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不想見她

醫生說着又轉身對沉睡的李昌說：「李昌，你沒事了，不要擔心，你很快就會好的，不過你自己也要努力醒來啊！」

阿昌聽了，想點點頭或者發出聲音，可是他使出渾身的勁答應了一聲，就是沒有人聽見他說話，也沒有人看見他點頭。

查房的醫生走了，小期坐回他的身邊，輕撫着他纏滿紗布的頭說：「阿昌，我是小期，醫生說你沒事了，你的腿和胳膊雖然骨折了，但是很快都會好的。不過你要努力地讓自己早點醒來，知道嗎？阿昌，你一定要振作起來，早點醒來，不要讓我擔心。阿昌，我愛你，你一直不醒，我好擔心你，好害怕，阿昌，你要快點醒來啊！」小期說着說着傷心地哭了起來。醫生說了，只要阿昌醒了就沒事了，可是他怎麼還不醒啊！

「烏鴉嘴，呸呸呸！」

「你沒生氣吧？哎，還是算了，免得又要多一個人擔心。」阿昌看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說。

「呵呵，那是！不過就是我破相了，你也休想甩了我，只要我老二還能抬頭，我就不會讓你甩了。」阿昌高興地說着。他打心眼裏感謝這次的車禍。

團。幻裁,團裁。「哎吆，哎吆，疼！」阿昌一動，綁了石膏的腿疼了起來，屁股也疼了起來，腰也疼了起來。小期嚇一跳，趕緊叫來護士。護士看了看他們，嘴角藏了一絲偷笑，一本正經地訓道：「病人還很虛弱，不要和病人說太多的話，讓他多休息！另外多幫他翻翻背，抬抬屁股，小心後面破了。」

「就他們嗎？」阿昌不相信地又輕輕地問了一聲。

「是受了點傷，皮外傷，不礙事的。」

「瞧，剛一好，又色了。」小期說這，嘿嘿地伸了手進被單下面，撓了他一會。

「藍綺和圈子裏的一些朋友來看過你了。」

「還是算了吧，這半年她一直想離開我。現在我這個樣子讓她看見了，只會徒增她的傷心，她是個很心善的人，讓她看見我這樣，她可能不忍離去，只能勉強地陪着我，這樣於你，於她，於我都不好。還是不告訴她，我也不想見她了。」阿昌嚼了幾口香蕉，停了下來，閉上眼睛，幽幽地說着。

「那要是我破相了怎麼辦？你還要我嗎？」阿昌突然擔心起來，問小期。

「那要看你表現了。不過我覺得破相了更好，這樣就沒別的女人喜歡你！」小期滿不在乎地說。

「阿昌！阿昌!你醒了？阿昌！」小期附在阿昌的耳邊，突然聽他喊出一聲細微的小期！

一會，小期端來溫熱的水，小心地餵了阿昌幾勺。阿昌頓時覺得嗓子滋潤多了。他又開始努力地叫小期，終於，他自己也聽到自己的聲音了。

上午護士為阿昌吊了一袋血漿，還有一瓶氨基酸后，阿昌蒼白的臉色明顯地好轉了。中午的時候他又醒了，這次他的精神好多了，他可以來迴轉動頭，追着走動的小期。

他聽着她的輕喚，又努力了一次。這次他成功地微睜了眼睛，看見了光明。他醒來的第一眼便模糊地看見小期正淚流滿面地看着自己。他看着她，放心地笑了。小期流着淚，看着他也笑了。

他轉而問她：「我臉上也有傷疤嗎？怎麼好像纏了很多紗布？」

但是當小期拉着他的手時，他卻能明明白白地感覺到她的存在，感覺到她的擔心。小期回來了！他突然覺得好踏實好放鬆，他知道自己一定不會死的。他累了，他要先休息下，積攢點力量，然後再早點醒來，看看他心心念念的人兒。心思一定，他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小期再聽時，聲音又沒了。但是他的眉頭分明皺了皺，嘴角似乎也微微地拉了拉。應該是阿昌叫了自己，小期不確定地看着阿昌，阿昌的嘴唇乾的發白開裂。也許他渴了。小期拉着阿昌的手，說：「阿昌，你想說話，你要醒了，是嗎？阿昌，你別着急，我是小期，我就在你身邊。我們慢慢努力，你很快就會醒的。你的嘴巴這麼干，我喂點水給你喝，好嗎？」

小期又問：「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你那天怎麼去了圈子聚會的附近？」

小期發現阿昌精神好了，也能說話了，便哪裏也不去，只坐在他的床邊陪他悄悄地說着話。

小期聽了，如領聖旨，馬上閉嘴，也不讓阿昌再說話。阿昌笑着，沙啞了嗓子，請求着道：「小期，小期，我有話要跟你說，不說了我不敢睡覺。」

小期聽了，淚不自覺地又滾滾而下。她點點頭，溫柔地說：「我也愛你，我不會再離開你。你放心地休息吧，要聽話，哦。」

小期聽了，看着手裏正在撥的香蕉，沉默了一會，說：「你想她嗎？她還沒來，估計還不知道你住院了。如果你想她，給她打個電話吧。」

小期和阿昌都吐了吐舌頭。護士走了，小期開始哄阿昌閉上眼睛休息。阿昌說睡了幾天，腰疼，想坐起來一會就睡。小期搖了阿昌的床，讓他的頭部抬高了一點。

小期就在光明的那一邊，他要去找她！他使勁地向前跑，跑着跑着，他突然發現自己又來到一座山上，腳下是黑洞洞不見底的山崖，他一失足，掉在山崖的邊緣，手抓在石壁上，腳踩在一根樹樁上，他低頭看着下面，心裏是無限的恐懼，心裏感覺下面正有一樣可怕的東西要去抓他的腳，他拚命地向上攀爬，但是就是使不上勁，怎麼爬也不上去，他急了，他想起來他還要去接小期，他耽誤了這麼久，怕小期等不及了，走了，他也怕自己掉小去了，永遠都見不著小期，急得在噩夢裏大喊：「小期！小期！」

小期手上拎了兩個保溫瓶，在遠處站了很久，直到自己的兩個手臂發酸，程程竟然還沒有進去的意思，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小期把撥好的香蕉放到阿昌的嘴邊，讓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吃。她忍了一會，說：「你給她打電話吧，我不介意的。」

小期拗不過他，只好把耳朵側在他的嘴邊。他說：「小期，我愛你，不要再離開我。你答應了，我就再睡一會。」

小期滿心都是歡喜，她也不理會他的貧，只自顧自地幸福着。只要他們還能在一起，只要他沒事了，什麼都好！

小期的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她聳著鼻子說：「你真傻！對了，交警怎麼說我是你的愛人啊？」

小期知道阿昌心裏想着程程，可能是他擔心自己心裏難受，所以寧願不見程程吧。她出了病房，給小期發了一條短訊，然後才出去熬湯了。

小期端着手裏的碗，不敢相信地看着阿昌，她又聽見他在叫喚自己。她放下碗，又坐到他的床邊，拉着他的手，看着他叫他：「阿昌！阿昌！我是小期！」

小期還想說什麼，可是看他一副非常疲倦的樣子，改了口，說：「我幫你搖下來，你先休息一會。我去飯店熬點排骨湯。」

然而等她到了病房前，她愣住了，她一直想躲避的場面還是沒有躲避掉。她看見程程正站在16號房間外面，透過門上的玻璃向里看去。小期一直遠遠地站着，她不想去驚動程程。從背影看，程程應該一直在哭泣。可是她為什麼不進去？

現實中，又是一個黎明來臨，病房裏亮着燈光，靜悄悄地，房間的空氣里瀰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小期坐在阿昌的床邊，一手托著頭，一手覆在阿昌的手上，擔憂地看着他。突然阿昌的眉頭皺了皺，頭也來回輕輕地搖了幾下，一副痛苦的表情。小期慌了神，按了護士鈴后，嘴巴貼近阿昌的耳邊，焦急地問：「阿昌！阿昌！你哪裏不舒服嗎？」

睡夢裏，阿昌發現自己來到一個黑漆漆的山洞裏，周圍冷颼颼，陰森森的，他感覺很緊張，覺得後面陰森森的黑暗彷彿要隨時要吞噬掉他一般，他好渴望光明的方向，他隱隱約約地覺得那黑暗的深處便是死亡。

走的時候，小期交代過護工，她要很晚才回來，如果來客人了，就請她幫忙照應一下。

這時護士來了，檢查了一遍，說：「病人剛醒來，還很虛弱，需要好好休息，不要讓他說太多的話。」

迷茫中，阿昌聽到小期的呼喚，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就是那個光明的世界。他要回到她的世界。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力量，腳下一使勁，終於爬到懸崖上。可是只一瞬間，他發現自己又回到剛才的那個山洞裏，身後，是望不穿的黑，身前，有朦朧的光，他一面向前狂奔著，一面拚命地叫着：「小期！小期！」

那天下午，小期故意在外面拖到很晚才回來，她是擔心阿昌餓了的時候才回來的。

阿昌又呵呵地笑着：「知道。我要去找你啊!真感謝老天讓我出了這次事故，要不是我出事了，你是不是永遠不會回我的身邊？」

阿昌聽了，笑了，真感謝手裏存的老婆號碼，看來上天都在成全他們，他開始油腔滑調起來：「我們倆是天生的夫妻啊！」

阿昌聽到小期的聲音，他又努力了一番想睜開眼，可是他費了很大的力氣，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也沒發出聲音。

阿昌呵呵地笑着。

阿昌滿意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便閉上眼睛休息。

阿昌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阿昌看着小期嘴角壓抑不住的笑意，本還想逗逗她說：小期，你真心狠，一躲就是半年不見我，你可想我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傷，怕小期難過，便沒再說。

阿昌這時才注意到他的床頭擺滿了鮮花。他一束一束認真地看了過去，然後謹慎地問小期：「有很多人來看我了？」

阿昌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小期，看見你真好！我以為我要死了，再也看不見你，我好緊張！」

小期等得不耐煩了，她可沒時間和她耗著，她擔心再這樣下去，阿昌要餓了。她把鞋跟有力地踢打在地磚上，空曠的走廊里立刻迴響着「咔噠，咔噠」的清脆聲。

程程聽見響聲，回頭，撞見小期投來的目光。她擦了擦眼淚，竟然向小期的方向急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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