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最終章

判官？

一個令人熟悉無比，卻有無比陌生，充滿矛盾的名字。判官已經消失千年的時間，卻又從未令人忘記過。

張峰看着掛着兩條鼻涕的閻王慢慢接近自己，皺眉低頭道「你們認錯人了吧？我不是判官。」

判官在酆都雖不是權利最高的人，確是最能打的人，曾不知多少次解救過陰間。酆都可以說是一個巨大機器，而有一天這個大機器突然停止轉動，是判官成立了魂殿讓酆都重新轉起來。

閻王笑道「誰都會忘記，唯獨我的小兄弟判官，我是永遠不會忘記。」

張峰正欲說話，眉心之中忽然跑出一柄桃木劍，一劍刺透閻王。然後桃木劍消失，一名白須老者出現在閻王身後「陽盛陰衰。」

張峰認得這名白翁老者，「是你。」

白須老翁笑着轉過身子「小鬼，你幫龍虎山辦成一樁大事。」

陽間人不可入陰間，所以白須老翁縱然想刺殺閻王也是辦不到的。可張峰不同，擁有陰陽道心，可以自由穿梭陰陽兩間。藉著張峰的身體，白須老翁來到陰間，足以刺殺掉閻王。只要閻王身死，陰間的人就會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沒有主家。

白須老翁的突然出現，是張峰沒有預料到的，張峰本以為上次在伊家辦完事，桃木劍就消失了，沒想到一直隱藏在自己身體里。白須老翁刺殺了閻王之後，張峰腦海中隱藏的畫面重新浮現出來，姜芩終於得到張峰消失的那段記憶，瘋狂解釋道「主人，不是他說的那樣，陰間從來沒有侵略過陽世，那是陰陽之爭。之所以在東極村和尋南村會有陰間風水，是因為這兩個地方本就是陰間之地。南宋時期，北有金人，大批難民南遷，路上橫屍百里，餓殍遍野，陰間的陰魂一度達到飽和。而後，陰陽契約，尋南村，東極村兩處化為陰間地界，以供萬物輪迴，舒緩陰間秩序。」

「而後，陰間秩序漸漸得以疏通，而龍虎山反悔，所以有了那兩次陰陽之爭。自那以後，千年時間，陰陽一直是死對頭。」

縱然張峰被眾人稱作判官，可張峰自己卻無法適用這個新身份，對於姜芩說的那些話同樣是一知半解「搞什麼？」

知道情況的人終究是少，鬼女盯着張峰左看又看也沒看出半點自己相公的影子。「筆仙，你究竟在說什麼？」

酆都里的眾人看着閻王被白髮老翁，白白刺上一劍，同樣是百思不得其解「搞什麼？」

「喂，龍虎山的，尋南和東極兩村，當初不是說好一人一半，陽世佔東極村，陰間占尋南村。」

一時間，沉默，喧鬧，指責，各說各話，有知道真相的，有不知道真相的，很是滑稽的一個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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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前，陰陽兩次戰爭之後，判官站在輪迴之道前頭，自說自話「這次陰陽之爭，背後必有推手，我要轉世去尋真相。陰陽不能有間隙，若是找不到幕後真兇，往後的一千年，一萬年，陰陽之間都會喋喋不休。」

姜芩懷抱雙膝，手中拿着一根稻草，一臉無精打採的樣子「主人，陽間還是有很多高人的，就怕有人推算出主人的往生。」

判官一臉壞笑道「我不會直接投胎做人，我會按照大家都走的路子走，先從雞鴨貓狗做起，只要我陽世的身份有足夠多的往生經歷，就算他們算的吐血，也是推算不出的，哈哈。那我就反覆輪迴千年。」

姜芩一雙眼睛已經紅腫「主人不要芩兒了嗎？」

判官認真道「不會的，當我做人那一世，你要教我，教我龍虎山的符篆大全，讓我在陽世也有個傍身的法子。芩兒，你要記得，一定要找到我的來生，然後回到陰間。我把所有的記憶和修為都儲存在判官筆當中，到那時一定要帶我回來。」

姜芩天真的望着主人「可是主人做人那一世是沒有原來記憶的，怎麼可能會還記得要找真兇？」

判官笑了笑「所以我把記憶存在筆中，陽間的記憶另算，等到我回到陰間之後，再來觀摩在陽世的千年記憶，查看誰才是真正的幕後真兇。」

姜芩這才明了，主人的生死簿會記載萬物的生存記錄，到時候只需要翻看生死簿就行。

「芩兒，我去了，千年後去一個名鄆城的地方，找一個能說出你來歷的人，那便是我。」

判官轉世后，姜芩帶着判官筆和生死簿同樣去了陽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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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轉世那天，帝都大理寺的老和尚在一張金箔紙上刻下一字，然後卒。自那以後，每一世高僧都要刻下一字，然後圓寂，直至刻了千年，金箔紙上總算有了完整的一句話「陰間判官轉世來陽，人在鄆城。」

大雄寶殿之內，金色大佛端坐於堂上，堂下蒲團上坐着兩人，一人穿僧袍，一人穿道袍。

妙空雙手合十，一臉溫和。「三通施主來者何意？

張三通坐立不安道「聽妙空大師傳道說，二十年後，陰間將大舉入侵陽世，陽世將變成一個新的地獄。妙空大師有何辦法解救蒼生？」

妙空把歷任高僧掐算累計的話變了意思翻譯給張三通聽「唯有一人可改變此事，天命，天命可知可不知，還望施主銘記。」

張三通帶着這個消息離開了大理寺，張三通走後，妙法大師走進來。「師兄，出家人不打妄語，師兄為何騙龍虎山的人？」

妙空自嘲笑道「我佛慈悲，歷任千年方得一句話，陰陽相爭，佛教當興，莫不要說一句誑語。」

妙法同樣被師兄的話逗笑。「師兄真乃大智慧也！」

「讓貧僧且掐指算算，這位判官什麼時候轉世為人，我們看下對方能否為自己所用。」妙空入定，掐指一算，隨即狂噴心頭之血，心血染紅了袈裟，妙空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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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虎山有一門秘法，可以用身上的一件器官，換取所要推算出的事情。張三通便捨去了一對眼珠，去尋那天命之人。

當日，在龍虎山桃林之中，白翁老人自言自語「你佛家打的好盤算，好一個請君入甕。哼，我龍虎山接你的招，正巧著不知怎麼奪回尋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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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陰煞之氣慢慢進入判官筆當中，鎖住記憶的枷鎖被催開，屬於張峰的記憶正逐漸回來，張峰身上的氣勢在變，陰間的陰煞之氣在向張峰匯聚，判官筆內的修為也在與張峰慢慢融合。

鬼女感受到這股熟悉氣息，安靜的心蠢蠢欲動起來。「是他，是他。」

陰間天地大變，昏暗了千年的天空在此刻變得明朗起來，張峰的模樣未變，腦海中卻有了不少畫面。張峰的大手朝天空憑空一抓，一隻老狐狸被從陽世抓到陰間，張峰從它的手上拿回生死簿。「不錯嘛，一個小小精魅竟然把我的生死簿收集齊了。今世你我恩怨已清，投胎去吧。」

張峰隨手劃去老狐狸的姓名，八字，老狐狸化為一道陰魂飛進酆都。

鬼女痴痴望着張峰的背影「官人，奴家等的你好苦。」

張峰莞爾一笑「還要晚些時候，才能來見你，到那時再來長相廝守。」

張峰又是隨手一劃，陰魂在流逝的閻王，傷口竟開始癒合。「龍虎山的這位，你我兩清，尋南村東極村兩地全部還給你們，背後之事一直有人搗鬼。我先去解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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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峰轉瞬出現在陽世帝都的欽天監，在院子中間，擺着四張蒲團，三張在後，依次坐着惠行，惠岸，惠妙，斷了一隻手的妙法大師坐在最前面，不動聲色道「我還以為你不敢來？」

張峰掏出一支快活煙，喃喃說道「佛家好佈局，看着陰陽相爭，佛家慢慢興起。我知道，你手裏握着我的大因果，惠行，本名張峰，是我為人時，因為鬼點名的咒，被殘害奄奄一息，此事因我而起，所以我欠他的；惠岸，本名李家豪，全家因為我支離破碎；惠妙，本名林小燕，同樣是全家因我遭殃。而妙法大師的右臂同樣因為救我，妙法大師手上握着我所有的因果哩！」

妙法終於正眼瞧了張峰「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來？」

張峰咧嘴傻笑道「恐怕你們誤會了，千年的時間並非我只活了一世，我先為花草樹木，然後為蛇蟲鼠蟻，也做過牛狼豬狗，然後為人。」

妙法眉頭皺的更深「什麼意思？」

張峰漏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出家人不打誑語。」

妙法陡然變了臉色，身為佛家得道高僧，他的師兄妙空就違背了這一次戒律。「判官，莫要辱我師兄。」

那一日，張峰並未真的動手，同樣沒有遷怒欽天監，沒有遷怒於妙法，只是留下一句話「君子慎獨，身披袈裟，心中無佛，不可謂高僧。心中有惡，不配為佛。」

妙法細細咀嚼張峰說的那句話，然後淚流滿面，直呼，大錯特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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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兩清之後的第三天，奚家拉起白布，滿城縞素，偌大的靈堂擺着三幅照片，伊雪，奚芮孜，蕭詩雯。三女同正是大好年華，突然離世。

只是靈堂之上並無一人哭泣，反而大家統統面帶微笑。

在世界的另一邊，正張燈結綵，敲鑼打鼓吹嗩吶，小鬼抬轎，由黃泉抬去酆都。今天可是判官大人娶親的大喜日子，而在轎子前頭，張峰手持判官筆，踏水而過，腳下的白骨魚蝦快速向兩邊跳去，遠遠望去，黃泉之上像是翻起了兩道白浪。

七月十五，宜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