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節 只應離合是悲歡(十四)

第一百二十節 只應離合是悲歡(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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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能給你溫暖的是什麼?——陋巷小宅一家人!

人生最能給你自在的是什麼?——無差無旅無公務!

人生最能給你舒適的是什麼?——一張床足矣!

現在宋君鴻就躺在床上,兩眼瞪着床頂上方挽紗帳的熟銅鏈鈎。

這個鏈鈎已經有些歲月了,上面被匠人用嫻熟的刀功刻了一圈纏枝紋。枝葉清淺而藤蔓四溢,繞着鈎柱一圈又一圈,直繞到在鈎的頂端,有一塊熟銅片相連接,上面刻有一個碩大的蓮蓬。

蓮子、蓮子。多生貴子。世人們喜歡在生活起居處裝飾這些吉祥圖案的紋飾。

可得真好看啊!可惜自己在這個宅子裏已經住了一年多了,卻從沒有注意到這個鈎上竟雕刻有這麼精美的花紋。

這屋裏都是一些老物什,不知經歷了多少代主人,或許,每個物品的背後,都曾有深藏於歲月中的一段獨特的故事吧。

宋君鴻為官清正,也不太在意這些身外之物,所以搬進這個官府特別為其指定的宅子裏后並沒有專門的修葺或改換傢具。一切的生活起居所用幾乎都沿用的以前主人遺留下來的這些傢具。

房子嘛,只是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只要能和家人們在一起就夠了,他從沒有奢求更多。此刻卻突然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屋裏的這些每一個充滿了歲月痕迹的老傢具,浮想聯翩。

其實宋君鴻早就醒了,只是就這麼躺在床上不願起床。

多年的軍旅生涯,造就了他早醒早起的生活習慣。像今早這樣賴床不起的現象十分鮮少。

可是他很高興,把雙手枕在自己腦後,貪婪的享受着這份獨特的愜意與安寧。

自從打慶鳳關回來后,淮南東路的剿匪戰時基本就結束了。雖然還有「摸著天」和極少數匪徒在逃,但已經是風卷大地后的三兩殘葉還在打轉而已,再也不能為禍了。

宋君鴻率領部隊回到揚州,緊接着又馬不停蹄的分配各禁、廂部隊回歸駐地,向魯如惠彙報剿匪詳情,向兵部呈報戰報,配合地方安置百姓和通緝殘匪,足足又緊張的忙活了七八天,一眾相關事宜才算是初步完成妥帖了。

看着宋君鴻通宵忙碌后通紅的眼珠子和滿面的倦容,魯如惠趕緊給他放了三天假,讓其回家休息下,要不鐵打的身子也容易垮掉。

宋君鴻回家后,二話不說倒頭就睡,足足誰了一天一夜,連飯也不肯起來吃。直把菊子娘嚇壞了,又是請大夫有是拜菩薩,急的團團亂轉。儘管大夫已經很肯定的說明白:宋將軍只是累大了,多休息一下就好,可她這為娘的仍然坐立不安,嘴裏「阿彌陀佛」一直碎碎念個不停。

丁蓉隨不像菊子娘那麼彷徨無主,但自打送走大夫后,就一直安靜的守在宋君鴻的房門之外。不著一言,但也不曾離開一步。

而這些,宋君鴻都還不知道。他只是覺得很疲憊很疲憊,很想好好休息下。

在指揮剿匪時,他的老師王矢有意錘鍊他,所以除了重大戰略佈局幫助參詳下外,其他的事物大多放手任宋君鴻施為。那麼多的部隊需要分配,那麼多的匪情需要清剿,那麼多的地方需要協調,那麼多的戰況需要規劃佈局......

宋君鴻也知道上至魯如惠、王矢,下到全淮南東路的軍民百姓都對他有着殷殷的期望,這個期望讓他如負重山,不敢迴避,也不敢輕乎,甚至不敢有任何的牢騷和委屈。唯有全力以赴,晝夜縈懷。直到把鋼牙咬碎,鐵軀磨倦,才總算是有一個對宣相、恩師和全境百姓都可以挺起胸膛來交待的結果。

他太高興了,也太難了,太倦了!

多少個夜晚,他不是在挑燈排演軍情,就是走訪軍營探望前線的將士們,要不然就是在披星戴月的快馬奔赴某處匪情嚴重或軍民矛盾激烈地方的途中。

在絞殺最兇惡的「杜金剛」時,他不惜身先士卒鼓舞士氣,親操刀槍與「杜金剛」作生死之搏殺。

在最後圍堵剿滅最狡猾的「摸著天」匪勢和金國潛伏的漢軍部隊時,他一次次的思謀和推演佈局,對每一個疑點進行查對,生怕有一點遺漏讓這場浩大的全境剿匪大作戰有蟻潰長堤之患。

太累了,太累了!身心俱疲。

但他只能強撐著,直到親眼看着境內大大小小几十處匪患逐個灰飛煙滅,直到魯如惠拍着他的肩膀說:「很好,塵埃定矣。」

他才突然鬆了一口氣。

這時,他只想有個枕頭,只想回到久違的家人身邊。

所以,他一睡就是一天,直到第二天醒來時,依然不願起床。

房間里的世界雖然小,卻是那麼的靜謐。

直到房門很輕微的「吱呀」聲中推開了一個尺許的小縫,一個腦袋伸了進來東張西望,臉上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亂轉,有着七分關切,還有着兩分好奇和一分頑皮。

宋君鴻沒有扭頭也猜出了這個偷窺的小腦袋是誰的。他笑道:「是小妹吧?怎麼屬猴子啦?」

小石榴一吐舌頭,推開房門,幾步雀躍至宋君鴻床前,嚷道:「哥哥大懶蟲,明明都已經醒了還不起床。」

宋君鴻愛昵的拿手指颳了一下她翹起的小鼻頭:「都快是大姑娘了,還沒個正形。難關娘老數落你。以後找哥就敲門大大方方進來,在那縮頭縮腦的瞅個什麼勁。」

石榴嘟著嘴說:「你以為我不想啊。哥,人家早就想進來找你玩了,可是娘親不讓,怕打擾了你休息。」

宋君鴻這才醒起自己如死豬一般的睡相,謙意的問:「我睡了多久?」

石榴答:「已經一天多了呢,娘都快急壞了。」

宋君鴻聞言趕緊一咕嚕翻身坐起:「是哥太隨性了,我這就去看看娘。」

結果他剛想起身,石榴卻一把將他拉住,湊在他耳邊悄聲語道:「哥,不僅是娘,還有個人也擔心的你要死呢。」

說罷又似戲謔的咯咯笑着,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宋君鴻有點赧然,他當然明白小妹一臉曖昧表情下指的是誰,不是家人卻能對自己如此關切,又在這個宅子裏的,只有一個人。

對自己能思之在心,尋之千里的一個傻傻的、倔倔的姑娘--丁蓉。

對於丁蓉的這份濃情重義,他不是不感動。甚至覺得很溫暖,在史珍離開后甚至覺得有種安慰,再加上思念、親切、憐惜、歉疚等諸多感情混雜在一起,讓他對丁蓉有種獨特的、複雜的、而又別樣的感情。

這種感情已經超越了親情和友情,變得讓他感到很親切和關懷牽掛。

可他眼下又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份感情,甚至不敢面對自己的心中各類所思所想。

不論在戰場上他如何的勇猛無懼,可在兒女之事上,他卻有着幾分躊躇與懦弱。

大多數時侯,他只好把自己的心靈給鎖閉起來。外面春光爛漫,裏面枯禪古井。

宋君鴻的懦弱讓一直在觀察自己哥哥表情的小石榴有點失望,也有幾分不滿。她氣惱的推了宋君鴻一把:「哥,你怎麼這樣呢?虧得蓉兒姐姐為你尤容滿面,一直守候呢。」

「她也在嗎?」宋君鴻悄聲問。

小石榴朝門外指了指:「一直在,這兩天來寸步未離。」

說罷又捅了捅宋君鴻:「你在這美美的睡了這一天多,人家可粒米未進呢。」

宋君鴻臉上歉意更甚。虧負諾許美人恩哪。

他趕緊站起身來,整理了下睡得有些散亂的衣裳。舉步來到屋前,打開房門,一揖到地:「謝謝丁姑娘厚恩。」

門外,丁蓉有點尷尬,但迅速鎮定下來也斂容回了一個萬福禮,不著一言,如一朵款款的蓮花般安靜素雅。

小石榴也奔了出來,上前將二人分別拉起:「哎呀,你們幹什麼呀!這是在咱自個家裏,又沒外人,你們怎麼倒互相行起大禮來了?」

她原本以為能看到一處好戲的,卻不想如此無趣。這個傻姐姐!哦,不對,這事該怪哥哥,這個笨哥哥!笨哥哥!笨哥哥!

小石榴在心裏一直腹誹著。

她氣惱的瞪了哥哥一眼,挽起丁蓉的胳膊,眼睛笑成了一彎月牙:「哥哥反正已經醒了,蓉兒姐姐進屋嘛,咱們有話慢慢說。」

丁蓉大窘,自己還是個尚未出閣的姑娘,如何肯隨意踏進一個男子的卧房。只好訥訥道:「君鴻醒了就好。嬸子還擔着心呢,我去說一聲。」

說罷,朝宋君鴻又瞄了一眼,神色中卻有萬般關切。

宋君鴻一把拉住了丁蓉的手攔道:「我娘肯定已經擔心壞了,還我自己過去吧。」

丁蓉點了點頭,卻把一個粉潤的面龐低的更深了,死活不肯抬起來。

似乎連耳後粉頸都平添了一抹紅暈。

宋君鴻這才醒悟丁蓉的小手正被自己捏在掌中,柔夷纖纖,溫若無骨。

他連忙鬆手。

兩人再一次陷入了一種難言的尷尬之中。

唯有小石榴饒有興趣的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興奮的像只終於偷到雞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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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絮語:

首先,允許我卷個大喇叭,一、二、三、開喊:麥麥體小書友生日快樂!

自12年春以來,一場巨變碎鴛盟,這書也就隨之基本處於斷更狀態。可很多書友一直在通過各種手段安慰我,也鼓勵我把這書繼續寫下去。青玉後來在大家的安慰下終於振作起來,答應繼續更新。可惜生活瑣碎,工作也日益繁忙,所以更新進度很慢,青玉很汗顏。

其間小麥麥體書友一直對本書不離不棄,尤其令我感動。

無以為酬,聽說你今天生日,我在這裏藉著本書在這裏賀上一句:「生辰快樂!」

秀才送禮一張紙,青玉一個窮教師,別無所長唯碼的兩筆文字,就把這次更新作為對你生日的賀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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