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秘藏 第一章 發瘋的雲

川西秘藏 第一章 發瘋的雲

劉驚南說他是地地道道的南京人,大家都不信,連從未出過川西的司機師傅都持懷疑態度。

「你開玩笑的吧,你要說你是蒙古人我可一點兒意見沒有。」

說話的司機師傅是稻城人,住在亞丁景區山腳下的熱光村,平日裏的主要工作就是去車站和機場拉客,順帶做些蟲草生意,用他的話說,沾了國家的光,把這裏建設得好,干起啥來都方便。

洛絨刀登聽起來像是個外國名字,但在少數民族聚集的地區並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和他搭夥輪流拉客的名叫白馬求真,他哥哥叫洛絨加布,在熱光村所屬的香格里拉鎮開民宿,說是做生意嘛,不含糊,一條龍服務。

川藏線的景色美不勝收,雪山、森林、湖泊、草原應有盡有,符雨也沒閑着,和劉驚南一人舉著個相機,咔嚓咔嚓拍個不停。

「再有三個小時就到色達了。」

司機師傅的普通話極不標準,帶着一股藏族獨有的聽感,說話的時候臉頰不怎麼動,即便整天戴着帽子,臉上還是曬得通紅。

途經的這一帶是一片平原,有不少當地的村落,印着漢藏兩語的路牌從身旁急速掠過,上面的漢字都不陌生,可連在一起就是記不住,一眨眼就忘了。

「拉—西—村。」劉驚南慢吞吞地念完,車裏一陣鬨笑。

從拉西村駛出不遠,路兩旁本就少有的樹木就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午後的太陽親手為大地蓋上一層金膜,搖曳的萬千光點繪出風的蹤跡。

「從山中來,到山中去。」從吃完午飯就壓低漁夫帽睡覺的蘇硯此刻也醒了,伸出手與風擊掌,上揚的嘴角不知想到了什麼好事。

「是從這片山中來,到那片山中去。」蘇語橋指著車前車后的兩條山脈,極力反駁着她弟弟,一如往常地不給情面。

「卧槽,我有時候真懷疑我是不是你親弟弟!」

蘇語橋沒好氣地回道:「你能不能把你的狗爪子從我眼前拿開,這樣我還能認你這個弟弟。」

蘇硯舒展了一下筋骨,舉起咔吧作響的拳頭在蘇語橋眼前晃了晃又放下:「行行行,好男不跟女斗,就你這熊樣,要是三十歲之前找到男朋友,我就不姓蘇。」

「這才當了兩年兵,翅膀就硬了,我回去就跟咋媽說說,你以後休假就別想出來玩了,好好在家學習吧。」

蘇硯被懟的毫無脾氣,雙手環胸,重新扣上了漁夫帽,猛抬了下屁股,車子跟着一沉,左扭右扭,好半天才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定。

「喔~~~」

劉驚南毫不受影響地對着廣袤的天空叫喊著,同行的兩名女生跟着喊了起來,蘇語橋也跟着喊了起來,叫喊聲此起彼伏,若是有旁車經過,定會以為拉了一車發瘋的狒狒。

符雨倚著窗沿,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後視鏡里的司機師傅正在偷笑。

「你的山到了。」蘇語橋用胳膊肘戳了戳蘇硯,後者紋絲不動,顯然不想理她。

一進山,天氣就變化無常,光早上就下了四五次雨,細密卻不大,幾乎聽不到聲音。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拐個急彎可能天就放晴了。

陽光透過烏雲灑在漫山遍野的草木上,既不刺眼,也不黯淡,是拍照的好機會。

不時會在山體上和草場中央看到碩大且陌生的白色藏文,如同一道道符咒,把大地山川都封印了起來。

顛簸了近十個小時,可符雨一點都不感到疲憊,相反窗外的風景讓他着迷,遠處連續拐彎的車輛消失又出現,最後徹底消失在視野中,偌大的天地間彷彿又只剩他們這一行人。

雖然山路本就是彎彎曲曲,但像這種連續的急轉彎並不多見,即便是有二十多年駕齡的司機師傅也開得小心翼翼。

不知轉了第幾個彎,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若隱若現的雨絲重新佔據了天空,符雨看了看錶,再有一個半小時就到了,收好相機,準備小憩一會。

可能是四周山勢險峻的緣故,天上的烏雲宛似封酒罈的蓋頭,等到烏雲完全遮蔽了太陽,四周便陷入了絕對的黑暗,好在司機師傅提前打開了車燈,速度只是稍慢了一些,仍在馬不停蹄地朝目的地趕。

當第一顆豆大的雨點吧嗒到車窗上,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車窗已經被刷上了好幾道水漆,噼里啪啦的聲音接踵而至,頃刻間暴雨如注,燈光全被反射了回來,車外白茫茫的一片。

整個世界猶如一隻緊握的拳頭,將他們連同車子一起攥在其中,天地間的雜音仿若消失了。

「不能走了,歇會吧,再走要出事咯。」

司機師傅說完,把座椅稍稍調后了些靠在那裏,大家互相交流了幾句,便都沉默不語,一時間車內氣氛有些沉悶,都在靜等雨停。

窗外一成不變的景象看得符雨犯困,不多時便昏睡了過去,迷糊中聽見有物體墜落的聲音,但是比蚊子的嗡嗡聲還要微小,也許是誰手中的東西掉了,符雨沒空多管,就這樣不知睡了多久,感覺整個天河的水都被一次性倒完了。

「快看!雙彩虹!」眼尖的蘇語橋和劉驚南一起指著橫亘在不遠處兩座山中間的雙彩虹。

嘴角還流着口水的符雨用手背簡單擦拭了一下,就忙舉起相機朝着蘇語橋那邊的窗戶拍了幾張。

「你們幸運哦,這條路我都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幾乎都沒有碰到過!」

等到追上彩虹,天色又漸漸昏暗了下來,可這次卻遲遲沒有等到雨。

「不對勁不對勁。」司機師傅輕點剎車,睡眼仍舊惺忪的符雨聽到這話倏地來了精神,在車窗外面四處打量著。

「哪不對啊?」符雨正打算開口,被蘇語橋搶先問道。

司機師傅陰著臉:「這雲不對!」

「啥?雲不對?」坐在副駕駛上的劉驚南猛地回過頭:「怎麼着,師傅,這雲還有什麼說法不成?難道我平時看的雲還有假的不成?」

「你仔細看。」師傅神色凝重,一改近日裏的溫和,看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大家都瞪圓了眼睛盯着空中的烏雲,生怕錯過什麼。

幾朵烏雲與平日裏見到的並無不同,如果非要說不同,還真有點不太一樣,細看之下它的輪廓更加粗糙,有很多分出去的細流。

沒有風,烏雲依舊飄得很快,所有的烏雲朝着車頂的蒼穹聚集,像是為追趕他們而來。

符雨瞥見後視鏡中的司機師傅,臉色發黑,眼中閃過一抹狠色,再看又恢復如常,符雨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眼花了。

看着不僅越飄越近,也越飄越低的烏雲,不等別人說,符雨也明白師傅口中的雲不對是什麼意思。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烏雲,而是禿鷲,遮天蔽日的禿鷲。

不計其數的禿鷲在離車不到二十米的空中盤旋,像是一張巨大的網,慢慢朝他們覆來;更像是一張鐵板,即將將他們壓扁。車內幾人看得出神,都愣在那裏。

「這是怎麼回事?」坐在駕駛位後面的張舟客用手輕輕推了推司機師傅。

師傅苦着個臉:「我哪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

眾人都心照不宣地把車窗搖了上去,劉驚南玩弄着手機:「艹!沒信號了!」

「不是說禿鷲只吃屍體嗎?為什麼盯上了我們?難不成這附近有屍體……嘶……」

毛小西本來就有些害怕,早就挽住了羅筱的胳膊,現在聽她這麼一說,抱得更緊了,疼得羅筱倒吸一口涼氣。

劉驚南倒是迅速鎮定了下來:「別瞎說,看把孩子嚇得,瑟瑟發抖。」邊說邊打量著車內。

這種款式的麵包車幾乎可以說沒有後備箱,東西都堆在腳下,一覽無遺,劉驚南掃了一眼又把目光放回窗外,藉著微弱的日光四處觀察,渴望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真是奇了怪了。」劉驚南話語中帶着一絲無奈,卻又用篤定的語氣說道:「肯定是哪裏有問題!」

十幾年的程序員工作經驗讓他堅信事出反常必有妖,有如調試中出現的BUG,只是一時半會找不出來原因罷了。

禿鷲乃是藏族人心中的神鳥,如此多的神鳥一同來襲,貌似還帶着敵意,司機師傅默不作聲,看不出是喜是悲。

黑壓壓的禿鷲群不再往低處飛,與他們成敵對之勢,猶若蓄勢待發的大軍,默等衝鋒的號角。

「動了。」張舟客平靜地提醒著大家,可除了眼睜睜看着同鐵板一般的禿鷲群朝他們壓來,眾人什麼也做不了。

所剩無幾的光線被禿鷲群一點點吞噬,壓迫感撲面而來,令人感到胸悶氣短。

禿鷲的爪子不斷在車上划痕,發出的聲音讓人很不舒服,多次嘗試無果徹底激怒了它們,爆發出尖銳的叫聲,參差不齊,宛如無數個魔鬼在耳旁怒號,符雨感覺頭都快炸了,抱着頭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他腦海中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衝出去,跟這群禿鷲干一仗,但殘存的理智並沒有讓他這麼做。

符雨一行人像是被吞進腹中的食物,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慢慢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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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禁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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