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器魄
蘇漁坐在一塊青石上，黑色的長裙隨風搖曳，她喜歡黑色，正如古井不波的內心，不張揚，宛若在角落裏生長的花。
她的美，不同於雨師無情那般，冰冷得如同冰山上的雪蓮，看上一眼就難以忘記。
蘇漁有着自己的風格，她的美不流於表面，雖然也很好看，但並不是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事實上，如果群芳林立，她並不起眼。
這也是她留給所有人的一種感覺，或許沒有人在意她的存在，卻總會在任何時候，都會感覺到她。
就像是綿綿的細雨，她用另外一種方式，另外一種美，一點點滲透你的心臟。
太子也是這種感覺。
最初將蘇漁冊立為太子妃的時候，他心中並未掀起多大的波瀾，儘管蘇漁的樣貌，也屬於上上之品。
與她有那麼多的交集，更多還是因為諸葛流蘇，他不允許任何人對自己的威嚴有所威脅。
蘇漁這個人，他並不在意，但事關諸葛流蘇，事關自己的尊嚴，他不容許遭人褻瀆。
蘇漁提前入宮，這在大源帝國的歷史上不是沒有類似的情況，這也是太子提前經歷人事的一個過程，也是皇帝默許的事情。
但蘇漁入宮之後，恪守禮節，太子久求而不得，在心底同樣烙印下了近乎扭曲的陰影。
蘇漁看着格外清朗的天空。
的確，郊區的空氣，總會比雲都好上許多。
她也很納悶，自己尚未過門，不算是真正的太子妃，僅僅有了一個名分而已。
按照常理來講，宮中的規矩絕對不允許自己跟隨着陛下和太子前往出遊。
但據說自己能夠一同前來，是陛下親自下達的旨意，她也沒有辦法。
蘇漁不喜歡爭鬥，更加不喜歡捲入政治的漩渦當中，這一點倒是與她的父親蘇元瑞有些相似。
就像之前蘇哲前來尋她時候一樣，她並未發表任何意見，蘇哲自己的事情，由他自己做主便是。
「姐姐！」蘇哲的聲音傳來。
蘇漁站起身來，將衣裙輕輕整理了一下，輕輕一笑，她笑的時候，給人一種特別溫暖的感覺，好像是一縷陽光。
「我是不是……給你添了麻煩！」蘇哲沉聲道，有些自責。
這一路上到現在，太子差使姐姐就像是差使一個侍女一樣，這讓他很不舒服。
蘇漁笑道：「與你無關，出嫁隨夫，我雖尚未過門，但有些事情，總歸是要做的，不比當初在蘇家時候。」
蘇哲深吸一口氣：「可聽我說要去固安鎮擔任文書的事情之後，殿下的情緒不太對！」
蘇漁伸手將他被風吹亂的頭髮整理了一下：「只管做你喜歡的事情就好！」
蘇哲目光帶着幾分不忍：「可是姐姐，我擔心殿下會將這些怨恨全都壓在你的身上，你本就與世無爭，不喜歡勾心鬥角，這會讓你很為難。」
聽到這句話，蘇漁淡淡道：「你是說這次去固安鎮的事情吧！」
見到蘇哲點頭，她則是搖頭道：「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為何，不過既然是陛下的旨意，我們作為臣子，也只能遵守。」
「諸葛流蘇那個人，到底怎麼樣？我聽說當初他做的荒唐事，惹惱了姐姐……」蘇哲目光閃爍道。
蘇漁道：「我對他的印象並不深刻，那一次我也不太清楚怎麼回事，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了，他的口碑了風評又不好，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蘇哲咬牙道：「此事我去固安鎮必定要問個清楚。」
蘇漁搖頭道：「沒什麼可問的，我如今已經入宮，用不了多久便會完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番前去固安鎮，還是少與他接觸為好。」
「可是姐姐……，殿下對那件事情一直耿耿於懷，諸葛流蘇做出這等事情來，平白將你拉入這場爭鬥當中，怎能不給你一個交代？」蘇哲抱不平。
蘇漁卻是笑道：「這世間哪來那麼多的交代？既然已經知道殿下對此事耿耿於懷，又何必非要繼續堅持，從而鬧得不歡而散？」
蘇哲似乎仍有不甘，方要開口，身後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見過殿下！」蘇漁率先行禮。
「見過殿下！」蘇哲聞言也急忙行禮，心裏不免有些慌亂，也不知道適才的那番話太子殿下有沒有聽見。
太子看着蘇漁，眼中的慾望一閃即逝。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期待，這是人之常情，太子也不例外。
多次想要得到蘇漁，卻都被她那不軟不硬的規矩擋了回來，天日朗朗，又不能用強，太子心裏也很憋屈。
「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完婚，我會讓你臣服在我的腳下！」太子心中暗道。
眼睛裏也閃過幾分冷冽：「當初諸葛流蘇因為對你不敬而被貶黜，如今陛下聖恩浩蕩，八成是要免除了他的責罰，加以重用。」
「我作為你未來的夫君，此事斷然不能就此作罷，你不想要的公道，我替你討回來便是了！」他悍然道。
蘇漁則是盈盈一禮：「區區小事，殿下不必如此，過去也就過去了，大家都不去提及的時候，慢慢也就淡忘了！」
太子冷笑道：「你是對他有了其他的感覺，不忍心看着我傷害他？」
蘇漁臉色異常的平靜：「殿下誤會了，臣女只是不希望因為自己，影響到了大局。」
「況且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陛下也親自降下了責罰，如今諸葛流蘇做的出色，陛下也讚許有加，因為往事再去觸碰這件事，對殿下也沒什麼好處。」
聽到這句話，太子心中更是冷笑連連，不過卻沒有繼續與她開口，而是看向了蘇哲：「你去固安鎮的事情，是蘇大人的意思？」
蘇哲搖頭道：「太子殿下明鑒，這是我自己的意思，與父親和姐姐無關。」
太子嘴角勾起一絲淡漠的笑意：「你在雲都名聲不小，從小飽讀詩書，一個小小的固安鎮養不得你，我如今正需要人手，為何非要遠赴這座小鎮，而不過來幫我？」
蘇哲臉色微微一變，他同樣不太適合這種勾心鬥角的事情，如今聽到太子殿下話語中的怨懟，當即躬身道：「人各有志，殿下便不要強求了！」
「此事都是蘇哲一人的意思，殿下要降罪，怪我便是，莫要連累了姐姐！」
太子哼聲道：「你無論作何選擇，都談不上對錯，所以我無法降你的罪，這一點你倒是清楚。」
蘇哲心中苦澀，卻始終躬身行禮，沒有回答。
太子繼續道：「但世人都知道，我與諸葛流蘇之間交手多次，已經站在了對立面，你若如此選擇，我也不怪你。」
「不過若當真有一日，你我處在敵對的立場，我不顧及你姐姐的情誼對你動手，你也莫要怪我這個姐夫不講仁義道德！」
蘇哲沒有開口，目光卻是帶着幾分堅定。
「太子殿下，陛下有命，即刻啟程！」一名內侍上前稟告道。
太子看了一眼蘇家姐弟，又是冷哼一聲，轉身拂袖離開。
蘇家姐弟則是相互對視了一眼，苦澀的搖了搖頭。
……
固安鎮，鎮守府。
諸葛流蘇與宇文浩然相對而坐。
「我聽說玄英宗要來固安鎮，這個消息是真是假？」宇文浩然問道。
諸葛流蘇點頭：「是真的，消息竟傳的這麼快，連陌陽都知道了？」
宇文浩然嘿嘿一笑：「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太子也來了，還有李長史！」諸葛流蘇轉移了話題，然後看向了宇文浩然：「聽說，二師兄也有可能會來！」
宇文浩然將泡好的茶送到嘴邊輕輕抿了兩口：「這也是我來此的第一個目的！」
「還有第二個目的？」諸葛流蘇笑着問道。
宇文浩然暫時沒說其他事，而是有些鄭重的說道：「六師兄有可能隱匿在雲都的事情你已經知曉，所以這一次他們的隊伍里，他們兩個很可能都會存在。」
聽到這句話，諸葛流蘇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宇文浩然繼續說道：「飛雪長槍的事情，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所以他們來此很有可能是因為飛雪！」
諸葛流蘇心中一陣苦澀：「早知道這把長槍如此惹眼，我倒是還給你便好。」
宇文浩然白了他一眼：「這是上古神器，傳說中你的神物，你倒是不在乎，也不知道師尊當初給你的時候，怎地沒將其重要性一併告知。」
諸葛流蘇道：「那還不是時間問題？師父當初重傷，匆匆離去，跟我說的本就沒有多少，我又怎知道這把長槍如此棘手！」
他摸了摸腰間的皮囊，撇嘴道：「不過既然是神器，總歸應該有一些特殊的神力才是，可到現在我也只是發現它比其他的長槍在材質上堅硬一些。」
「至於其他，還真是沒什麼感覺！」
宇文浩然無奈的說道：「飛雪的功效又豈是你能夠理解的？」
他沉聲道：「但凡神器，需要擁有自己的器魄，能夠通靈，與持有者人器合一，方才能夠發揮出最大的效果。」
「我上一次接觸飛雪的時候，發現其並沒有器魄和通靈的氣息。」
說到這裏的時候，宇文浩然皺起了眉頭。
然後抬頭迎上了諸葛流蘇的目光。
「所以我猜測，飛雪也因為那一戰受到了創傷，它的器魄，可能並不在本體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