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大結局

「老侯爺，時辰到了，接親的隊伍在外面等著了。」門外傳來嬉笑的催促聲。

蘇老侯爺卻狠狠的白了聲音的方向一眼：「去去去，催什麼催，總得讓新娘子吃飽了再上轎吧。」

「就是，他都把我姐姐騙走了，還差這麼一會不成？等著！」蘇爍一聽這話，也趕緊附和道，回頭再看蘇迷的時候，眼底分明含着淚花兒。

看着眼前兩位欲哭不哭的一老一少，蘇迷就不由輕嘆了口氣：「我這是去嫁人，又不是去送死，你們這是做什麼，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跟生離死別也沒有什麼區別了，正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爺爺和弟弟是路人，更何況，你還貴為皇后……」蘇老侯爺緊緊的握著蘇迷的手，眼底的不舍真切無比。

「就是，豈有皇后回門給爺爺和弟弟做飯的道理，蓮歸這一娶，擺明是要活活餓死我們爺孫倆啊。」蘇老侯爺的話音落，蘇爍就立刻接下，聲音里竟然還帶着一絲哭腔。

原來這爺孫倆真正捨不得的不是她，是她的手藝啊。

蘇迷的唇角輕抽了兩下，但不等她動作，房間門就被人一腳粗暴的給踹開了，只見靈瓏大步而入，也顧不上蘇老侯爺和蘇迷，狠狠揪起蘇爍的耳朵便罵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吃，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迷這雙手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給你做飯的。」

「是是是，你說得對，這……這不是爺爺想吃嗎！」蘇爍被靈瓏揪得生疼，趕緊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蘇老侯爺身上。

蘇老侯爺萬萬沒有想到蘇爍竟然會在這時候來這一招，雙眼頓時就瞪大了起來：「家門不幸啊，竟然出了這樣的逆孫。」

眼看着房間里就要打成一團了，站在門外的周延就趕緊跑進來阻止：「都別鬧了，今天是蘇迷的大喜日子，更是帝后的大喜日子，你們在這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就是，這可是要讓人看笑話的，還是趕緊讓蘇迷上花轎吧，別讓皇上久等了。」周延這話，就好似讓蘇爍找到了一線生機，他趕緊掙脫靈瓏的手，轉身走到蘇迷跟前蹲下：「按照規矩，我應該背你出去。」

「臭小子。」蘇迷嘴上雖然罵了一句，唇角卻不自覺的輕輕勾起，她雙手搭上蘇爍的肩膀，這才整個人都趴到了他的背上。

蘇爍十分輕鬆的將她背了起來，大步朝外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輕鬆穩健，叫蘇迷忍不住感慨，這臭小子真的長大了，個子高了，肩膀寬了，連脊背都厚實了。

而她，也終於可以放心的把蘇家，蘇老侯爺還有靈瓏交給他了。

蘇迷的眼眶微熱了幾分，好半晌才終是緩緩開口：「告訴爺爺，你們若是想我了，想我的手藝了，可以隨時入宮。」

「好！」蘇爍的雙眼猛然一亮，就好似吃了定心丸版，連腳下的步伐都邁得更大了。

見此，蘇迷唇角的笑容也不由更深了幾分：「以後你就是蘇家的掌權人了，是大人了，不可以再想從前那般小孩子氣，做事情的時候要多考慮爺爺，多考慮靈瓏，明白了嗎？」

說到靈瓏，蘇爍的雙頰明顯緋紅了幾分，他點了點頭：「嗯，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管理好蘇家，照顧好爺爺，也一定會像皇上對你一樣對靈瓏好的，我會呵護她，珍惜她，給她一輩子的幸福。」

「胡說，我又還沒答應要嫁給你。」追上來的靈瓏正好聽到了這句話，小臉頓時就紅成了一個大番茄。

而蘇爍也好不到哪裏去，腳下驚得踉蹌了一下，險些沒把背上的蘇迷給摔了，幸好接親的宮人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了蘇迷，把她往花轎裏帶。

按照規矩，蘇爍只能送到這裏，接下來的路，就要讓靈瓏送了，所以靈瓏白了他一眼，便跟上了花轎。

一時間，鞭炮齊鳴，鼓樂喧天，紅妝鋪得滿城皆是，要多熱鬧有多熱鬧。

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喜慶的笑容，所有人都傳說着帝後傳奇的愛情故事。

太子從小流離民間，為了解毒忍辱負重，沒想到卻在人生最低谷的時候遇見了心儀之人，更沒想到的是，兩人經歷了一番生死，竟然撥開雲霧見月明，得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而太子繼位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迎娶心愛之人為後，並立誓此生除她以外不再娶。

這般傳奇又絕美的愛情，如何不叫人艷羨，又如何不叫人流傳呢？

可靈瓏卻分明聽見蘇迷嘆息似的聲音從花轎里傳來，她只說了兩個字：「山月。」

山月。

你還好嗎？

這一刻，她明明是熱鬧的中心，可她的思緒卻飛得好遠，飛到了她與山月歸的最後一次見面。

那天，蓮歸併沒有死在山裏，他只是因為重傷暫時昏了過去，所以等他醒來的時候，她就趕緊撲了過去：「蓮歸，你沒事吧，你……」

「蓮歸。」「蓮歸」愣愣的看着蘇迷，好半晌才終是緩慢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而蘇迷一聽這話，就明白醒來的人不是蓮歸，是山月歸了。

她驚慌得不知道應該怎麼跟山月歸解釋眼前的情況，但不等她開口，山月歸卻又率先接了下去：「迷迷，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你……你夢到了什麼？」蘇迷深吸了口氣，努力穩住自己的聲音。

有些事情連她自己都還沒有消化，所以她不想在這時候嚇到山月歸，現在，也絕對不是談論這件事情的時候。

「我夢到我跟我哥其實是同一個人，他醒來的時候，我就沉睡在他的身體里，我可以看到你們倆之間所做的一切，但我的意志力卻壓不過他的意志力，所以我無法醒來。」山月歸一字一頓的說道，聲音竟然是出奇的平靜。

蘇迷的心底猛然一驚：「這……你怎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你……」

蘇迷不知道應該怎麼接山月歸這話，便想轉移話題，但不等她把後面的話說完，山月歸便又接下了：「迷迷。」

「嗯？」

「這並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沒錯吧？」山月歸努力扯開唇角，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可他雖然是笑着的，蘇迷卻分明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絲哀求。

他在求她，不要騙她。

這……

蘇迷只覺得自己因為蓮歸而碎掉的心又再次因為山月歸被碾成了粉末，她遲疑了好半晌，終是沉重的點了下頭：「是，這並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難怪。」一顆淚珠快速從山月歸的眼角滑落：「難怪我總是見不到我哥，關於他的一切似乎也都是娘親和硯書告訴我的，難怪硯書總是讓我喝葯，而且，我一喝完他給的葯就會昏迷，難怪……剛剛的夢會那麼真實。」

真實得讓他心痛。

山月歸對硯書的懷疑蘇迷早就知道，但她仍是很快捕捉到了他這話中的重點：「你可以看到我與蓮歸剛剛經歷的一切？」

按照蓮歸的說法，因為他是山月歸衍生出來的人格，所以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與山月歸的關係，也從一開始就能看到山月歸與其他人相處的畫面。

可山月歸不同，山月歸是原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分裂了，蓮歸出現的那段時間對於他來說，也只是昏迷了而已。

但如今……

蓮歸醒來的時候，山月歸也是醒著的，這……

「嗯。」山月歸點了點頭，這才又有些自嘲的接了下去：「從前不管昏迷多久我都不擔心，反正這個世界對於我而言根本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在我看來，我只是一個有病的孩子，只是娘親的累贅，或許我不在了，所有人都會變得更輕鬆一些。

直到遇見了你……

遇見你以後我每天都想醒過來，因為想要見到你，想要吃你做的東西，想要和你擁抱，甚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

我也變得害怕昏迷，害怕被你發現我身上的怪病，更害怕我突然昏迷會給你帶來麻煩，或是不能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及時出現。

所以每一次昏迷我都格外注意，不斷的提醒自己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終於，我做到了，也……因此知道了這整件事情的真相。」

知道了……

即便我再怎麼努力的醒過來也無法給你幸福。

因為你真正心悅的人並不是我，而是蓮歸。

「原來是因為我……」眼淚大顆大顆的從蘇迷的臉頰滑落，她緊緊握住山月歸的手，卻不知道能說什麼，好半晌才終是咬牙吐出了一句：「對不起。」

她欠他和蓮歸都太多太多了，可她只有一顆心，也只能愛一個人，她……

註定是要辜負一個的。

「不要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那個人是我，我雖然身為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可這些年來，卻是我哥承擔了所有黑暗與痛苦，更是我哥把這具身體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

如果不是他，或許這具身體永遠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出息，或許……」山月歸突然苦笑了一下：「迷迷，你知道嗎，在三個人的關係里，不被愛的那個人才是第三者。」

「不是的，不是的！」蘇迷大驚，趕緊否認：「你不是什麼第三個，你也不是什麼不被愛的人，我們所有人都很喜歡你。」

「但喜歡，並不是愛啊。」山月歸眼角的淚水掉得愈發厲害，山風吹過樹梢，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彷彿連它們都為他心碎哭泣了。

蘇迷被他一句話哽住，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的確。

喜歡並不是愛。

至少，她對山月歸的喜歡，是跟對蓮歸完全不同的。

見她不說話，山月歸突然就笑了，他躺在漫漫的血泊之中，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可他笑的那一刻，時間卻彷彿停止了。

風雲不再涌動，山泉停止叮咚，萬物熄聲，只為他一笑心痛。

「迷迷，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

「嗯？」

「我說，我真的好喜歡你，喜歡到恨不得替你扛下這世界上所有的傷害，只把好的東西給你。」

……

兩行清淚緩緩從蘇迷的臉頰滑落，她的紅唇輕啟：「山月。」

她當時還不明白山月歸這話的意思，直到他們被救回來了以後，山月歸再沒有出現過，硯書說，蓮歸身上的毒雖然沒解，但山月歸卻自我進入了休眠，甚至主動用自己去克制了蓮歸體內的毒。

他是選擇自己承擔了一切，然後成全蘇迷與蓮歸的幸福。

他真的做到了他對她的喜歡，替她扛下這世界上所有的傷害，只把好的東西給她。

「在想什麼？」蓮歸的聲音突然傳來。

蘇迷回過神，才發現花轎原來已經停下來了，蓮歸一身大紅色綉金龍喜袍站在她跟前，劍眉似刀飛入髮鬢，鎏金髮冠在陽光下發出灼灼的光彩，他朝她伸出手，等待着唯一能與他並肩而站睥睨這天下的人與他攜手同行。

「沒什麼。」蘇迷將手放入蓮歸的手中，這才拖着長長的裙擺與他前行，走過韶樂之聲，走過百官朝拜，走過白玉長階，走至宮闕之巔。

從此天地浩蕩，而他和她的故事，才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