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解結

柳穆舍本來要在天風崖待三年的日子，就這般突兀的結束了。

接到大師兄的話時，他有不敢相信，特別是大師兄叫自己立即去見師父的時候，心中更是有些忐忑。

此刻跟在大師兄的身後，柳穆舍默不作聲，他的心思有些混亂。

一會兒想到小月兒幾次違背她師父的意願來找自己，這會兒會不會受到的處罰更加重了些，一會兒覺得有些對不住小獸，沒能夠好好照顧它，不知道它在李長老的百獸閣會不會很不開心，想到李長老，柳穆舍這才突然想到，有好久沒有見到小天了。

「大師兄，小天最近在幹什麼？」

石玉文頭也不回，邊走邊答道：「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路了，此刻正在正在一元洞拚命修行呢，等你到了那裏自然會看見他了。」

「他這麼用功了？」柳穆舍有些驚訝，隨即由衷的笑道：「這是好事啊！」

石玉文點點頭道：「用心修行不假，不過修行一事怎麼能夠急於求成呢？太過心急了反而可能會起到壞著用。」

柳穆舍一想也是，繼續問道：「師父沒有管他？」

「沒有管，師父不知道怎麼想的，自從你上了天風崖之後，便再沒有嚴厲的管過小天了。不過師父沒有管他，他反而認真修行起來了。你說怪不怪？」石玉文道。

「那師娘呢？」柳穆舍繼續問道。

「師娘也跟師父一樣，對小天開始不過問了。」石玉文道，他說話的語氣卻沒有半分着急，像是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等我有機會，我跟他說說吧。」對於這個唯一的玩伴間最好的兄弟，柳穆舍那是格外的上心。

在他心中，俞小天、蘇悅、盧萱依是同等重要的人，誰出現意外，他都會不允許的。至於門中傳聞的俞小天是最笨的人，他更不認同，他知道，俞小天絕對不是平庸之人，早晚有一天，自然會迎風而起，翱翔展翅。

「也行，你在一元洞中，有機會跟他聊聊。」石玉文點點頭道。

兩人說話間，柳穆舍發現並不是去議事堂，而是往後山靈心潭方向，頓時明白師父肯能在靈心潭。

這些年他知道一件事情，每當不涉及門中公事的時候，師父最喜歡在靈心潭處理，當下懸著的心便稍微放下些。

很快的，靈心潭出現在自己眼前。

潭水依舊如同當初自己上山時那般清澈，將整個亭子籠罩了一半，柔柔若煙的瀑布將亭子存托得有些縹緲。

在縹緲亭子中的那個男人，更加多了一分仙人的風姿。

「見過師父！」俞思遠的兩個弟子走到閉目而坐的師父跟前，同時抱拳行禮。

俞思遠點點頭，揮揮手讓自己大弟子退去，只留下柳穆舍在亭中。

等到石玉文遠去之後，俞思遠這才轉向有些緊張的柳穆舍道：「老六，你可還記得當初上山的時候？」

柳穆舍點點頭，道：「師父收納教誨之恩，徒兒此生不會忘記。」

「時間真快啊，一晃六年過去了。」俞思遠看着亭外如煙似幻的瀑布，似乎有些感慨。

柳穆舍知道師父有話要說，靜靜站立一旁，沒有說話。

俞思遠沒有過多感慨，很快轉入正題，道：「你應該記得，你當日上山，為師幫你驅除那一縷魂結的事情吧。」

柳穆舍點點頭，當時的痛苦，這輩子都會銘記於心。

俞思遠得到柳穆舍的肯定之後，繼續道：「經過這麼些年的修行，你應該也知道，魂結並不是能夠種在所有人身上。」

柳穆舍沉默著點點頭，他已經知道師父大概要跟自己說什麼了。

俞思遠並不例外，自己這個弟子與南宮水雲的那個徒弟，兩人心性有些相像，只不過自己這個弟子更加會隱藏而已。這麼多年，這兩個孩子要是沒有追查當初那件事情的真相，那就不叫蘇悅和柳穆舍了。

俞思遠點點頭，道：「那你也知道太陰之軀的說法了？」

柳穆舍依舊沉默著點點頭，沒有說話。

俞思遠沒有再說話，柳穆舍意外的沉默，讓他內心有些意外。這個徒弟心思之深沉，絕非一般同齡人所能夠比擬的。

不過幸好的是，他這種深沉，沒有對自己隱瞞。這點，讓俞思遠感覺有些欣慰，更是剔除了自己對他的那點些微的雜念。

俞思遠右手伸出，屈指微彈，將靠近亭子的一小片水霧瞬間回攏過來，成了一滴透明的水珠，在他指尖上緩慢轉動。然後才對柳穆舍道：「老六，你說說你內心的想法。」

「回師父，弟子不管什麼太陰之軀，弟子當初沒有選擇那條路，現在更不會選。」出乎意外地，柳穆舍沒有片刻猶豫，脫口而出，顯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在他心中盤踞了不知多少個日夜。

聽見柳穆舍的回到，俞思遠突然間將手中的那滴水珠猛然彈出，水珠蘊含的力道瞬間如同山洪傾瀉而出，剎那間將亭子外面的瀑布弄得滯了一滯，然後大笑道：「好，不愧是我俞思遠的弟子。」

此刻的俞思遠完全沒有當掌門時的半分內斂之氣，氣勢凌然，不禁讓柳穆舍為之折服。心道要是以後自己能夠有師父這樣的風采，就不枉此生了。

俞思遠此刻那裏會知道自己這個小徒弟的心思，大笑中道：「吾輩修道，當心使形役，未見形使心役，故形體乃盛物之器爾，何必拘泥一隅之見，而棄我修道之心焉。」

柳穆舍跪下，長跪不起，有些哽咽：「謝師父教誨！」

若說之前自己尚還有些心結的話，師父此番話后已經全部解結。而在琉茵坪私鬥時破境以來搖搖晃晃的境界，此刻已經完全鞏固，甚至還有些提升的感覺。

俞思遠看見自己這個小徒弟的變化，頷首道：「師徒二人，無須多禮。只需記住為師之言，便是最好的謝禮，你去一元洞吧，執罰是不可免的，否則對不住天風崖上還在喝冷風的熊師侄。」

柳穆舍這才起身，施禮之後往回走去，只是走着走着，突然感覺到師父最後一句話，似乎有些幸災樂禍的成分在裏面。

不想不覺得，越想越懷疑，想到崖上那個還在受罪的傢伙，不覺臉上帶笑，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抬頭看向林梢投下來的太陽，頓時覺得，這晌午的陽光，竟然如此溫柔，太少見了。

趁著師父尚未叫自己立刻往一元洞的機會，他準備去食房混頓飯吃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