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重拾屠刀

第十四章 重拾屠刀

第十四章

重拾屠刀

我挺震驚,都說陳年老賬過去就算了。但我相信,這件事絕不會是說算就算的,尤其看杜興說完后的眼神,竟露出絲絲凶氣來。我心說不好,大油又有殺念了。他好不容易從監獄放出來,又好不容易當上刑警算是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我可不想他因為殺人再次進到牢子裏,甚至就此被判死刑。我也顧不上說我與小鶯的事了,急忙絞盡腦汁的勸他,反正各種道理,只要沾邊的全用上了。我沒少說,費了半個多小時的口舌。這期間杜興把杯里的白酒喝完,又倒了半杯紅酒,他就盯着紅酒時不時的晃着酒杯。乍一看,就好像這裏面裝的是血一樣。我最後實在說不動了,他也不接話沒啥表示,我就停下來點根煙歇了會,又問了句,「大油,我說的你到底懂不懂啊?」杜興冷冷看着我,搖搖頭說,「你剛才說的什麼?我一句也沒聽進去。」要在平時,我被人這麼冷落,保準會抓狂的。但我沒怪杜興,而且我也看出來了,他心裏有主意了。我就跟他說,「咱倆不是外人,想啥就告訴我吧。」

杜興一仰脖,把一杯酒一飲而盡,還特意抹著嘴角溢出的紅酒說,「李峰,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我現在的生活確實來之不易,真不該有殺念。但我心裏真熬不住,別看你嫂子死了七八年了,有時候晚上做夢,我還能夢到她,包括我那沒出生的兒子。要是他還活着,現在就七八歲了吧?正是好年紀,我還可以教他練練武打打槍這類的。」我剛才就想怎麼勸他了,這時候靈光一閃想起個事,他不還有個女兒么?那女兒哪去了?從出獄后他咋就不提這女兒的事了呢?我拿這話問他,還跟他特意強調,他女兒現在也不小了吧?怎麼不去把精力放在他女兒身上呢?現在這社會都變了,可不能有重男輕女的想法啊。杜興笑了,笑的有點凄涼。我本來是想轉移他注意力,才提女兒的事,沒想到反倒讓他更痛苦了。他說句了讓我捉摸不透的話,「我女兒?我都不知道她在哪了。或許連名字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個代號了吧?」

接下來他又把話題轉了回來,告訴我,「那計生委的頭頭現在不在計生委上班了,去了一個村子悠閑的生活着。明天我不去上班了,想去村裏子看看這人,你覺得呢?」

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杜興找這個人幹什麼?那不明擺着要討債么?我不想讓這慘劇發生,但我也明白,現在就算不讓杜興去,他忍得了一時,也忍不了一世,早晚會去的。我悶頭尋思半天,最後想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既然去看這人是避免不了了,那我陪他走一趟吧。如果只是見見,我不攔著,要是他想殺人,那就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第二天一早,我倆跟劉千手請了假,開了一輛私家車往那村裏趕。這次杜興當司機,那村子位置比較偏,我還是頭次聽說,坐在車裏就拿出一幅地圖,捧著看起來。我估算著,我們去那兒至少要三個小時的車程,尤其前半期的路還好走一些,後面全都是解放前那種土路。這三個小時我們不能光坐着吧?不然太無聊,我就想跟杜興聊天,但杜興顯得心不在焉的,偶爾才嗯一聲,還時不時嘀咕嘴。我上來好奇,問他想啥呢?杜興沒瞞我,說他在琢磨,等見到時宗潔時開口說點啥?

時宗潔就是那計生委的頭頭,我們這次要找那人。我倆走之前,我特意對杜興做了工作,他也承諾只是去問話,並不動武。我就指著自己,跟杜興說,「大油,這樣吧,你看着我,把我當成時宗潔,你有啥話先對我說一遍,我把把關。」我知道杜興嘴粗,真怕他開口閉口他娘的,那樣太掉價嘛。杜興一邊開車一邊望着我,他也真能入戲,漸漸地看我的眼神變了,顯得有些冷。他說,「你叫時宗潔么?或許你都不認識我,但知道么?就因為你一句話,有人偷走了我的生命,改變了我的靈魂,讓我到現在依然有種空殼子的感覺,甚至我一度用假面具做人。你倒挺好,在村裏悠悠達達的生活,可我呢?他娘的,我的老婆和孩子誰還給我,說啊!」我發現杜興前面那幾句話說的挺文藝的,但後面就變味了,還真就爆上粗口了,尤其他還來了脾氣,使勁猛拍方向盤,讓車一下變了方向。

我們現在到的這個地方,沒啥車輛,我倒不怕杜興開車撞到別人,但路兩旁樹多,這車一斜歪,直奔著一顆大樹去的。這讓我害怕了,我大喊著杜興趕緊剎車,不然我倆這一瞎聊,別撞樹上出車禍。我喊他時都有些晚了,杜興一腳踩剎車后,這車又往前出溜一段,我在車裏能聽到砰的一聲,不過也算運氣了,車撞樹上了,只是稍微碰了一下,不算太嚴重。但我腦門也有點冒汗了,我發現讓杜興當司機就是個錯誤,我又跟他互換位置,這車我來開。之後我們又繼續啟程,我一邊開車一邊教導杜興,讓他把這話再琢磨琢磨,把心情調整一下,到時一定先心平氣和的,大家都是講理的人,時宗潔也一定會認識到他的錯誤的。我們趕到那村子時,都快中午了,我本來還合計呢,開了一上午車,我們都乏了,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跟店主打聽一下時宗潔住哪。但看着這村子,我愣住了,因為村口掛了一段紅布,在一旁樹上,也都貼著喜字,這是有人結婚的節奏啊。

像村裏結婚這種事,我也不是沒去過,還頭次遇到這麼有排場的,我心說這是誰家公子或千金要辦席?我突然有個猜測,時宗潔以前是計生委的,多少算個幹部,他還是個頭頭,這幾年肯定攢了不少家底,就算來村裏住了,肯定也是當地一個富裕戶,這結婚的場面與氣派,可別是他家子女啥的,那今天我和杜興找他,可太有戲劇性了。正巧有個老漢蹲在村頭吸煙,我就想先問問他。我把車停在一旁,跟杜興一起下車,來到老漢旁邊問話。我先叫他一聲大爺,又問他認不認識時宗潔。那老漢歲數一大把,但人挺屌的,根本不理我,只是用手指了指那喜字。我腦子裏有點亂,心說難道被我猜中了不成?杜興還在旁邊搗亂,他突然冷笑幾聲。我有種掉頭就走的衝動,覺得今天真不適合來,但我倆大老遠來的,也不能這麼走了,這不現實。在我糾結的時候,杜興跟我說,「咱們進村看看,來!」他說完還拉着我,我發現他用的勁好大,我要不跟上他的節奏,保准就被他拖走了。

我們不知道具體是哪家結婚?但想找過去也不是難事,這村子並沒多大,好多村民都去赴宴,我們奔著人多的地方就是了。等來到辦宴的地方,離得老遠我就看到,在這家門口還立了兩個賬桌,專門有人在收紅包,門口還站着三個爺們,面上是對進去的客人道喜的,其實就是「保安」,監視來的客人,別讓那些渾水摸魚進去白吃白喝的得逞。光看這種收紅包的風格,我越發越覺得這次婚宴是時宗潔他家的。我和杜興沒急着進去,我倆商量起來,到底是等一會好?還是塞紅包進去邊吃邊找人呢?杜興建議先進去吃一頓去,不過他挺狠,又說錢不用給了,到時我倆寫個假名字,悄悄把空紅包交上去就行。我知道他是對時宗潔有氣,但不管咋說,人家今天是喜事,我們吃他家飯,也得意思意思給點才好吧。我又勸了杜興一會,最後他折中了,我倆一人包了一個一百塊的紅包,說實話,這錢有點少,看着都讓人笑話,但話說回來,我們跟他也沒過兒,我倆以後有啥事了也不會給他去信兒的,這一百塊,也真就當飯錢了。

我倆順利進去了,又隨便找個有人的桌子坐下來。杜興來到這裏,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我怕他壞事,讓他別說話,我先去打聽打聽。我挨着一個老姐們兒坐的,我就找機會問她,這次新郎新娘叫啥名啊?我是男方的遠親,都是長輩叫來的,以前一直沒聯繫,跟平輩人間都不熟。這老姐們兒挺熱情,跟我介紹說,男方叫彭金鑫,女方叫李彥斌。我聽完一愣,心說看姓氏,這也沒時宗潔啥事啊?那村口老漢指著喜字幹啥?別說他就個老逗比,故意泡我倆呢?那我倆豈不是虧了?我有急忙接話,問時宗潔是哪位?那老姐們兒指著遠處一個正試麥克的人,跟我說,「就是他嘍,這次婚禮的支持人。」我心裏啊了一聲,心說這事還沒太禿嚕,至少時宗潔也在場。杜興一直在旁邊我倆聊天,也不用我多說,他也認識那個時宗潔了。

我又跟老姐們兒胡扯幾句,反正三句閑話中帶一句試探的話,沒多久就把時宗潔的底子摸得差不多。他來這村裏有七八年了,口碑很好,尤其他肚子有墨水,凡是別人家的大事小情,他都能摻合一把,當個主持,或者寫寫字做個策劃啥的。

現在他馬上要主持婚禮,我和杜興也就壓着性子沒找他,我倆大吃一頓,又提前撤了,按地址找到時宗潔的家,遠遠的等起來。我合計著,他既然是主持,就算婚禮結束了他也得跟這兩家人多待一會兒,不會這麼急着趕回來的,我倆也就沒心急。但我倆真沒少等,足足到了下午三點多,時宗潔才晃晃悠悠的出現了,一看他就沒少喝,一臉通紅,開自己家門還磨磨唧唧老半天。杜興跟我使個眼色,這就要帶着我去他家。但我搶先了,走在他前面,我打定主意我去叫門。我砰砰砸了老半天,時宗潔才開門。只是他望了我倆一眼后,就皺起眉頭來,用喝多了大舌頭的口吻跟我們說,「你你你,你們誰呀?」這倒把我問住了,我剛才就想着攔杜興了,沒想到咋開口,我跟時宗潔一點過結都沒有,我說自己叫李峰想找他,貌似也不是那個事。杜興想進去,但被我堵在前面,他終於不耐煩了,拽了我一把,這麼一來我倆突然換了個位置。時宗潔本來盯着我看呢,沒想到這一眨眼間,面前換了個人,他嚇得啊了一聲。杜興不管那個,雙手一推,把時宗潔弄到屋子裏去,又讓我關門。

時宗潔腦袋有點沉,他以為我倆不是好人呢,扯開嗓子吼,問我倆到底要幹啥?我覺得這場面有點失控,就跟大油說要鎮定。杜興沒回我話,但也聽了我的意見,他閉着眼睛靜了幾秒鐘,又走到時宗潔面前說,「我叫杜興,黑山人,以前在部隊當校槍員,往下我就不說了,你能有印象么?」我留意時宗潔的變化,當杜興報上名號時,他明顯激靈一下,那通紅的臉都有些發白了,不過等杜興說完,他卻拿出一副迷糊樣,回答說,「我哪認識你啊?你在哪當兵跟我有啥關係?」接着他又指著門口,拿出手機說,「這是我家,你們私闖進來什麼意思?走不走?再不走我叫人了?」我和杜興都沒動地方,我特意提一嘴,讓他先別打電話,我們確實有事找他。可我發現了,我這麼好說好商量的,他真不聽,尤其看我脾氣好,他還耍橫了。正巧我們挨着一張桌子,他對着桌子猛地拍了一下,跟我說,「幹什麼幹什麼?啊?入室搶劫么?我叫警察啦。」他說完還摁了110,但還沒等他撥出去了,杜興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他電話搶過來,又順手一撇,對着時宗潔的臉頰打了一個大嘴巴。真夠響的,我聽得耳朵直癢。但時宗潔臉肥,抗打,這一下倒沒把他怎麼樣?

只是他害怕了,尤其看杜興眼中露出殺氣了,他嚇得捂著臉突然來了一句,「杜大狼,你等等,那事跟我也沒關啊!」時宗潔這句話把我弄得混亂了,能品出來,他這是話裏有話,往深了說,杜興妻子的死,貌似沒那麼簡單。杜興也被這話震懾住了,一時間愣在當場,只是他愣歸愣,眼中卻迅速出現極濃的殺氣。這都被我看在眼裏。我心說這是要出事的節奏啊,先不管他妻子的死因到底有多大貓膩,時宗潔這人可無論無何不能殺啊。我急忙向杜興撲去,一把摟住他的腰往外推,但我感覺杜興跟個鐵柱子似的,我使了全身的力氣,尤其整個人都傾斜著使勁,才勉強把他推出去一點點。我嘴裏還連連念叨,讓他冷靜、冷靜。時宗潔有點緩過勁了,這時候他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他家的佈局頂怪的,一個屋有前後兩個門,他是真怕了杜興了,就想從後門溜走。可杜興一看他想跑,吼了一聲,竟原地轉了一圈,把我甩到後面去了。倒不是說我廢物,我身手比一般人強,但跟杜興比,真的是差了一大截,我根本壓制不住他甩我的力度,反正眼前一暈乎,就稀里糊塗的被他掙脫開了。

杜興說了句哪跑,又大步奔過去,扣住時宗潔的后脖頸,把他用力丟在一面牆上。時宗潔哼哼呀呀的剛轉過身,杜興又用手掐着他,竟單手把他舉了起來。杜興這次有點下死手的意思了,尤其時宗潔一直過着養尊處優的日子,身體素質不咋好,被這麼一舉,直翻白眼,舌頭也快吐出來了。我要再不去干擾,用不到半分鐘,時宗潔就得送命。我嚇得奔過去,我也沒啥好招啊,只好對着杜興的胳膊撲了上去,用我身子的重量把他胳膊壓下來。也該說我們仨有意思的勁兒,在這屋裏竟然揉成一團了。情況到沒我想的那麼糟,最後杜興強制把火氣壓下去一些,先把手上勁鬆開一些,讓時宗潔勉強能呼吸與說話。他又問道,「你說,我媳婦的死到底是什麼原因?要不說實話,我今兒讓你出不了這屋子。」時宗潔想咳嗽,但礙於杜興的凶氣,最後只能輕輕悶哼幾聲。其實我跟杜興是一夥的才對,但為了保護時宗潔,我不得不臨時跟杜興站在對立面上,我擋在時宗潔面前,防著杜興的一舉一動。

這樣僵持了一小會,時宗潔開口說起來。只是他說的這事,讓我和杜興一時間都有點接受不了。杜興老婆在那段期間有外遇,懷的也不是杜興的孩子,可杜興當時的名號太響了,這孩子要生下來被他發現是野種的話,那孩子生父會很危險的,當時為了掩蓋事情的真想,他們不得不帶着杜興老婆去打胎,但誰想到打胎的時候能出現岔子,弄個大小全無呢?至於那孩子生父,時宗潔是死活不肯說了,只強調大有來頭,一般人惹不起,他也順帶的跟我們提了一句,讓這事就此算了吧,我倆今天冒然找他,他也不會追究的。杜興以前跟我聊起他妻子時,總會吹他妻子如何漂亮賢惠,還說那段時光是多麼的幸福,現在一看,他這話是全砸了。我一時間不知道說啥,就偷偷瞧了杜興一眼。他整個人跟個木偶一樣,呆在當場,但拳頭緊握著,身子裏時不時嘎巴嘎巴直響。我嚇壞了,這絕不是好現象,我也能理解杜興此刻的心情,換做是誰,火氣保准小不了。這絕不僅僅是一頂綠帽子的事了,他還被這個叛情的妻子耍的團團轉,白白蹲了五年牢,毀了下半輩子。

我怕他遷怒,或者非要逼問時宗潔那個第三者是誰。倒不是我膽小啥的,我就是覺得這事到此為止吧,今天來這兒或許真的是個錯誤,我們不要再挖真相了,真相到底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我不想杜興因此犯下錯誤。我看杜興依然一動不動,心裏有個大膽的決定,我一把將他扛起來,也不跟時宗潔打招呼了,扭頭就往外走。本來我擔心杜興回過神後會掙脫下來,沖回時宗潔的家呢,但實際上剛好相反,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木訥的靠在我肩膀上。這期間遇到很多村民,都拿出一幅看怪物的目光看着我倆,我不在乎,就這麼一直出了村子,把杜興丟到車裏去。我也累得不行了,坐到駕駛位上並沒急着開車,反倒先點根煙吸了幾口。剛才我怕他惹事,現在又擔心起他的健康來,能看出來,他在憋著呢,我怕他這麼憋下去,別弄出毛病來。我試探的問一句,「大油,你倒說句話啊!」杜興根本沒理我,甚至眼睛都一動不動的,只是盯着村口看,但他眼角掛的幾滴淚讓我知道,他心裏不得跟刀絞一樣的痛啊?

我這煙吸的快,等歇過乏后就急忙起車,往市裏趕,我這麼打算的,用最快的速度趕回警局,到時真出啥岔子了,我們也方便找人,至少醫院和心理醫生都有,總比窩在這個村裏強。估摸又開了一刻鐘,突然間,杜興吼了一嗓子,他終於爆發了。他這嗓子衝擊力太大了,我也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手啊,尤其車窗都關着的,我被震得耳朵嗡嗡直響,方向盤還被我亂擰一下,也虧得車速不快,不然我倆真容易出車禍。杜興吼完又掄起拳頭,對着擋風玻璃砰砰打上了,嘴裏連連喊,「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我?」這車擋風玻璃都是防彈的,特別結實,他拳頭勁是不小,但還打不碎這玻璃,反倒打了幾拳后,玻璃上留下一堆血跡。他拳頭打破了。我急忙踩剎車,打着雙閃把車停到路邊。我是想停下車跟杜興好好說道說道,但車剛一停,杜興開了車門就下去了,對着路邊小樹林跑去。我也不知道他要幹啥啊,只好也下車追他。我是為了杜興啥都顧不上了,車都沒來得及鎖。我倆一前一後跑出去少說一里地,最後杜興累了,雙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抬頭仰望着天空。

今兒天氣也操蛋,是陰天,他這麼看着,無疑讓他心裏更加沉重。我也不管自己說話傷不傷人了,蹲在他旁邊直言,「杜興!我跟你說,你現在都變了這麼多了,一切都過去了。有我和劉頭兒給你當哥們兒,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的,你要再退一步的話,又走老路了,還會永遠被那段痛苦支配着,不要這樣,一定要有新的開始才行。」可從昨天開始,這類似的話我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他能聽才怪呢?杜興眼珠子都紅了,我沒法子,又想到一個人。

我急忙拿手機給劉千手撥電話,接通后我簡要把事情說一遍,讓劉頭兒無論無何想法子把杜興勸好了,哪怕安穩這一路也行呢。劉千手痛快的應了下來,還讓杜興接電話,可杜興雙手無力的下垂著,根本接不了電話。我只好湊到杜興身邊,把電話貼在他耳朵上了。我沒聽劉千手說的啥,反正又過了一支煙的時間吧,杜興慢慢閉上了眼睛,他竟然詭笑一下。我心說這啥意思?難道劉千手會念咒?讓杜興中邪了?我正納悶呢,杜興又再次睜開眼睛,我發現他眼睛一閉一睜,竟然判若兩人,他顯得冷靜多了,還從地上爬起來,扭頭往樹林外面走。我想知道劉千手到底耍啥花樣了?急忙把電話接回來,想問問,但可氣的是,劉千手早把電話掛了。我沒法子,又轉身跟着杜興,我倆慢慢悠悠的回到車上。

這次還是我當司機,我怕杜興半路還耍性子,就沒敢開太快。等我倆回到市裏時,都是晚上了。劉千手一直沒走,在警局等我倆回去,尤其他還特意在一樓晃悠,看到我們車開到後院,他就主動走出來,對我擺手說,「李峰,你下車回家吧,我跟槍狼好好談談心。」我心說劉頭兒你也忒不夠意思了,這談心的事咋不加我一個呢。看的出來,劉千手態度很堅決,我根本接不上話。我和劉千手互換地方,他又帶着杜興把車開走了。我一合計,這一天我是啥也沒幹,就忙活杜興這點事了,而且到最後還沒忙活明白,被劉千手插了一腳。我覺得劉千手跟杜興間肯定有啥秘密,不方便跟我說,我也懶著較真兒,這一天下來我也挺累,我也沒進警局,出了後院打個車回家了。我買了盒飯對付一口,又洗個熱水澡,去除倦意后,我躺在床上尋思起來。我在想後續的事怎麼辦?雖然時宗潔承諾過了,今兒白天的事他不再追究了,但誰知道事後他會不會翻臉?杜興現在是個警員,他這麼莽撞的打了人,別人要投訴的話,一投一個準兒。我心說等明天一早我就跟劉千手商量下,看咋能讓時宗潔老實一些,把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另外我也問問劉千手咋樣能讓杜興把這坎邁過去?

正當我還瞎琢磨時,手機響了,久違的無來顯電話又出現了。這不用說,肯定是第四人打來的。算起來他好久沒給我打電話了,這次來電,一定有要緊事。我急忙拒接又上qq等起來,很快第四人的頭像亮了。但他給我發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一個「唉」字。這代表嘆氣。我心說他唉個什麼勁啊?最近有煩惱的又不是他。我也沒細品,直接回復他,「有啥指示?」可他老半天不說話,這夠憋人的。我心裏難受,被那股好奇心頂的覺得有股氣來回亂竄。我是真不客氣了,又問了句,「侯醫生,你倒是說啊!」我覺得我跟他之間的關係可以公開了,也沒必要玩什麼神秘了。甚至他要再不說話,我想直接找他診所電話打過去得了。

但他接下來一句話讓我驚得從床上直接蹦到地上。他說,「逗比,人難得糊塗的。」逗比倆字很刺激我的眼球,這說話語氣絕不是侯國雄的。而且能這麼叫我的只有一個人,小鶯。

我凌亂了,腦袋裏瞬間一片空白。她這話雖然含含糊糊的,但一定是在告誡我,不要太在乎杜興的事,也不要管劉千手跟杜興說了什麼。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是抱着這種理念:該我知道的我知道,不該我知道的,絕不多問。畢竟有句老話叫好奇害死貓。我是這麼理解的,貓有九條命,上來好奇心都不夠死的,我這才一條命,要是啥事都想了解,萬一不小心進了什麼局,豈不是英年早逝了?可這種想法也有個底線。杜興是我鐵哥們,他攤上事了,我真是忍不住想幫忙,也就多想了解一些這背後的謎團。尤其聽時宗潔說的,我能得出這麼個結論,杜興妻子的死,絕對不簡單。或許是我這次破壞了這個原則,第四人才忍不住跟我提醒一句,讓我及時懸崖勒馬吧。我姑且先不想這提醒到底是好是壞,我又琢磨起第四人的身份。本來這一塊我都想明白了,但現在一看,我反倒更加糊塗了。第四人到底是誰?小鶯?還是侯國雄?他倆身上都有疑點,說第四人是他倆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有依據。

我絞盡腦汁的想着,甚至失神下又無力的坐到床上。我沒留意過了多久?最後我想的腦仁生疼,得出了一個唯一能合理解釋又比較離奇的猜測。這所謂的第四人不是一個人,有大的,也有小的!大的是侯國雄,小的是小鶯。小鶯是警局法醫,她對我們的行動都有所了解,而侯國雄是原部隊的政委,退役后當個心理醫生,平時空閑時間大把的,一定是憑着他的專業本事把烏州市局面摸得透透的,包括哪些人是准犯罪群體,哪些人偷偷幹什麼壞事等等的。這麼一來,這倆人一合作,把消息共享,往往會得出一些看似未卜先知的結論來。只是既然他倆都把犯罪群體摸著這麼透了,為何不提前下手抓人?反倒不嫌麻煩的給我做些提示呢?另外也有些懸案,像江凜城、大小錘王的死,一定都是他倆做的。他們既然不提前抓人,又為何事後下手?把這些人弄成意外死亡呢?而且再往深了說,我跟小鶯可算處上對象了。她要是第四人的話,這忒可怕了。想想看,我倆要是結婚在一起住了,大半夜我醒來一看,自己老婆沒了,等沒多久,她又外面回來了,我問她幹嘛去了?她很輕鬆的回答一句,「沒事,出去殺個人。」那我不得被她這舉動弄瘋了?

我有種鑽進死胡同的感覺,尤其等明天面對小鶯時,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失態,又或者做出什麼怪舉動來。正巧這時候,我手機又響了。我特敏感,以為又是小鶯找我呢。我帶着一種恐懼的心裏,抓起電話看了看。出乎意料的,這次是劉頭兒。我突然有種想要撞牆的感覺,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大的笨蛋。我心說劉頭兒不會是打電話告訴我,他也是第四人吧?那我會瘋的,我實在受不了這個世界的瘋狂。但不管我想啥,電話還是要接的。等接通后我還當先說了一句,「頭兒,找我啥事?」我語氣有點抖,被劉千手聽出來了,他反問我,「嗯?你怎麼了?」這一天遇到的經歷實在離奇,我整個精神狀態都在崩潰的邊緣,我終於忍不住了,對着話筒噼里啪啦的說上了。我把自己的猜測全說給劉頭兒聽,甚至中途他想打斷我,我都沒讓他插上話。我發現這話說出來后,整個人輕鬆多了。雖然劉千手沒給我回話呢,但我這腦袋算是恢復正常了。我剛才沒留意,這時候細聽之下還發現,電話那頭有人打呼嚕。我心說劉千手在哪?他旁邊怎麼能有老爺們的呼嚕聲呢?

劉千手讓我稍等,他一定走到別的地方了,因為那呼嚕聲沒了。他又跟我說,「我剛把槍狼勸睡著了,沒想到你這又有事,你倆這一天天的就不能消停點么?」我是沒好意思反駁,心說不是我倆不想消停,是怪事實在太多了。劉千手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反倒說了一句很抽象的話,「李峰你要記住,每個人因為生活環境不一樣,價值觀會有很大的變化,他們對待問題以及處理問題的手段也會大不相同。如果你還是以前的你,現在絕不會這麼快樂的。我希望你連後知後覺都沒有,就這麼活下去。馬上你會有新的開始,你想什麼,做什麼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你要什麼,以及得到這東西是多麼的不易,這就足夠了。」我聽得直愣,因為這話讓我朦朦朧朧、似懂非懂。尤其他強調我不是以前的我,這明顯有問題啊,我以前幹啥了?我心說我小時候跟爹媽種地,長大了考了警校,又當了警察,我以前沒幹啥缺德事吧?咋被劉頭兒說的,我跟送去勞改過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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