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王一時沒有聽明白杜書瑤是什麼意思,還在擔心她的手背,舌尖仔仔細細地舔過傷口,又不顧自己胸口的傷處撕裂一樣的疼痛,對杜書瑤說道,「你快去叫三紅命太醫給你包紮下。」

泰平王實在沒有力氣朝着外面喊,只好催促杜書瑤。

杜書瑤手背上的傷本就不算嚴重,泰平王收手得很及時,她看着泰平王緊張的模樣,有些惱怒地說,「你只管我受了傷,卻不顧自己的傷,傷在我身你心疼,你可曾想過,傷在你身我又如何不心疼?」

泰平王還在催促杜書瑤,聞言卻愣了下,接着眼淚便斷線的珠子一般的落下來,連忙道歉道,「對不起瑤瑤……對不起。」

杜書瑤想打他,卻見他傷得搖搖欲墜,還在關切她手背上那點傷,心裏難言的心酸和柔軟。

不會再有了。

上一輩子,這一輩子,甚至是下一輩子,她再也遇不見如此事事將她放在第一位的人,相伴數年,復又在異世相守,這樣的緣分,也是世間絕無僅有。

杜書瑤深深吸氣,又緩緩地吐出,她再不可能與任何人糾纏得如此深,便是這樣,是人是狗,除她之外誰又知道,知道了誰又相信,相信了又能怎樣?

她離不得他,舍不下他,除了愛他,又還能怎樣?

泰平王垂頭,面容因為久病不愈蒼白,有些散亂的發隨着他的動作滑落肩頭,又隨着他抽泣在輕顫,看上去非常的無措。

他不知道要怎樣做,不知道要怎樣才對,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麼,才能讓瑤瑤開心起來。

杜書瑤只看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麼,無聲的嘆息之後,抓着他的肩膀,扶着他說,「先去床上,我去命人重新熬藥。」

泰平王默默地隨着杜書瑤回到床邊,躺在床上,杜書瑤正要起身,泰平王卻索性抓住了杜書瑤的手,臉上淚痕未乾,眼神卻十分的決絕。

「瑤瑤,我已經命人將日蝕安置好了,我不能許你和離書,因為和離之後,你得不到什麼,名聲也會很差,」泰平王滿臉赤誠,不帶一絲一毫私心地用自己的命在為她謀划未來,「但若非和離,只是喪夫,便不會有人議論,到時王府中的一切皆能……」

杜書瑤坐在床邊上,在紙張上看這些,衝擊尚且讓她無法承受,泰平王這樣一字一句地親口說出,杜書瑤簡直要心梗。

忍無可忍地打斷道,「你為我安置日蝕,又是從何得知我喜歡日蝕?!」

泰平王頓了頓,強顏歡笑,卻難掩失落地說,「日蝕離府那日,我看到你同他親近,想必是萬分不舍,還有之前,你日日收到的花,深夜也曾召見他……」

泰平王說,「日蝕確實很好,武藝卓絕容貌出眾,瑤瑤心悅他也是尋常,」

不過他很不放心的樣子,又說道,「但瑤瑤萬萬不可將奴契還於他,只將他作為小侍養在府上便是,這樣日後他便是想飛,便也像風箏一般,逃不脫你手中絲線,方能長久令其臣服。」

泰平王唇色蒼白,微微撐著身子,疼得厲害,也說得十分認真,杜書瑤卻聽着聽着,不光是眼中模糊,心裏更加有種奇異之感。

他是從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玲瓏剔透,思慮籌謀得如此周密,想來是早就已經同正常人無疑,甚至比正常人還要高智。

可他在自己的面前,卻除今日之外,從來沒有表現過,就連那日日蝕的事情,他也沒有問過……杜書瑤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只是想起從前因為他最初轉變的時候排斥過他,想必是因此才惹得他根本不敢表現。

泰平王還在滔滔不絕事無巨細,甚至還在王府之外的地方為她置辦了外宅,僻靜安寧。

杜書瑤突然間輕聲打斷他,「我沒有心悅日蝕,那日他臨走之前,我也並非是在和他親近。」

泰平王聲音戛然而止,有些茫然地看着杜書瑤,杜書瑤卻沒有再說什麼,將他按著徹底躺下,起身去命人重新熬藥。

她也趁著這個機會出去,透氣加上心理建設,等到端著婢女送來的葯進屋的時候,泰平王瞪着眼睛看着床頂上,看到她進來竟然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身上的傷頓時疼得他眼前發黑。

不過現在他需要疼痛,需要疼痛令他清醒著,讓他確認剛才捋順清楚的事情不是做夢。

杜書瑤進屋,對上他從床上看來的眼神,腳步都跟着頓了下,瘮得慌。

泰平王看着她的眼神永遠是溫柔依賴,濕漉漉的像兩汪蕩漾的春水,而此刻,卻冒着不太正常的光亮,杜書瑤站在不遠處,咳了一聲之後,舔了舔嘴唇,這才走進,把葯碗放在床邊小案上。

然後皺眉看他,「你快躺下,我叫了太醫,把你傷口重新包紮下。」

泰平王卻沒有動,還是那樣看着杜書瑤,杜書瑤裝着沒有看到,拿過小案邊上的葯碗,用湯勺攪了攪,又吹了吹,正要遞到泰平王的唇邊,泰平王卻伸手按住了她的後腦,不管不顧地吻上來。

杜書瑤「哎!」了一聲,連忙把葯碗舉起來,泰平王剛才在杜書瑤不在的時候,才終於把她說的話聽明白,這會急於確認,根本連問都等不及了。

但是嘴唇真的落到了柔軟之上,杜書瑤並沒有躲開,只是把葯碗用手抓着舉著,免得他碰撒,泰平王懵了一下,然後呼吸猛的一重。

他幾乎是用啃骨頭的力度啃著杜書瑤,毛毛躁躁的除了嘴唇之外,還在臉和脖子上啃了好幾下,不知道怎麼好一樣的連蹭帶撒歡帶咬人,杜書瑤微微蹙眉,泰平王沒完沒了,她端著碗的手抖了兩次,撒了一些,連忙說,「你等下,先喝葯……」

泰平王這才堪堪停下,接過葯碗,不像這些天每每喝葯比女人生產還難,一口咕嘟嘟直接見底,然後將碗朝着床邊小案上一扔,再度攬住了杜書瑤,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嘴唇近得動動嘴唇就會貼上。

杜書瑤竟然有點想跑,泰平王聲音急切地問道,「是真的嗎?瑤瑤說的是真的嗎?」

他一說話,唇就碰到杜書瑤,杜書瑤稍微躲了一下,他又追上來,濃重苦澀長驅直入,佔據了杜書瑤所有的味覺,她哭笑不得地微張著雙唇,擔心太醫要來了,又不敢大幅度地躲開,怕泰平王抻著傷口,實在是進退兩難,將嘴裏苦澀的滋味嘗了個通透。

然後怕什麼來什麼,這時候真的有腳步聲從外間傳進來,杜書瑤方才吩咐三紅,太醫來了不必通報,直接帶進來。

這可倒好,這種尷尬被撞了個正著。

三紅看到嚇得倒抽一口氣,太醫站定片刻,突然間轉頭,立刻退到了外間。

杜書瑤拉住泰平王的頭髮好容易把他扯開了,咳了一聲摸了摸嘴唇,趕緊起來整理衣服請太醫進來。

太醫還算是見多識廣,沒有表現出什麼一樣,這讓杜書瑤少了許多尷尬,不過換藥的全程,泰平王眼睛都粘在杜書瑤的身上,直勾勾的,還是瘮得慌。

杜書瑤瞪了他兩次,他總算是收斂,等太醫一走,就立馬開口道,「瑤瑤……」

杜書瑤雞皮疙瘩起來,站在桌邊彆扭起來,含糊應了聲卻沒有過去。

「瑤瑤……」泰平王不依不饒,「是真的嗎,瑤瑤你來我這好不好,我想和你說說話。」

杜書瑤看他一眼,他大有她不去他又要下來的架勢,杜書瑤磨磨蹭蹭地過去,泰平王這次沒有激動的抓着她就啃了,只是還是直直地看着她,眼中水波蕩漾的等着她回答。

「是真的嗎,」泰平王躺着看杜書瑤,聲音輕飄飄的,「我沒有做夢吧……」

杜書瑤既然都答應了,也不想彆扭,其實說真的,接受她一直覺得不太可能,但真的邁出了這一步,沒有她想的那麼難。

甚至她和泰平王親近的時候,很自然,沒有她想像中的排斥,畢竟他們先前和真夫妻也就差那麼一點了。

「嗯。」杜書瑤簡短地嗯了一聲,給了泰平王一個痛快,泰平王卻哭了。

出聲的那種哭,哭得很慘,卻不是傷心,一邊哭一邊笑,看得杜書瑤不知道怎麼好,只能一個勁的給他擦眼淚,低聲地勸他。

泰平王順勢摟住了彎腰俯身的杜書瑤,杜書瑤就撐在他的上方,怕壓着他。

近距離地聽着一個人哭,還是因為自己哭,是會被感染的,杜書瑤不由得也心酸起來,不過她深吸口氣,壓下了酸澀,忍不住說,「箭插進自己心口也沒見你哭,這會反倒嬌氣起來了。」

泰平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他明明很高興的,非常非常的高興,修長的手指扣著杜書瑤的後背,重重的,要直接扣住她的骨骼一般。

杜書瑤聽着他嗓子發出細細低低的嗚嗚聲,特別像他還是狗子的時候做錯事的樣子,很多的時候,她都會刻意地去把擁有人智的泰平王和之間的那個傻乎乎的區分開。

但此時此刻,她卻真切地意識到,他們是一體,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她再逃不開的孽債了。

杜書瑤抿了抿唇,低頭將雙唇印在泰平王的額頭上。

輕聲道,「別哭了串。」哭得她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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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失心瘋王爺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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