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大結局

第一四二大結局

東邊的太陽漸漸移到正空,又從正空慢慢西斜,黑夜中,月光漸漸探出了頭……

豪華的郡守府的貴客房內,溫筱晚一直坐在塌邊陪着昏迷的沐無憂,雖然沐舸等暗獄門的人輪流為他灌輸真氣,花子都也說不會有生命危險,可他就是沒醒,而她的心,也無法安定。

打發走了哭紅眼的涵兒,和所有服侍的僕從,屋內只餘溫筱晚和昏迷中的沐無憂兩兩相對,耳畔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和夜蟲的鳴聲。

其實,緊張了一整天,溫筱晚覺得全身酸痛難耐,只是見無憂的面容毫無血色,慘白一片,左臂的傷痕觸目驚心。他靜靜地躺着,俊目緊閉,無聲無息,便如死去一般。

每隔一會兒,她就會伸出手去,摁住沐無憂的手腕,凝神定氣地號脈,希望能第一時間發覺他清醒的跡象。他的脈象虛弱、零落,但是,終歸還是活着……

溫筱晚暗暗嘆了一口氣,回想起之前沐舸向她稟報的情況,綁架涵兒的,是江湖中最負盛名的殺手組織黑龍堂,他們的酬金極高,一次請出這麼多殺手,來人可謂出手闊綽。而之後阻擊她和無憂的兩名殺手,並非真正的殺手,而是天瑞國軍中之人,幕後操縱者,不是李大將軍,就是昭嬪的父親蘇將軍。

這是怎樣的一團亂麻啊!想到之前沐無憂幾次向殺手提及,他已經知道幕後首腦,看來並非虛言。可這一切的答案,都得等無憂蘇醒之後,才能得到。

天色漸暗,無憂仍沒有蘇醒的跡象,溫筱晚也覺得乏了,便和衣在他身邊躺下。

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靜靜地灑地一對沉睡的璧人身上……

第二日凌晨,溫筱晚就被一陣咳嗽聲驚醒,忙返身去看,沐無憂俊眸緊閉,雪白的中衣上,咳出的鮮血韻染開來的,如同一朵朵妖冶而嬌艷的花朵。

溫筱晚忙下塌取了花子都留下的葯喂他喝下,無憂終於止了咳,急劇地喘息之聲之後,慢慢平靜下來。她再無睡意,單臂支首,側卧在他身邊,靜靜地看着沐無憂,看着燭光柔輝下,每一分光影在他俊朗面容上的變化,眼底流露出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深情柔光。

忽地,沐無憂輕咳了一聲,濃密的睫毛微微動了下,慢慢地睜開了雙目……

「無憂,你覺得怎麼樣?」溫筱晚趕忙詢問。

沐無憂鳳目四下轉了轉,調整了焦距,終於看向她,不由得露出一抹極輕極淺卻極美的微笑,「晚兒,你……沒事吧?」

「沒事,你先說你覺得怎麼樣?哪裏疼?」

沐無憂微皺着眉頭,感受了一下,方笑道:「還好,應該是為我輸了真氣吧?」

見他掙扎著要坐起來,溫筱晚忙上前扶他,為他在後背加了幾塊柔軟的大枕墊,才扶着他靠坐好。

「你當自己是鐵打的嗎?手臂從肩膀傷到手掌,後背,胸口,還有極其嚴重的內傷……居然哼都沒哼一句,讓丈夫一通好找,若不是花大夫的醫術的確不錯,你這條小命在不在都難說。」

想起他受了內傷后,還墊在自己身下護著自己,溫筱晚心中很是感激,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才好,抱怨的話就忍不住流淌而出。

沐無憂原本就內傷極重,再加上受傷后做的墊背,現在五臟六腑就好像在油鍋上翻滾過一般,劇痛無比,但是他的臉上也只是微微蹙了一下,沖她微微一笑,口氣平常地道,「現在不是沒事了么?況且,有沐舸他們為我輸氣療傷,很快就會好。對了,涵兒沒事吧?」

「他沒事。歐陽將他護得很好,在他落地之前就接住了他。昨晚他可為你哭得眼睛都腫了,我怕他夜裏受寒,讓他在隔壁睡了。」

沐無憂點了點頭,正想再說些什麼,忽地又是一陣咳嗽,「那……咳咳……就好,晚兒……咳咳……昨日的事是我……咳咳……對不起你……」

溫筱晚眼圈一紅,輕輕拍着他的後背,趕忙阻止他說話,「邊咳還邊說話,你是想找死嗎?有什麼事,等你傷好再說吧。」原本想問他的話,也只好壓下不提了。

拍著拍著,忽然,沐無憂一頭栽倒在她懷裏……

「喂?無憂,你怎麼樣?」

沐無憂的肌膚緊貼著溫筱晚,他的身體忽冷忽熱,全身微微顫抖,溫筱晚見此情形,心底漏了一拍,焦急地大喊,「外面有人沒?快去請花大夫!」

沐無憂一動不動地靠在她的肩頭,緊緊閉着雙目,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間,然而任由溫筱晚如何呼喚,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怎麼辦?溫筱晚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如此慌亂過。

花子都匆匆趕來,診了脈后道:「這位官人受傷極重,昏迷是正常現象,只要按時將葯喝下,過得一個月,定會無恙。」

溫筱晚這才鬆了一口氣,送走花子都后,立即讓沐舸和沐晨曦安排人,一天十二個時辰照料無憂。

沐無憂長年習武,身體比一般人強壯不少,並沒象花子都說的那般,要一個月才好,他只用了不到二十天,便完全復原了。

溫筱晚還是不放心,押着他多喝了三天的葯,才作罷。

從能下塌走動的那天起,沐無憂就堅持清晨起來練劍,說這樣身體恢復得更快。溫筱晚也知道這個道理,可見他受傷的左臂無力地擺動着的時候,仍是會萬分心疼。現在,自然是靈活得多了,傷口已經癒合,劍舞起來也是呼呼生風。

待他練完劍,溫筱晚如同平常一樣,遞上一杯熱茶,乘他喝茶的當兒,取出懷中的手帕,為他擦拭額頭的汗水。

現在已經漸近暮春,氣溫升高,動一動,就會出汗了。

沐無憂美美地享受完妻子的服侍,便摟着她往客房走,邊走邊道:「晚兒,我打算用過午飯就回京……你……還是不願回皇宮是嗎?」他小心翼翼地詢問,一面說,一面觀察着她的表情。

溫筱晚聞言神情一淡,微微點了點頭,長長的睫毛就垂了下來。

「唉……我就知道,我也不勉強你了,等朝中的事處理完,我還會來雲川看望你跟涵兒的。」沐無憂摟緊了她,沒再說別的,也沒有顏面再勸她。

這一次的事情,他已經向溫筱晚交待了,是如雪和宮中其他幾位妃子攪出來的。如雪不知怎麼勸動了靜淑太后,出宮來雲川尋他。上回他帶涵兒出門玩,就是遇到的如雪。如雪乍一見到涵兒,驚駭不已,自然就聯想到了,涵兒沒死,溫筱晚也一定沒死。

當時,沐無憂將如雪趕回了宮,卻心頭隱隱覺得不妥,昨天他也只是出言試探,就從黑衣人的反應中,以及黑衣人招招只取晚兒性命的舉動中,得到了答案。

其實,在後宮的這幾名妃子中,他唯一沒碰的就是如雪,他是真的拿她當妹妹看待,一直希望她能找到真正可以依靠的良人,也勸說過她多次,可她就是不肯放棄心中的執念。後來,也不知她是怎麼說動了昭嬪,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用情不專,才帶給晚兒和涵兒的傷害。他覺得自己必須先去解決了這些事,才有顏面向晚兒提出,和好如初的要求。

經此一事,他算是真正明白了晚兒和權勢在自己的心中,孰輕孰重。以前他被耀眼的榮華迷住了雙眼,不知真情的可貴。可這些年來,面對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回到後宮,還得應付一堆各懷心思的妃子,心,漸漸的冷冰,而曾經屬於過他的脈脈溫情,就在每一個寂寞的夜裏,顯得如此珍貴。

被黑衣人襲擊之時,他想也不想地擋在晚兒的前面,雖痛徹心扉,卻一點也不後悔。只要晚兒和涵兒能安然無恙地活着,要他死,也是甘願的。

只是現在,他還沒有資格擁有這份美好,他要回去解決了那些多餘的女人,也要去解決他與晚兒之間最大的障礙,就算會引起驚濤駭浪,也在所不惜。

思及此,他不由得握緊了佳人的手。

溫筱晚始終低着頭,跟無憂一塊進了屋。待沐無憂沐浴完,沐舸進屋來彙報,她就避入了裏間,聽他在外間吩咐沐舸準備行囊,又喚來了崔郡守和總督,囑咐了一些政務……自始至終,她都怔忡不語。

以前,他總是在她面前哼哼,纏着她,哄着她,希望她能跟他一同回宮,她雖不願意,甚至覺得厭煩,卻也竊喜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今天……他提都沒提。說來真是奇怪,當他放棄勸說她入宮的時候,她竟不是欣喜,而是淡淡的失落——這並非表示她願意回宮,而是覺得,他是不是已經開始慢慢放下這段感情了呢?

「晚兒,在想什麼?」見妻子微迭著眉峰,低頭不知沉思些什麼,連他坐到身邊都不知道,沐無憂不由得出聲詢問。

「我……沒想什麼。」溫筱晚尷尬地咬着唇,話還未說完,就被沐無憂一把攬在胸口,熾熱的唇霸道的印上溫筱晚柔軟的唇瓣。

溫筱晚突然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手腳頓時鬆軟無力,只能依靠在他胸前,任他予取予求。

沐無憂很快就不再滿足於綿綿的親吻,他抬起頭來,拉開與佳人的距離,看着她因親吻而紅艷的俏臉,一面動情地欣賞,一面曲起手指,順着她修長地粉脖,慢慢下移,到了鎖骨處,慢慢撫摸,再輕輕折回,又慢慢往上,留連不去。

溫筱晚不禁打了個寒顫,迷茫的水眸,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感受到她的目光,沐無憂也轉了目光,與她深深地凝視,任心中的情義慢慢漲成潮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沐無憂只覺得嗓子發緊,心中的情意再也掩藏不住,他不容她反抗地將她抱起,躍上塌去,放下墜滿流蘇的塌簾。

整個世界好像停止了一般,周圍一片靜默,只有兩個有愛人激情澎湃而發出的聲音……

喜悅從沐無憂的心底深處淌過,能得到心上人的柔情相待,自是無與倫比的快樂。春風幾度之後,兩人相擁著,沉沉地睡去。

雖然縱了情的歡好讓沐無憂當天下午返京的計劃受阻,但他仍是沒有改變主意,在第二天清晨,便離開了雲川城。

他離開的時候,溫筱晚還在熟睡,他沒捨得叫醒她,只俯身在她面頰上輕輕吻了吻,便推門而出。而當他的身影消失在陽光之下后,溫筱晚便睜開了美麗的眼睛,一滴淚,慢慢順着面頰滑落,在綉著百合花的枕套上,暈染成一朵小水花。

他走了,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更沒有說還會不會回來。可是,她卻願意在此等待,也只能等待。

溫筱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下定這樣的決心,她不願意回皇宮,看着他左擁右抱,卻願意在雲川,等着他每隔一段時間,來小住一陣子。至少,在雲川的時候,他的身邊只有她。難道這樣她就可以欺騙自己,告訴自己,她還是他的唯一?

溫筱晚嘴角漾起苦笑,淚水卻一顆接着一顆地滑落。

因為無憂已經離開了雲川城,她們這一行人,也沒有再住在郡守府的理由,可笑崔郡守到此時,都還不知道沐無憂的身份,仍是將他當「欽差大臣」看待,而溫筱晚,則被他定義為「欽差大人」的「外室」。所以待沐無憂一走,對溫筱晚等人的態度就傲慢了許多,只不過,仍是表示,有空的時候,會去勝意坊光顧。

溫筱晚不卑不亢地道了謝,當天上午就辭別了崔郡守,回到勝意坊。

此時已近初夏,院中的葡萄藤已經爬滿了藤架。在皇宮中何時見過這樣的景象?涵兒興奮異常,做功課都要將小書桌搬到藤架下,而溫筱晚則陪在兒子身邊,邊看他學習,邊做些針線活計。

上回沐無憂明示暗示,想讓溫筱晚為他綉件衣,她一直沒答應,一來是手工的確粗糙了點,二來是費眼力,三來,那時她覺得他們之間的隔閡仍在,斷沒答應這種夫妻間親密行徑的理由。

可這時她已經想通了,她的心裏有他,他的心裏也有她,既然都放不下,不如就這麼度過一生吧。所以,她特地到雲川最出名的綢緞莊,買了一匹雲白的軟綢,細膩柔滑,用來做中衣最好。

中衣請張媽做好了,她就親手綉上一叢翠竹……雖然,在中衣上繡花是挺怪的,可她的女紅實在拿不出手,她可沒勇氣讓無憂那般俊美如神祉的人物,穿件針角彆扭圖案丑鄙的衣裳地外走動。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寧靜地度過,暮春過去,迎來盛夏。好在古時樹木參天,倒也不會太炎熱,溫筱晚小院中的葡萄藤,已經爬滿了大半個院落,平時坐在葡萄架下,還會有涼風習習。

自然,沐晨曦和歐陽越,仍是住在勝意坊內,三人還象往常那般,有空的時候,就坐在葡萄架下鬥鬥地主。不過,此時,他們已經是完全純粹的朋友關係。她仍然跟着沐無快的決定,溫筱晚挑了個氣氛比較和諧的夜晚,邀請歐陽越與沐晨曦月下小酌,乘機告知。其實,他們倆人早就心知肚明,只是沒有親耳聽到,心裏總存着一絲希望,這時,希望雖然斷絕了,倒也沒有預料中的難過,心意沉沉是難免,可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他們也懂。

沐無憂這一去就是兩個月,期間也沒象前幾回那樣,派人送封信來。溫筱晚只能猜測他到底在京城怎樣。

這天午飯剛過,歐陽越就從店中的大堂里,聽到了不少八卦,第一時間趕到後院告訴溫筱晚,「剛剛聽店裏的客人說,李將軍和蘇將軍都被罷了官,蘇將軍還因苛克軍餉,舉家被抄,流放邊境。李將軍倒還好,只是罷了官,子孫三代之內,不得入仕,雖說是沒了榮華富貴,但至少保了個一家團圓。再說,他在祖籍,有良田千頃,斷不怕沒得養老本兒。」

溫筱晚聽了,微微一哂,「蘇將軍為人如何,我沒接觸過,可就沖他派殺手來殺我,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流放也是應該。至於李將軍,雖是根牆頭草,倒也真沒幹什麼大奸大惡的事情,罷了官也就罷了。無憂這般處理,十分合情合理。」

歐陽越白了她一眼,「他做什麼你都覺得好。」

「胡扯,我是這種不分是非的人嗎?」溫筱晚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繼續道:「至少,他納妃,我就非常反對。」

歐陽越的臉上露出一股古怪的神色,試探地問,「可你現在不是願意跟他在一起了嗎?那為什麼不回皇宮去?」

溫筱晚輕嘆一聲,「不回皇宮。一來是規矩太多,我不喜歡,二來是,在這裏,我還可以自欺欺人……」

歐陽越撇了撇嘴,「女人真是愚蠢,明明知道是假話,還會相信。」

溫筱晚「切」了一聲,「那還不是因為男人喜歡說假話。」

這下可摸了倒毛了,歐陽越重重哼一聲,「我可就從來不說假話,我不喜歡我小師妹,就直接告訴她,才不會虛情假意。」

溫筱晚就忍不住為沐無憂辯解,「無憂對我並不是虛情假意,那天他不顧安危護着我……」

「得了、得了、得了,一點小事你要說多少遍?」歐陽越聽了就來氣,若不是他先趕往總督府搬救兵,他一樣也會用命護着她。不過是被沐無憂這傢伙佔了個天時,這傻女人就寶貝得什麼似的。

他這人小心眼兒,心中有氣,就不打算將另外一件事告訴她了,讓她着急去,他憑什麼要幫沐無憂那小子說話啊,那小子把整個後宮散盡了,又關他什麼事啊?

溫筱晚又問,「對了蘇將軍的女兒昭嬪呢?怎麼處置的?還有雪妃呢?」

「昭嬪賜了白綾,別的不清楚。」多餘的話就不說了,那個雪妃被廢了武功,挑了腳筋送回了國,這些都只是食客說的,他不知道是否屬實,才懶得說。

正好沐晨曦走了進來,溫潤地笑道:「晚兒,我剛剛聽到一個了消息,皇兄他……」

歐陽越生怕他說出來,立即截斷道:「還用你說,我早告訴晚兒了。」

「哦。」既然歐陽越已經說了,他就沒必要再多嘴,三人坐着閑聊了一會兒,溫筱晚便覺得有些乏,眼皮子直打架,兩個男人便告辭了。

回到屋內,小亦涵剛剛午睡起來,一見到娘親就撒嬌,「娘親,我們去街上逛一逛好不好?」

溫筱晚看了眼外面的日頭,意興闌珊,「你要是想去玩,就去前院找你皇叔吧。」

小亦涵撅了撅嘴,腹誹了幾句,便跑到前院找沐晨曦。沐晨曦自然樂意,牽着他的小手出了店面,直接帶他到小孩兒貨品比較多的北半街,東逛西逛,給他買了不少好東西。

小亦涵得了便宜,自然賣乖,甜甜地道謝,「皇叔你真好。娘親越來越懶了,以前還肯陪我的,現在一天到晚就會睡覺。」

沐晨曦聽得心中一咯噔,這段時間,溫筱晚的確懶了很多,總是懶洋洋地歪著,鬥地主也斗不了多久,就說乏了,好象,胃口也不好了,昨天張媽做的紅棗燉鯽魚,原本是她最愛吃的,結果也只嘗了一小口。

「你娘親是不是病了?」沐晨曦很擔憂。

「啊?是嗎?皇叔,我們快去請大夫吧。」小亦涵也急了,把玩具和零食往僕人身上一丟,拉着皇叔就跑。

於是,花子都就被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給拖到了小院。

溫筱晚睡得正香,被亦涵的咋呼聲吵醒,挺不樂意地道:「我哪裏有病?」

「賀娘子還是讓老夫把把脈吧。」花子都也覺得很無奈,他正跟心愛的小妾睡午覺呢,就被他們給拖來了。可來都來了,若不診個一二三四五來,怕這兩人又去煩他。剛剛他可聽得清楚,小亦涵叫這個氣度不凡的男人叫「皇叔」。

溫筱晚無可無不可地伸出手,小亦涵立即蓋了塊帕子在娘親的手腕上,咧嘴一笑,「爹爹交待的。」

溫筱晚跟沐晨曦同時在心裏翻白眼。

花子都搭著溫筱晚的手腕,凝神閉目診了一會兒,臉色有些古怪。

沐晨曦不由得有些着急,「怎麼了?是生病了么?她最近的胃口很差,吃什麼都不香。」

花子都低着頭道,「病倒是沒有。嗯……好好養著身體就行了。」

沐晨曦忍怒道:「既然要好好將養,自然是有問題,你只管明言,我們都不是諱疾忌醫之人。

花子都的臉色越發尷尬,迅速令童子背上醫箱,丟下一句「賀娘子只是有二個多月的身孕,好生將養就成了」,便匆匆跑了。

沐晨曦瞬時覺得滿嘴酸澀,朝溫筱晚道:「我讓張媽熬些補湯。……涵兒,跟皇叔出來玩,讓你娘親好好休息一下。」說罷,便牽了涵兒的手,打了帘子出去。

而溫筱晚,則不敢置信地將手輕按在小腹處,一臉夢幻般幸福的笑容,她這人懶散,從不記月事這類瑣事,真沒想到,她與無憂,只是一晚激情,這裏,就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她和無憂的孩子。若是無憂知道了,也一定會很高興吧?

有喜訊要報,溫筱晚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讓沐無憂早些回雲川來,便到外屋去問沐晨曦,是否有辦法傳個訊到宮內去。

沐晨曦說可以,正在商量著寫什麼內容,一名店內的夥計匆匆跑了進來,老遠就高聲叫喊,「沐大官人,沐大官人,請問在嗎?」

沐晨曦疑惑地應了一聲。夥計立馬跑進屋來,作了揖道:「沐大官人,店門外來了一隊官兵,還有一位公公,說是傳旨的,請您出去接旨呢。」

沐晨曦就更疑惑了,他住在這的事,皇兄早就知道,怎麼這會兒忽然想起傳旨?

疑惑歸疑惑,聖旨不能不接,沐晨曦整了整衣冠,便隨夥計出門往前堂去了。溫筱晚原想跟去看看熱鬧,想一想算了,她懷孕的事,在見到無憂之前,還是不要說的好,免得又招來什麼人的嫉恨。

下午小睡了一會兒,晚間吃飯的時候,沐晨曦才淡淡開口,「皇兄要我速速回京,可能是朝里出了什麼事情。」

溫筱晚正在跟一大碗雞湯奮戰,她依然沒有胃口,可為了肚子裏的寶寶,她還是強迫自己吃了一大碗菜,再喝下一大碗雞湯。聽了沐晨曦的話,心裏頓時舒坦了,原來無憂是有事無法分身,並不是故意不給她寫信。

「晚兒,我回京后,若無太重要的事情,我會讓皇兄儘快來雲川的。」

「謝謝。」

「不客氣。」沐晨曦看了她一眼,心道:我也只能為你做這些事情了。

歐陽越已經從沐晨曦的口中得知了她懷孕的消息,臉色不怎麼好,卻又無可奈何。與沐晨曦一起,吃過飯便早早地離開了。

且不說沐晨曦一早離開了雲川城,只說溫筱晚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之後,便安心在家養胎,前三個月是不穩定期,得好生躺着。這一次她雖然沒胃口,卻也沒有孕吐,算是比較好的了。

小亦涵對於張媽告誡的事,半懂不懂,只知道娘親現在不能碰,他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樣,往娘親的身上撲了。他歪著小腦袋,不錯眼珠子地看着娘親,關心地問,「娘親,你到底是不是病了呀。」

溫筱晚抿唇一笑,摸了摸他的頭髮,柔聲道:「娘親沒病,只是,娘親的肚子裏有個寶寶了,涵兒高興不?」

小亦涵立即上下掃描娘親的肚子,不住地問,「寶寶在哪裏?是妹妹還是弟弟呀?」

「涵兒喜歡妹妹還是弟弟?」

小亦涵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略有保留地道:「我都喜歡,要不這樣吧,先要妹妹,再要弟弟。我還沒有妹妹的。」

溫筱晚噗嗤就笑了,「難道你有弟弟?」

「上官旭弟弟就是弟弟呀。」

「哦……也對。」

一場關於弟弟還是妹妹的對話,就落了幕。自此以後,小亦涵就認定了娘親肚子裏的是妹妹,總是心急地問,「娘親,妹妹什麼時候出來啊,她到底在哪裏啊,我怎麼看不見?」

溫筱晚耐心地給他解釋,現在的妹妹還只有葡萄那麼大,要再過幾個月,才給出來陪哥哥。

日子就在一問一答間過去,轉眼又是兩個月,炎熱的夏季已經過去,涼爽的秋天如約而來。

在此期間,雲川城發生了一件大事,雲陽郡守和雲川縣令被割職查辦,家產一律抄沒。平日裏沒少受郡守府的下人欺負的百姓們,無不歡欣鼓舞,笑逐顏開,個個都稱皇上聖明。

溫筱晚見丈夫這般受人尊敬,心底也余有榮焉。只是,沐無憂依然沒有任何音訊,連帶着返就瓣沐晨曦,也跟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再沒跟她聯繫。朝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麼難以處理嗎?不會等孩子出生了,當爹的還趕不到吧?

儘管心裏着急,溫筱晚除了等,也沒別的辦法,還得隨時調整心情,免得胎教不好。現在她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肚子開始顯現,小亦涵很高興,終於可以找到「妹妹」的位置了。

胎兒穩定之後,溫筱晚便開始健身,除了孕婦瑜珈之外,每天早晚兩次散步是必不可少的,多走動,對順產十分有利。

這天一早起來,她便由歐陽越親自送出門,帶着小亦涵到街上隨意走走。

遠遠的,就看到雲川城最繁華的大街上,聚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紛紛踮着腳,伸長了脖子往街道中央張望。

小亦涵和溫筱晚兩個都是好奇心重的人,不由得擠進人群,也往中間張望,街道上,一列官兵開道,中間是十數頂小青轎,看起來不象是什麼官員出巡,但要是說哪個官家的小姐,這轎子又似乎多了一點。

於是,溫筱晚問身邊一位說得唾沫橫飛的大叔,「大叔,請問你們在看什麼?」

大叔一聽有人問,頓時來了興趣,「看美人呀,都是要送去京城選皇的各地的名門千金呢。」

「什……什麼?選皇后?皇上他要……選皇后。」溫筱晚的心頓時一痛,強自鎮定,面色卻青白如鬼。

「當然啦。皇上這麼年少俊美,又沒皇后,自然要選的。」大叔覺得好生奇怪,皇上選皇后,關這位小娘子什麼事了,她怎麼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明明剛才還擠得渾身是勁呢。

溫筱晚什麼話都沒說,失魂落魄地回了小院,連涵兒被一位熟人帶走了都不知道,路過店堂時,歐陽越喊了她幾聲,她都沒聽見。

「晚兒,你怎麼哭了?小心肚裏的孩子啊。」

一隻手遞過來一方白帕,輕柔如泉水的聲音里都是關切的柔情。

那隻手,骨節修長,潔白如玉。

溫筱晚順着這隻手往上看去,就見到沐無憂盈滿關心的眸子。她頓時火了,「滾!滾出去!」

沐無憂莫名其妙,「怎麼了?我來了你不高興?晨曦還說你急着見我呢,只是事情太多……」

「滾!誰要見你?」

「我走了,女兒出生見不到爹爹怎麼辦?」

「滾!我的女兒,不用你管,你回去選你的皇後去……」

後面的話沒說完,她的手就被溫暖的手握住,指尖還輕輕撫動着,陌生又熟悉的觸感一下子沖入她的大腦,她下意識地想掙脫,卻感覺到抓住她手的主人加重了力道,一下子將她帶入一個寬厚又溫暖的懷中。

而那溫潤的紅唇,立即貼服了上來,細細密密地吻着她,直吻得她呼吸急促,才意猶未盡地放開來。

溫筱晚一得了自由,火氣又開始往頭頂沖,漂亮的杏眸里,簡直可以開燒烤大會。沐無憂無奈地一笑,「要吃醋要生氣,也得很弄清楚原因啊,是晨曦要選皇后,又不是我!」

晨曦?

沐無憂淡淡一笑,「是啊,我將皇位禪讓給晨曦了。我想過了,只要我在這皇位上一天,大臣們就會逼着我納妃、立后,沒個安寧,而你也不喜歡皇宮裏的規矩多如牛毛。我見這雲川城風景也不錯,加之崔文山那個別苑也挺和我意,所以就將皇位讓給晨曦了。」

「哼!你是不知道,那群大臣一開始還勸我,後來知道我心意已決,便作罷了。隨即又樂翻了天,晨曦不是還沒娶妻嗎?他們立即就自作主張地開始選秀,這事他們早就想幹了……別提多來勁了。」

「不過,晚兒,以後我就只是個閑散王爺了,俸?有限,好在還有一個莊園,千頃良田。我們按你說的那樣,租些農戶耕種,少收點租子,也能對付著過日子了。」

他邊說,邊擁著晚兒入屋,坐下后,頓了頓,神情略有一絲緊張地問,「不知晚兒你……願意不願意與我,把酒桑麻,白頭偕老?」

淚水不由自主地蜿蜒而下,溫筱晚怔了良久,才哽咽著撲到他的懷裏,「願意!」

一個為了她而放棄了江山的男子,她當然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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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妃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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