命,讓他小人暫時得意,回頭輸了靈石,讓他找地方哭去。

待會只要江海天交出三匹烘乾的棉布,百來兩下品靈石就到手,吃香的喝辣的,這才是真真兒的正事。

「啊——」沙汀響起江鈺誇張的尖叫,拖得長長的,像雞脖子被踩着發出的聲音。

不是羞辱江海天,而是江鈺眼前突然撲出一條黑黢黢的怪獸,怪獸從冰窟窿跳出來,將凍結了尺多厚的冰面撞開更大的窟窿,冰棱冰渣子橫飛,砸得江海天披着棉布的身體隱隱作疼。

江鈺全身霎時沒了力氣,胯下一股熱乎乎的尿液流出。

「鐵甲鱷!」小伴讀倒還鎮靜,看清楚眼前的妖獸上顎生著三根成品字形的尖銳硬角,醜陋的嘴大張,能咬穿百鍊鋼的利牙交錯。

江海天像游魚般從冰面滑溜過去,擋在嚇得癱軟在地的江鈺身前,手上已多了那對鋒銳異常的分水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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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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