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22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沙場只生產最初級的產品,而作為建築材料的黃沙有很大一部分附加價值在於運輸成本,如果能有自己的車隊,那利潤就會大大增加,想到這個,劉子光就想到了一件事,那個打斷王志軍胳膊的張彪,答應轉讓自己泥頭車隊的事情還沒落實呢,他立刻撥打張彪的電話,卻已經是空號了,於是又打了個電話給貝小帥,讓他挖地三尺也要把張彪給翻出來。

貝小帥辦事效率不是蓋的,半天工夫就查出來了,張彪這個不要臉的連醫院治療費都沒給就跑了,現正躲在城鄉結合部火花鄉某個出租屋裏,圖謀東山再起呢。

第二天上午,劉子光招呼了幾個兄弟上車殺奔火花鄉,在一片亂七八糟的違章建筑前停了車,貝小帥說張彪這小子現在如同驚弓之鳥,滑頭得很,看見不對頭馬上就跑,所以不好興師動眾地過去。

劉子光馬上安排兄弟們前後左右圍堵過去,自己帶着幾個人直奔張彪的老巢。

這是一條骯髒雜亂的街道,兩旁充斥着防盜網加工廠、音像出租店、情趣用品*店,電鋸的噪音不絕於耳,路旁扔著瓜皮果屑,癩皮狗滿街跑。貝小帥在一間掛着紅燈的出租屋前停了腳,指著上面低聲道:「張彪那個×養的就躲在這。」

出租屋的玻璃門上貼著兩行字:「按摩休閑,十元足浴」,門頭上掛着個搔首弄姿的女子圖像,粉紅色的玻璃門緊閉着,不知道裏面正在進行着什麼齷齪的勾當。

劉子光這就要上去敲門,卻被貝小帥拉住:「哥,張彪在樓上。」

貝小帥腿腳不太方便,就在樓下守着,劉子光帶幾個人順着旁邊低矮的樓梯爬上去,來到二樓一間房子門口,正聽見裏面的對話聲。

「我是派出所的!穿上衣服跟我走!你這是嫖娼罪,要勞改的,知道不!」

然後是一個惶恐不安的男聲:「大哥你饒了我吧,我認罰,罰多少都行。」

劉子光禁不住笑出聲來,這是玩仙人跳呢。

「砰」的一聲,劉子光破門而入,正看見張彪套著件沒有肩章和符號的老式警服,耀武揚威地站在床邊,骯髒的床單上面半躺着一個女人,弔帶衫故意拉掉一邊,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床下跪着個瘦小的中年男子,褲子還沒完全提上,嚇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看見劉子光這個瘟神進來,嚇得張彪的台詞都說不出來了,劉子光嗤笑說:「彪哥,玩得挺起勁啊。當初說的好像還有醫藥費、營養費、誤工費啥的,怎麼都沒見啊?」

張彪囂張的氣焰立刻萎靡下去,哪還有半分「公安人員」的樣子,低聲下氣地說:「大哥,我這不是正在籌錢么,最近實在手頭緊。」

劉子光說:「我不管那個,你說第二天就交接泥頭車隊的,現在都過去多少天了,還不見動靜,你這不是耍我么!」

說完直接上前一腳踢在床下那個瘦小男人的屁股上:「沒你的事了。」

男人如蒙大赦,提着褲子一溜煙地跑了。

張彪對劉子光是心有餘悸,他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哥哥,你饒了我吧,我是真沒有錢了,你看我現在都成啥樣了。」

劉子光說:「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不過你答應我的事就得辦到,我的泥頭車隊呢?」

張彪一咬牙:「哥哥,你真想要的話,我帶你去。」

押著張彪來到附近一個偏僻的汽修廠外面,張彪指著牆邊停著的兩輛破舊不堪、銹跡斑斑的無牌卡車說:「這就是我的車隊。」

貝小帥單腳跳起來就給了張彪一個大耳光:「×!這也叫車隊,廢鐵還差不多。」

張彪被打得一個踉蹌,差點栽倒。貝小帥還不罷休,上前抓住他打的胳膊:「*養的,不見血你不老實啊。」

「哥哥別動手,我說實話了。」張彪捂著頭,殺豬一般喊道。

「說!車隊哪裏去了?」貝小帥指著張彪的頭問。

「這兩輛車確實是我的車,去年花一萬二從人家手裏接的二手東風,買的時候就這樣。」張彪哭喪著臉說。

「還說瞎話!」貝小帥揚起了拳頭。

「小帥,等等,讓他說。」在一旁抽煙的劉子光忽然出言阻止了貝小帥的動作。

「謝謝哥哥。」張彪投過一個感激的眼神,繼續說,「一般干土方生意的,用的都不是自己的車,要不損耗大,來不了,交警、城管、路政都查得嚴。大家都是租的車,趁著夜裏幹活。原來也有七八輛車跟我幹活,後來我出事了,他們就都跑了。」

劉子光點點頭說:「行,這個另說。你平時都給哪個工地拉土方?有啥關係也給我介紹介紹。」

張彪哭喪著臉答道:「哪有什麼關係,就是帶着人去堵工地的大門,逼着他們給活,要是碰上硬茬子就讓人家揍一頓,運氣好碰上瓤的,就干一炮,都是小打小鬧,辛苦錢。」

這一點張彪說的倒是實話,拉土方沒啥技術含量,純粹就是個被黑社會壟斷的產業,誰的勢力大誰的活多,沒有竅門可講,張彪只是個不入流的城鄉結合部的地痞,都混到玩仙人跳的地步了,應該沒什麼過硬的關係。

「你說這兩輛車是你的,那鑰匙呢?」劉子光又問。

「在這裏,我都隨身帶着呢。」張彪哆哆嗦嗦地從兜里掏出兩把鑰匙交給劉子光。

劉子光順手拋給馬超:「上去試試,能打着么。」

馬超爬進一輛車的駕駛室插上鑰匙打火,機器吭哧吭哧半天,終於有點動靜了,但另一輛車卻怎麼也發動不起來。

「有段日子沒動,電瓶虧電了。」張彪惶恐不安地解釋說。

「張彪,這兩輛車我先借來用用,到時再還你,行不行?」

「不用還,不用還。哥哥拿去用就行。」這個時候,張彪哪敢說半個「不」字。

劉子光揮一揮手,張彪如蒙大赦,爬起來就跑。馬超從車上跳下來,望着張彪狼狽逃竄的身影說道:「就這兩輛車,夠嗎?」

「夠,咱們的優勢不在車輛,而在貨源。」劉子光自信滿滿地說。

馬超給汽修廠的兄弟打了個電話,過了個把鐘頭,就有人送來了個卡車用的電瓶,裝上去連上電線,一打火還真著了,馬超又大致檢查了一下車況,作出了評價:「用得太狠,壽命早就到了,不過勉強還能跑,短途運輸還行,跑遠路肯定趴窩。」

「短途也行,好歹是輛車。」劉子光倒是很滿意,笑眯眯地打量著兩輛大車。

此後的日子,王志軍回鄉去辦理沙場的承包手續,劉子光在城裏聯絡買家,現在正是房地產市場火暴的時候,城裏好幾個小區都在開工建設,還有十幾處大大小小的工地在籌建,劉子光印了一盒名片,自稱「南泰河沙開發有限公司」的市場部經理,拿着一堆樣品到處找人家問要不要河沙。

南泰縣大河鄉的河沙質量是遠近聞名的,大沙河水質清澈,沒有工業污染,沙粒含泥量低,質地堅硬,色澤清亮,是優質的建築材料,原材料市場上非常搶手,各個建築單位的項目經理紛紛表示有多少要多少,價錢好說,按照市價走就是,一方到場價格一百元。

一立方就是一百元啊!朱王莊的河沙資源據考證在一千五百萬立方左右,而且以每年五十萬立方的速度淤增,這是多麼巨大的一筆財富啊!

那兩輛破卡車被開到馬超所在的汽修廠重新收拾了一番,清洗髮動機,檢修油路電路,玻璃擦亮,重新噴塗油漆,整完之後,哪還有廢鐵的樣子?

現在劉子光已經小有名氣了,馬超靠着他的關係在廠里的地位也是與日俱增,從洗車小工晉級成為維修師傅,平時請假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等王志軍的沙場手續辦下來,再租上幾艘水泥船,滿載着河沙從大沙河開進淮江,走水路抵達江北市,然後改用汽車短途運輸,送到各個工地,上了磅秤就給錢,從此之後,金錢滾滾來,房子豪車啥都有了,生活多麼美好啊。

美滋滋地想着,劉子光騎着自行車回了家,一進院子,正看到鄰居們圍在自家門口嘖嘖稱讚著,一個巨大的紙箱子被拆開丟在一旁,五十二寸的大液晶彩電擺在中央,老爸老媽喜笑顏開地站在旁邊,不停地說着,這是兒子用獎金買來孝順的。

兒子獲得了好市民獎,又得到了總公司的獎金,加在一起就是一萬塊錢,一萬塊啊!老媽當清潔工干整整一年也沒有這個數,這如何不讓二老開心。

見劉子光回來,鄰居們紛紛誇讚他有出息,又問上回電視台拍的片子啥時候放,劉子光客客氣氣地和鄰居們嘮著嗑,拿出煙來請他們吸。

「小光啊,天就要熱了,給家裏添個空調吧。」說話的是院裏的老鄰居鄧雲峰,比劉子光大十歲,在晨光機械廠當電工。

「嗯,有這個打算,等開了工資,我去買一台大空調,起碼五〇櫃機。」劉子光說。

「那可不行,咱們大院的電線還是八十年代鋪的,早就老化了,點個燈看個電視還行,用微波爐都費勁,五〇櫃機肯定帶不動,弄不好還得把線路給燒了。」鄧雲峰到底是電工,說起來頭頭是道。

「那有什麼辦法么?」劉子光問。

「好辦,就是費點事,你買一捆六平方的線,我幫你跑線,再換個電錶,用什麼電器都笑眯的。」

「那太好了,先謝謝你了,鄧大哥。」

把大液晶電視抬進屋,爸媽都感嘆說太大了不習慣,簡直像電影一般的感覺,不過說歸說,心裏還是美滋滋的。原來的老電視蒙上罩子放起來,說等將來換了大房子放在卧室里用。

吃晚飯的時候,父親語重心長地勸說劉子光:「小光啊,現在手頭寬裕了,也不能胡亂花錢啊,你還要買房子結婚呢,能存一個是一個,這台電視機是你的孝心,我和你媽就不說啥了,可是那什麼空調啥的,可千萬別買,費電還不舒服,比電風扇差遠了。」

母親也跟着幫腔:「就是,現在房子漲得那麼厲害,咱們附近的江灣小區,九六年的老房子了,每平方都上四千了,你將來買新房,就算買個小點的也得五六十萬,我和你爸省吃儉用慣了的,把錢存下來不就是給你結婚用么?孩子,聽你爸的話,可別亂買了。」

劉子光嘿嘿一笑:「知道了,以後不亂花錢了。」

父親很滿意兒子的態度,又問道:「你和小方的事情咋樣了?小方是個好孩子,你可不能欺負人家。」

母親插嘴道:「要是能定下,就趕緊定,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我和你爸可等著抱孫子呢。」

劉子光說:「這事兒可急不得,人家方護士今年才多大啊,還不夠法定結婚年齡呢。」

「啊?」老爸老媽面面相覷,沒想到方霏竟然這麼小,兩人差距這麼大,人家女方家裏能同意么?

次日一早,王志軍從鄉下打來電話,說是手續辦得差不多了,平底船也聯繫好了,不過朱老二家自從出事後把挖沙船和河沙烘乾機、遴選機這些必要的機器都給賣了,技術工人也解散了,想要重新幹起來,還得一筆費用。

自己結婚買房子需要錢,給老爸老媽改善生活條件需要錢,給貝小帥等夥計們發生活費需要錢,修理汽車買汽油需要錢,王志軍家蓋樓需要錢,毛孩的娘得了癌症整天化療也需要錢,現在又是沙場添置設備需要錢……

劉子光感慨萬千,盤算一下自己還有多少現金,從張彪和胖子那裏要來的十二萬,還有賣掉馬6的十萬塊,加上自己的工資獎金,亂七八糟也有二十來萬,可是光王志軍家蓋屋就用了一半,毛孩他娘治病又花了六萬,幫兄弟們支付醫療費、喝酒請客犒賞弟兄們、維修車輛、採購家電……這點錢基本上全花掉了,翻翻口袋,只有幾百塊了。

雖然「地地道道」還在營業,每天都有點兒進賬,可那只是杯水車薪,起不了什麼用場,租挖沙船、買設備機器、租運輸船和泥頭車隊、工人工資,這都是巨大的開銷啊。

想到這些,劉子光就覺得頭疼。

錢!錢!錢!離了這個東西,啥事都幹不成啊。

劉子光心中擱不住事兒,馬上一個電話打回去問王志軍:「志軍,全部辦下來得多少錢?」

王志軍給他算細賬:「挖沙船一條就要十來萬,真要幹起來一條船肯定不夠,兩條船打十萬算就是二十萬,河沙烘乾機和遴選機也要將近十萬,起碼雇傭十幾個工人,租水泥船、租泥頭車隊,都要預付一些錢,最主要還有個大頭是給村裏的承包款,原來朱老二定的每年十萬,現在我和村裏定的是每年五十萬,分期付款,先給十萬,這樣算下來,前期費用起碼五十萬。」

「有沒有去銀行問問貸款的事情?」劉子光提醒道。

「去縣農行問了,人家根本不給貸,除非有抵押擔保,可是咱一窮二白哪有啥值錢的?而且人家說了,不貸那麼大數目給私人,只貸給企業法人。真是笑話,咱要是有五十萬塊錢註冊公司,哪還要貸款啊。」

看來銀行貸款這條路是走不通了,五十萬,雖然在劉子光看來不是什麼大數目,但畢竟今世不如往日,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短時間內讓他弄到五十萬,實在是件難事。

聽劉子光不說話,王志軍又說了:「村裏那個承包款是一定要交的,我已經把蓋房子的錢用上了,但還是不夠,家裏太窮了,我實在沒辦法啊,光哥。」

為了辦沙場,把自家正在建的屋都停工了,王志軍也算豁出去了,但劉子光念頭一轉,立刻說道:「志軍,家裏的房子不能停,鄉親們都看着呢,你要是把房子停建了,人家肯定覺得咱資金不寬裕,就信不過咱了,房子你繼續蓋,錢我來想辦法。」

放下電話,劉子光想了想,自己這幫兄弟都是窮得叮噹響,根本指望不上,*嫂子的癌症是個無底洞,自顧不暇,哪有閑錢?自己雖然對疤子有恩,但也沒有其他來往,*有事都不找他,何況自己,所以這條路也不通。

想來想去,劉子光還是拿起電話撥了自家的號碼。

「媽,你在家啊,我想和朋友合夥做點生意,你借我點兒錢吧。」

一聽兒子要做生意,老媽很熱情:「好啊,媽贊助你,三千塊夠不夠?」

劉子光一時無語,半晌才道:「媽,我們要做大生意的,起碼幾十萬。」

「哎呀那可不行,你又沒做過生意,被人騙了怎麼辦,可不敢亂弄這些。」

劉子光無奈地掛了電話,老媽思想陳舊,省吃儉用攢下幾個錢,當然捨不得冒險,在她心中,做生意就是去批發市場買幾百雙襪子擺在地攤上賣,或者在夜市推著三輪車賣烤腸,對於挖沙這種生意根本沒有概念,是說不通的。

沒辦法,又給貝小帥打電話,貝小帥聽了沉默片刻說:「哥,你別急,我想想辦法。」

一個小時以後,貝小帥回話了:「哥,我幫你預備了五萬塊錢,中午來家拿吧。」

中午吃飯的時候,劉子光騎着自行車回了家,進家之後發現父母很嚴肅地坐在八仙桌兩旁,桌子上擺着一個報紙包。

「這是……」劉子光狐疑道。

「小光,上午你媽都告訴我了,我仔細想了一下,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創業干出點名堂就來不及了,既然你有這個想法,做父母的就沒有不支持的道理,這裏有三萬塊錢,是咱們家的家底子,你拿去吧。」

說着,老爸將報紙包打開,露出裏面整整齊齊三紮鈔票。

一時間劉子光覺得臉上有些發燒,鼻子有些酸,八年前,父母也是這樣把畢生積蓄兩萬塊拿給自己,讓自己去炒股的,結果沒幾個月就賠得精光,現在自己一句話說要做生意,父母再次義無反顧地拿出從牙縫裏摳出的積蓄,父母永遠是兒女最堅實的依靠啊。

「小光啊,這三萬塊你拿着,我和你爸工資低,起早貪黑也掙不了幾個工資,這可是給你買房子的錢,你可要小心啊……」老媽又開始啰唆,但劉子光沒有半分的不耐煩,很認真地聽着,不時地點頭:「媽,我知道了。」

房門被敲響,劉子光回頭喊了一聲「請進」,一個染成黃毛的腦袋伸了進來,是貝小帥,他一手拄著拐杖,另一隻手裏拿着一個報紙包,走進來之後先給劉大爺劉大媽問個好,然後將報紙包解開,得意地說:「五萬塊,數數吧。」

貝小帥這個整天哭窮的人,竟然能拿出這麼多錢,讓劉子光有些納悶,不過現在急等著用錢,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他掏出煙來甩給貝小帥:「行啊小帥,幫了哥哥的大忙了。」

「小意思,有事你說話。」貝小帥點上煙,一臉的得意。

「砰砰!」劉家的門又被敲響了,不等回應就有兩個人衝進來,前頭那人怒氣沖沖,手裏還拎着雞毛撣子,正是貝小帥的爹,後面跟着的是貝小帥的娘,也是一臉的怒色。

再看貝小帥,臉刷一下白了,劉子光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你個小敗家子,居然偷起家裏的錢了,看我打不死你!」老貝叔揮起了雞毛撣子,聲色俱厲地喊道。

「小帥啊,家裏的存摺是不是你拿了?趕緊告訴媽,別惹你爸生氣啊。」貝小帥的媽一邊拉住老公,一邊苦勸自己兒子。

「是我拿了又怎麼樣?你們的錢不就是我的!我有急用,真的。」貝小帥急得面紅耳赤。

「還敢嘴硬,看我打不死你!」老貝叔高高舉著雞毛撣子,就是打不下去,也難怪,從小到大他就捨不得下狠手揍兒子,要不然貝小帥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樣子。

貝小帥的媽已經發現了擺在桌子上的錢,明白了怎麼回事,她拉着丈夫對劉爸爸說:「他大爺,這錢是我們十幾年的積蓄,打算給孩子買房子結婚用的,上回他小姨要買車來借錢,我們都沒給的。」

老爸老媽一起將眼光投向劉子光,劉子光二話不說,將五萬塊錢拿起來交給老貝叔,解釋道:「想干點兒生意,找兄弟們籌錢,哪知道小帥這傢伙偷拿家裏買房子的錢,這錢我不能要,大叔你拿回去吧。」

老貝叔說:「小光,不是大叔不願意借錢給你,實在是有難處啊。」

劉子光點頭表示理解,可是貝小帥卻憋紅了臉嚷道:「老頭,你今天要是敢把這錢拿回去,我就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老貝叔氣得差點岔氣,但是卻拿這個執拗的兒子沒辦法,手裏拿着五萬塊錢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貝小帥!」劉子光怒斥道,「怎麼說話呢,和爸媽說話能這樣嗎!還不賠禮道歉!」

然後貝小帥的父母就驚訝萬分地看着一向桀驁不馴的兒子乖乖低下了染成黃毛的腦袋,低聲說:「爸媽,我錯了,不該拿家裏的錢。」

出了奇了,兒子竟然變得這麼聽話,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一物降一物啊。老貝叔把牙一咬,拿出一萬塊錢說:「大叔也不是不講究的人,這一萬塊就算我們幫小帥入股的,小光你一定要拿着。」

劉子光也不作假,當場接過,提筆刷刷寫了借據交給老貝叔,說:「謝謝貝大叔了。」

這樣一來,好歹貝小帥顏面上過得去了,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貝小帥一家人走了,劉子光望着桌子上的四萬塊錢,還是苦惱不已,這還差得遠呢,連半艘挖沙船都買不了。

房門又被敲響,劉子光還以為是貝小帥回來了呢,沒好氣地說:「挨揍沒挨夠?」

「嘻嘻,你敢揍我么?」宛如黃鶯般聲音,正是方霏來了,背着雙肩包,穿着牛仔褲和運動鞋,一副女學生打扮。

「咦,方霏你怎麼來了?」劉子光站起身,不經意地將桌子上的錢推到角落裏。

「我怎麼不能來么,今天休班,就過來看看大叔大媽,你以為看你的么?哼。」方霏背着手,撅著嘴嬌嗔道。

「哎呀,小方來了,大媽倒水給你喝。」老媽一看見未來的兒媳婦就眉開眼笑,拿起熱水瓶倒了一杯水,又拿眼色示意老爸,老爸會意,站起來說:「對了,我出去買份報紙。」

「我也該出去買菜了。」老媽說。

老兩口裝模作樣地躲了出去,給兒子和方霏騰出了屋子,走出院門,回望着低矮的大雜院,老爸嘆著氣說:「啥時候才能拆遷啊,咱也不要多,給一套房子讓孩子有個地方結婚就行。」

「等著吧,聽說快了,十幾年都熬過來了,還差這幾年么?」老媽說。

屋子裏,方霏嘿嘿笑着指著劉子光說:「藏什麼好東西呢,不讓我看見。」

劉子光訕笑道:「沒藏,就是幾萬塊錢,家裏湊出來給我做生意用的。」

「那夠不夠啊,不夠我這裏還有張卡可以刷呢。」方霏瞪着大眼睛問道。

「你剛工作,哪有多少錢啊?」劉子光很不在意地說。

「哼,剛才我在門口都聽見了,你到處借錢居然沒想到我,實在氣死我了,現在又小看我,我這張卡很厲害的呢,可以透五萬現金的。」

乖乖,透支五萬現金,那得是多高級的卡啊,劉子光瞪大了眼睛望着方霏,方霏以為他懷疑,便從錢包里拿出一張白金卡來在他眼前晃着。

但劉子光還是搖了搖頭,說:「五萬還是不夠,我這個生意,起碼要五十萬現金。」

「五十萬啊……」方霏誇張地捂住了嘴。

方霏只不過是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小護士,工資也不過千把塊錢,雖然有個當院長的老爸,但也不是那種一擲千金的富豪家庭,五十萬對她來說,肯定是個大數字。

如果是一般人,籌集巨款肯定是個大心事,但劉子光卻沒事人一樣,擺擺手說:「不說了,我自有辦法,對了,你來有啥事么?」

方霏撅起了嘴:「沒事就不能來找你玩么?」

劉子光意識到說錯話了,趕緊改口:「能啊,想玩什麼,我帶你去。」

方霏卻又嘿嘿一笑,提起手上的一袋橘子說:「其實也沒啥,就是下班路過看見賣橘子的,就買點給大叔大媽送來嘗嘗,才不是來找你這個壞人的呢。」

放下橘子,方霏拍拍衣服:「好,我該走了,今天家裏來客人了,要早點回去。」

劉子光也起身道:「那我送你。」

忽然手機響了,打開一聽,是公司來的電話,說總公司領導下來視察,馬上要開會,讓劉部長趕緊回去。

「回去個毛,我有事呢。」劉子光掛了電話。

方霏卻板起臉來說:「你這樣可不行,虧你還是領導呢,我回去了,不要你送,你趕緊回公司。」

劉子光無奈,只好推著自行車出來,把方霏送到巷口頭,自己騎車直奔公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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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紅年代·壹 風雲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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