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侯府後院

與此同時，與禛川府相隔千里的京都府，比起偏遠的禛川府，作為北周首府的京都府一派繁華，又是大年初一，各處張燈結綵，熱鬧非凡，而立於京都府一處僻靜主街的武陽侯府後院內，有兩人正坐在室外的竹席雅座上對弈。

一邊是個熟面孔，若九安在此，定能認出這人，少年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正是先前在禛川府內跟在大皇子身邊的少年奉謙。

叫奉謙的少年此刻正手指執一子，眉頭輕蹙，略加思索，便緩緩在棋盤一處空隙落下。

坐他對面的是個青年，年長奉謙幾歲，立冠的年紀，相貌文質彬彬，透著一股儒雅的氣質，不比奉謙的咄咄逼人，他更顯一派隨和。

青年看着奉謙落子的位置皺眉，想了片刻，把手上一把黑子扔到棋簍中，擺手道：「不來了，把把都輸，阿游你何時棋藝如此精湛。」

奉謙抬眼看他，一顆一顆把棋子收入棋簍中，不提下棋的話題，反而問道：「我聽大皇兄說，你要去臨海？」

青年盤腿坐在地上，一身白色儒袍，坐姿隨意，他是武陽侯二房之子，蕭琅桓。

蕭琅桓面上一笑，一隻手挽住寬大的衣袖，提起爐上熱著的茶水，輕輕倒入奉謙面前的杯中，不急不緩開口道。

「邊關戰亂已平，但臨海匪寇猖獗，所以我上了摺子，等陛下批我去臨海。」

奉謙搖頭：「你父親和你三伯邊關陣亡還不到一年，陛下不會再讓任何一個蕭家子弟去戰場的，更何況你科舉連中三甲，只要入了翰林院，即便不從武，仕途也一片光明。」

蕭琅桓提壺的手一頓，文氣十足的臉上浮現出耐人尋味：「蕭家何時在意過仕途，若我父親，三伯還在，蒙他們庇佑，以文入仕的確是我的志向，但如今不同，海寇猖獗，外邦虎視眈眈，我既冠著蕭姓，就沒有享受京都府安穩的道理。」

奉謙看他，還想說什麼，卻從院門口進來一個少年打斷了他的思路。

「大哥說得對，我也要隨你去臨海！」

進院子的少年眉頭豎起，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青衣也掩蓋不住他的張揚，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蕭琅桓的二弟，蕭家三房的蕭寒宇。

「你去什麼去，莫要胡鬧。」蕭琅桓見到他，臉上浮現出傷腦筋的模樣。

蕭寒宇撇嘴，也不見外，走到兩人身邊，倒了杯茶一飲而盡道：「我開年便是十五，日日習武未曾落下，如何去不得。」

「說你去不得你就去不得。」蕭琅桓挑眉，態度很是強硬。

蕭寒宇不服氣，還想再說，奉謙怕兩人又吵起來，揉了揉太陽穴，轉開話題道：「寒宇你不是帶蕭玉庭射箭去了嗎，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提到這事，蕭寒宇比剛才反應還大，一時也忘了先前的話題，頗為生氣道：「游大哥別提他了。」

「又怎麼了。」蕭琅桓給自己倒了杯茶，對自己這個二弟很是無奈。

「還能怎樣，今早他要我帶他去校場射箭，我本不願意沾上他的事，但架不住他求我，見他可憐就帶着他去了。」蕭寒宇瞪眼，或許是真的氣到了，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道：「我就不該心軟帶他去，我兩射箭不過半刻，大伯母就來了，不過是射箭而已，又傷不著人，大伯母帶着蕭玉庭到祖母面前哭哭啼啼，害我大年初一還跟着挨一通罵。」

蕭玉庭是蕭家大房，武陽侯將軍的獨子，他母親是武陽侯夫人，蕭府內稱呼她為大夫人。

當年武陽侯戰死沙場時，蕭玉庭還在大夫人的肚子裏，他是蕭將軍的遺腹子，一出生就被大夫人護的嚴嚴實實，可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碎了。

蕭家世代習武鎮守邊關，蕭家兒郎更是會走路就開始習武，即便是蕭琅桓這樣從文的後輩，那也有一身不差的武藝，整個蕭府，這些年到如今，獨獨一個蕭玉庭開創了例外。

蕭玉庭從小被大夫人護著，別說是習武，就是重活都沒做過，出個門還得十幾個人跟着，幾個時辰不見，大夫人就要雞飛狗跳的尋他，好好一個男兒，被養的如深閨里的小姐一般。

蕭琅桓估計是想到了自家大伯母那個樣子，他一個後輩不好枉議長輩，只好說道：「算了，大伯去得早，大伯母獨獨帶着玉庭長大不容易，你忍忍算了。」

「你們每次都是這句話，我都讓他多少年了。」蕭寒宇跳腳，見自家大哥臉色變得嚴厲，他到底不敢再爭，哼了一聲道：「算了，越想越生氣，我找呆霸王玩去。」

說罷，他一甩衣袖，氣呼呼的出了院子，來的急匆匆，走得也急匆匆。

看着蕭寒宇的背影，蕭琅桓很是無語，不明白這小子是來幹嘛的。

奉謙喝了口茶，聽到兄弟兩個因為蕭玉庭起的爭執，眼神晦暗不明，半晌開口道：「侯夫人對你三弟的溺愛京都內基本無人不知，不過前些日子聽別人說，侯夫人要讓你三弟出遠門，這倒令我好奇，可是真有此事。」

「你耳朵倒是靈通，此事不假，是駱邱府沈家大小姐五月及笄，大伯母準備讓玉庭去觀禮。」蕭琅桓點頭。

「沈家，那個借你家庇佑，剛升為知州的沈知州家？」奉謙道。

「你一向瀟灑不問朝中事，竟還知道他家？」蕭琅桓挑眉，面上有些詫異。

奉謙垂眸，避開蕭琅桓的調侃，神色不變的繼續問道：「不過一個外放的官員，與你家非親非故，侯夫人怎麼捨得讓蕭玉庭這個寶貝疙瘩去觀禮？」

蕭琅桓皺眉：「說實話我也覺得奇怪，不過沈家那位夫人早年似乎是我大伯母的手帕交，想來是關係極好吧。」

是嗎，奉謙舉杯飲了一口茶，擋住嘴角的冷笑道：「聽說你也要跟着一同去。」

蕭琅桓兩手揣在袖中，眉頭皺的更深：「是我那位大伯母的意思，她的心全掛在我三弟的身上，要他去觀禮又怕他路上不安全，求了老太太，點名要我跟着護送。」

「你答應了？」奉謙道。

「怎麼可能。」蕭琅桓搖頭：「我手頭一堆事情，哪有這個閑工夫。」

說到這裏，蕭琅桓心中也有鬱氣，他雖不是小肚雞腸，但大夫人讓他護送三弟之舉卻太過逾越，三弟是大夫人的寶貝不假，但他身為蕭家子弟也不是馬夫護衛之流，想到如此，蕭琅桓忍不住嘆了口氣，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後來呢，你不去大夫人還捨得讓蕭玉庭一個人去嗎？」奉謙道。

蕭琅桓喝了口茶，笑了笑道：「說來也有意思，若是往常這樣，大伯母必然就不讓玉庭去了，沒想到這次卻一反常態，還是堅持要去，只不過又在老太太面前哭了一番，老太太推脫不過，改為讓寒宇跟着一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