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阿旺
馬車上,沈溪小聲對沈星瑜說:「姐,自從你被惡鬼捉走再回來,咱們家真的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拿乘車這件事來說,之前咱們家不僅窮名聲還不好,坐不起這樣的公共馬車,就是在路上想要搭個同村的牛車都是妄想。可如今你再看,馬車都竟然主動拉着咱們都不要銀子的。」
「我怎麼覺得你這話的語調太過興奮了呢?」沈星瑜斜睨著沈溪,打趣道:「難不成你還認為你姐姐被惡鬼抓走了是件好事?」
沈溪立刻坐好,壓下上揚的嘴角,認真地搖頭。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可依舊是日日晴空萬里,不見一絲雨水。
村裏的井水也是一天比一天少,獨獨沈家的那口八角井,水位一直不見降低。
越來越多的人家要依靠着沈家的井水過生活,同時村裏也有人開始擔憂,沈家會不會由免費變成收費,甚至是高價取水。
沈母再三保證沈家的井水只要有就會一直免費的提供給村民,這才讓眾人放下心來,再次把沈家花式誇讚了一番。
大楚民風淳樸,福壽村的村民也不例外,既然打水不花錢,那就多買些沈家出售的零嘴吧,畢竟沒人好意思一直占這麼大的便宜。
至此,沈家的名聲算是比之前更上了一層樓,同時也因為賣零食賺了不少錢。
就拿這次去洛縣來說,沈母一聽是為了參加祈雨法會去買布料,連忙拿出了一小袋的碎銀子,細數也有七八兩,嘴裏一直叮囑著千萬不要捨不得花錢,找輛馬車代步進城,如果來不及在城裏住一夜也可以。
馬車搖搖晃晃走的不慢,剛到晌午就進了洛縣的城門。
兩人在城門口下了車,不遠處就是玉黛的家。
此刻玉黛正坐在院子裏看書,木椅旁邊擺着瓜果,身上披着厚重的大氅,曬著春日的暖陽,愜意十足。
「旺旺,好像有人敲門,你去看看。」
一旁站在木架前整理藥材的高大男子先是一愣,然後從容的走到門口把門打開。
「黛姐姐……」沈星瑜以為開門的是玉黛,卻不想門后竟然站着一個滿臉刀疤的男人。
男人臉上的刀疤糾結毀了面相,若是黑天見到,怕是惡鬼都要怕三分。
不過沈星瑜倒是不怕,畢竟醫學院出來的,什麼醜陋傷疤沒見過,倒是沈溪驚呼一聲,嚇得窩在懷裏的楚玉玄差點丟掉手裏的肉餅。
他從沈星瑜的懷裏鑽出腦袋,仔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儘管面目被毀,但那雙眼睛卻如鷹隼一般打量着他們,魁梧高大的身材宛若一座大山擋在眾人面前,氣勢磅礴,威嚴肅穆。
「他身上有殺氣。」楚玉玄沉聲道。
殺氣?沈星瑜不解。
楚玉玄:「不是一般殺手的殺氣,而是一種久經戰場,歷經無數殺戮所形成的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這種殺戮之氣他並不陌生,十二歲隨軍至邊境,到十八歲班師回朝,他也曾意氣風發,也曾在戰場上殺敵無數,可經過兩年的養尊處優,雖然體能武力未見衰敗,倒是這心境卻與在邊境時大不相同。
再想到現在變成了小奶貓……唉,楚玉玄忽然就蔫了下去,手中的豬肉大餅也索然無味了。
「是誰在外面?怎麼這麼半天都不進來呀。」玉黛走到門口,見是沈星瑜和沈溪立刻把人請進屋。
「你們怎麼來了?」玉黛笑着給兩人倒茶,「挖心案暫時沒什麼線索,最近城裏也沒什麼命案,我正閑着無聊呢。」
沈星瑜抿嘴笑說:「你要是無聊可以參加過幾日在福壽村舉辦的祈雨法會呀,到時候富賈貴胄都會參加,官府肯定是要加派人手的,你出現也不會顯得突兀。」
「也好,就去湊個熱鬧吧,要不然在家除了吃就是睡,人都胖了一圈。」
沈星瑜瞧著外面劈柴的男人,想到剛才楚玉玄說的那股殺戮之氣,便忍不住小聲打探起來,「黛姐姐,這男人就是那日我們幫你抬回來的那個?」
玉黛點頭,「他傷的不輕,我用了整整三根人蔘吊著才把他治好。他並未中毒就是身上的傷口比較多,怕是之前就經歷一場非人的虐待之後輾轉到了人販子手中,傷口未愈又感染化膿,身上大部分都是腐肉。我也只能一小部分一小部分的清理。」
沈星瑜再次看向那個男人,怪不得見他跛着腳走路不順暢,舉手幹活也不似一般人那樣利落。
玉黛再次嘆氣道,「腐肉還不知什麼時候能長好,腐肉不除怕是這身體一時間也難以恢復如常了。」
「那臉上的疤也太嚇人了,若是個小娃娃肯定會被嚇哭,說不定晚上還會變成夜哭郎。」沈溪小聲嘟囔,雖然他也很同情這個男人的遭遇,但同情歸同情,嚇人是真的嚇人。
玉黛淺笑:「我給阿旺準備了一個面具,平日若出門便帶着。在家的話,傷口還是通風暴露在外面比較好。」
「我也略懂醫術,特別是外傷,等下我再給他看看吧。腐肉是肯定要除去的,否則一旦化膿發炎引起高燒,性命堪輿。」沈星瑜想了想又說,「小溪,不如你就去替我選料子吧,反正都是你設計的衣裙,我留在這裏等你。」
「也好,那等下吃了午飯,我們就分頭行動。」沈溪應允道。
院子裏,楚玉玄站在石桌上,看著名叫阿旺的男人揮動着斧頭劈柴,一下一下,行為與一般的平民農戶無異,但他就是覺得對方身份不簡單。
可惜無法跟他交流,一張嘴就是貓叫,莫說旁人,就是自己聽着都心煩。
從始至終阿旺一句話都沒說,玉黛說他是啞巴,但看了喉嚨和聲帶又與正常人無異。
「有的人在經歷過重大的挫折之後就會失聲,這也是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是心病,只能不斷開解或者等他自己解開心結,否則怕是無葯可醫。」沈星瑜再次嘆了口氣,看他身上的傷怕是受了不少苦,也不知這心結何時才會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