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

又下了一場大雪，饒是黑夜，也被滿地的雪映的亮如白晝，在這樣的光明之下，去做一件壞事是很需要勇氣的。

葉子提着兩桶油漆，站立在一輛高檔車前，提着油漆的手用力到發白，一想到這是葉賀的車，葉賀正在和那女人在做怎樣的事，心頭便堵上一口利劍一般的氣，隨着呼吸，一下一下剮蹭著人的心臟。

程甄懶懶散散倚在牆上，眯着眼打量在車前站了許久的女孩，眉頭一挑，輕笑道:「膽子可真小，跟以前的自己一樣。」

程甄本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可看到那女孩，他想到了曾經的自己，便幾下嚼碎口裏的棒棒糖，將簽子扔到雪地里，狠狠踩入雪裏，將衣帽戴上，大步走上前，搶過葉子手裏的油漆，猛的幾下潑在車上，又搶過另一桶，嘩啦一下，澆滿車身。

葉子被眼前的景象嚇的退後了幾步，眼睛瞪的大大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程甄大力揉了一把她的頭，笑道:「怎麼，這就嚇傻了，可真沒出息。」

「為……為什麼幫我？」葉子輕輕擋開他的手，結結巴巴的說道。

程甄歪頭一笑，漫不經心道:「因為，你心裏很憋悶，卻沒勇氣做那樣的事，所以我來替你撒掉這口惡氣。」

話音剛落，程甄又走到角落，拿起一根剛管子，回到車前，欲往車上砸去。

葉子心裏一緊，腦袋清醒過來，輕輕揪住程甄的衣角，壓低聲音道:「會觸發警報的。」

「慌什麼，我早黑掉警報和監控系統了，不然潑油漆的時候，你就被抓了。」

語氣里是滿滿的漫不經心和痞氣，但葉子並不討厭，甚至覺得他的聲音很是好聽。

程甄幾下砸破車窗，伸手拿出裏面的行車儀，轉身輕輕拉住葉子，往公園跑。

他手上的溫度不斷傳入葉子的手心，再經過手心傳至全身，最後直達心臟，將那口惡氣消融的無影無蹤。

他的手很暖，媽媽說過冬天手很暖的人，一定是個善良的孩子。

他們最終停在公園裏，找了條長椅坐下。

程甄打開背包，拿出一個厚厚的文件袋，一個錢包，還有行車儀，遞給葉子，「這些轉交給你媽媽。」

「什麼意思？」葉子疑惑的問道。

程甄隨意靠在椅子上，抬頭看着天空，辨不清神色，淡淡道:「這是你媽媽委託我找的你爸爸出軌的資料。她本來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的，既然你知道了，那由你轉交給她，我也少跑一趟。」

「我媽媽知道嗎？」葉子顫顫巍巍的問道。

「知道，大半年了，她在等你高考完。」

聞言，葉子的身子慢慢抖起來，原來她和媽媽兩人都心知肚明，可為了對方卻又都悉心隱瞞，在對方面前裝做無事發生，只能在黑暗裏一個人舔嗜傷口。

「你很幸福，你媽媽很愛你。」

程甄剝了一顆棒棒糖，塞進嘴裏，起身慢悠悠的走遠。

「你叫什麼名字？」葉子大聲問他。

程甄舔了一口糖，輕輕揮了揮手，懶懶道:「不重要，不過生意人罷了，記得叫你媽媽打尾金。」

葉子看着他慢慢走遠，她想追過去說一聲謝謝，可似乎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這樣沒有任何交集也許便是最好的結果。

葉子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家，看見在小區里四處找她的媽媽，眼淚嘩啦一下流了下來。

葉子跑到媽媽身邊，一下抱住她，將頭埋在她的懷裏，嗚咽道:「媽媽，對不起，傍晚不該對你發火的，可我一想到爸爸在和那女人廝混，而你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就想發火，可明明不是媽媽的錯啊，可我真的不知該……」

聞言，李藍的身子瞬間僵硬下來，她不可置信的問道:「小葉子，你都知道嗎？媽媽……媽媽對不起你……」

「媽媽，有什麼錯，錯的都是別人啊。媽媽我們狠狠敲葉賀一筆，然後你和他離婚吧。」

「你沒關係嗎？」

「媽媽，我沒關係，不會耽誤高考的。只是我想轉學，一看到語文老師的那張臉，我就噁心，老師和爸爸搞在一起可真是好笑，我不會放過她的。」

「好，轉，都聽葉子的。」

一周后，葉子轉學的那天，她將語文老師出軌的證據，發到了校長信箱和學校論壇上，笑着離開了校園。

而葉賀，她永遠不會原諒他，他不再是她的爸爸。在少年人的世界裏，恨就是這般的黑白分明，永遠沒有緩和的灰色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