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夢霽雪
「她怎麼是個女孩兒？！」
孟逸一臉驚訝地看着被侍女帶出來，洗得乾乾淨淨的小乞丐。
仔細看去，雖然這孩子看起來乾乾巴巴的，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她整個身子都沒什麼肉。
但此時剛剛洗完澡，倒是隱隱能看出這孩子手上臉上的皮膚很是細膩，確實很少有男孩子會這樣。
另外雖然此時的她頂着一頭幹練清爽的短髮，但眉眼間確實還有着一絲女孩子家的溫柔。
而此時的小乞丐顯然沒能因為剛剛洗完澡而高興太久。
就在孟逸發覺她是個女孩兒並且露出一臉驚訝的同時，敏感的小姑娘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般。
低頭看了看自己，隨即臉色一黯，她眼中的期冀瞬間也一點點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後她雙手略微緊張地抓着衣角，低頭不再敢看向周圍，只是死死地盯着鞋尖。
想着在酆城假裝成男孩子混在一群乞丐中無親無靠的狼狽。
想到了那日在城外雪地中，孟逸對她如同當頭棒喝般的嚴厲。
以及一路走來，幾乎數次走投無路的絕望……
原本她以為克服了這一切，她可以重新做一個人，重新做一個可以吃飽飯的人。
可是……孟逸眼中的驚訝和遲疑讓她瞬間重新陷入了絕望。
這一瞬間，無數的不甘以及怨恨充斥在她小小的心靈中。
很快，一雙大眼睛裏開始出現了霧氣，隨即豆大的淚珠便順着臉頰一顆顆滑落，掉到了地上濺起一絲絲塵埃。
這一幕瞬間就讓孟逸亂了陣腳，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孩子怎麼就突然哭了！
一旁的徐達想要上前安慰小姑娘，但剛邁出一步便停了下來，因為他不知道怎麼才能安慰一個哭泣中的小姑娘。
所以徐達的手有些無措地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反覆幾次。
最終他的腳下像被膠水牢牢地粘住了一般……
似乎是看出了東家的狼狽，也或許是單純的出於對這小姑娘的心疼。
守在一旁的侍女沒等孟逸吩咐便俯身抱住了小姑娘，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溫柔地在她耳邊說些什麼。
這樣的行為似乎有了一些幫助，小姑娘的情緒沒有繼續失控下去的跡象。
良久，小姑娘的肩膀才漸漸停止抽動，那侍女見她不哭了，便才起身默默退到了一旁。
見狀，孟逸這才放鬆了一些，他有些無語地看了眼鄭啟隆，後者看着他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隨後便站在一旁假裝看着枯黃的樹枝發獃。
他又看了看徐達，結果徐達露出了一副僵硬無比的尬笑，顯然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麼個小姑娘。
沒辦法，孟逸只得重新看向了低頭不語的小丫頭。
半晌，他的臉上才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歉聲說道：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個女孩子。」
此時知道了這個小乞丐原來是個小丫頭，再想到之前在酆城城外的雪地上，他讓她吃的那些苦頭，孟逸心中多少還是生出了一些愧疚的。
畢竟生理結構上不同，有些對於小男孩可能只是一番打磨的懲戒，放在小姑娘的身上或許就得落下一輩子的病根。
也正是因為男女有別，這才讓孟逸一時之間如此為難，不知道該如何安排她。
原本他是看中這個小乞丐的聰明以及堅毅，所以想着如果他能找上門來便收留他在身邊，當個侍奉在跟前的書童。
或許相處的不錯，他會考慮收他做最後一個義弟。
但對於這麼一個小丫頭，如果他再收留在身邊的話，總歸是不太方便的。
而且這些弟弟也都是五大三粗的粗糙男人，他不在的時候怕也是很難給她足夠的照顧。
所以對於是否收留她，孟逸有些遲疑……
或是感覺到孟逸半天沒開口做出決定，一直低頭不語的小姑娘突然抬起了頭。
還未完全乾透的凌亂短髮下，一雙明亮的眸子中帶着些遲疑和掙扎。
她無意識地咬着唇角，直到舌尖嘗到了一股淡淡的鹹味，才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雙腿一屈跪在了孟逸的面前！
「大人，若……若您能收留我，我，我願為大人做牛做馬！」
說完這句話，小姑娘便深深地伏下了身子，內心有些忐忑地等待着命運的宣判！
可她卻沒見到，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孟逸和徐達均是一愣。
二人十分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隨後相視一笑，陷入了回憶之中。
十年前，年幼的徐達也曾這樣枯瘦，也曾這樣伏在孟逸的身前，也曾說過一樣的話！
想到徐達，孟逸的內心一軟。
而鄭啟隆也注意到了這點，抬眼見到孟逸的神色后，他便知道孟逸的心中實際上已經有了答案。
於是他笑着開口打破了沉默，說道：
「大哥，好像我們都還沒有妹妹？
不然你收留她，給我們一個么妹如何？
大哥放心，有我們這些哥哥在，絕對不會委屈到我們的么妹的！」
「么妹嗎？」
孟逸喃喃了一句，一低頭便剛好看見了一雙明亮的眸子，充滿了期冀的看着他。
原來是小姑娘聽到有人為她說話，忍不住驚喜地望了過來。
這一眼，就彷彿撥動了孟逸心間最柔軟的那根弦一般，一切的顧慮瞬間煙消雲散。
原本他顧慮自己正處於麻煩中，不想讓小姑娘卷進這莫名的漩渦。
但這些顧慮在對上那雙如水中明月一般的眸子時，便不再有任何猶豫了。
孟逸長長地吐了口氣，隨後一把扶起小姑娘並將她護在了懷中。
這突然間的親密動作使得小姑娘如受驚的小鹿一般無措，但下一刻她便感覺到了來自孟逸的溫暖。
小姑娘臉上的驚慌慢慢變成了喜悅，隨後大眼睛裏再次出現了霧氣。
但馬上，她的小鼻子便被孟逸輕輕颳了一下，隨後親切的聲音從懷抱着他的這個大男孩口中傳來：
「我不需要牛馬。
從今天開始，你便是我們的么妹。
是我們的掌上明珠！
哪個傢伙再敢惹得你哭鼻子了就來找我們，我們幫你教訓他！」
說完，他看了眼徐達，又看了看鄭啟隆，再次鄭重地開口說道：
「以後，她便是你們最小的么妹。
要好好給我護著，給我寵上天！
另外，告訴十三那幾個一聲，誰敢惹哭了我們的么妹，那便給我好好的教訓一番！」
小姑娘聞言抬頭痴痴地看向孟逸。
此時的她感覺自己彷彿墜入了最最美好的夢中一般不敢動彈。
她生怕她的呼吸稍微重了一些，這夢便會醒來……
好半晌，她才感覺一個有些縹緲的聲音由遠及近，彷彿夢就要醒了一般！
意識到這點，她嚇了一跳，幾乎本能地一把拉住孟逸的衣角，這才聽清耳邊傳來的聲音：
「……喂，怎麼了？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聽到了嗎？」
孟逸有些無奈地看着懷中呆愣愣的小姑娘，有些哭笑不得。
這孩子是驚喜過度魔楞了？
「對……對不起！」
這時，小姑娘也反應了過來孟逸是在跟她說話，她嚇得面色一白，臉色慌張地就要從孟逸懷中掙脫認錯。
孟逸卻單手將她護在懷裏，另外一隻手溫柔地幫她整理了下散亂的頭髮，柔聲說道：
「你是我們的妹妹，哪有妹妹向哥哥道歉的道理？」
見小姑娘慌張的情緒稍緩，他再次開口輕聲問道：
「你有名字嗎？」
這次，小姑娘聞言臉色一黯，再次低下了頭小聲說道：
「沒，沒有……」
「沒關係，我幫你起一個名字怎麼樣？」
孟逸鬆開了小姑娘，半跪在地，雙手微微用力扶着她的肩膀，微笑着問道。
小姑娘看着孟逸的眼睛，突然間莫名的感覺到有些害羞。
她的眼神不自覺地躲閃著撇向一旁，同時耳朵也慢慢染上了一層桃紅色，口中輕輕地吐出了一個字來：
「好……」
孟逸聞言也沒注意到小姑娘臉色上的變化，而是陷入了沉思，一邊思考一邊自語着：
「我見到你那日，大雪初停，陽光正好……
不然……不然叫你光正可好？」
小姑娘聞言一愣，雖然她沒有進過學堂，但也隱隱知道像什麼正這種名字一般是男孩子叫的。
她下意識地有些委屈，但又不敢表達出來，只得訥訥開口說道：
「好……」
可她說完了這個好，卻半晌沒得到回應。
小姑娘疑惑地抬頭看向孟逸，卻抬眼間便看到了一雙帶着一絲笑意和狡黠的眼睛。
「哈哈哈哈！」
孟逸看到小丫頭委屈巴巴又帶着迷茫的看着她，不由得開心地笑出了聲來。
而一旁的鄭啟隆則是無奈地搖頭苦笑，無奈自家大哥這種逗弄小姑娘的惡趣味。
至於徐達，則是傻呵呵地笑着，他真的感覺「光正」這個名字不錯……
見到三人臉上的笑意，小姑娘也反應過來孟逸是在故意逗她，於是臉上更是一片羞紅，低頭不敢再看他。
孟逸笑了一會兒，這才漸漸收斂了笑容，但那一副笑意卻是一直掛在了臉上。
「霽雪。」
孟逸開口輕輕說道：
「以後你便叫孟霽雪如何？
你有能夠讓暴風雪停歇的魅力。」
「霽雪……」
小姑娘喃喃着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心中頓時沒來由地一陣欣喜！
於是她用力地點點頭，聲音也比之前多了一些活力：
「我叫霽雪！
我有名字了！
我叫孟霽雪！」
……
首先，標題字沒錯。
其次，感冒真的難受……不能亂立fla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