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士氣
「我本來挺喜歡黃色的……」
皇甫酈站在城牆之上，望着城牆下密密麻麻的黃巾賊，面上都是愁容。等他回過頭去面對身邊的眾人時，臉上已經換了清晰無比的微笑。如果他在官兵和鄉勇面前流露出緊張神色的話，這朐縣也不必守了。
左髭丈八的一萬黃巾自豫州長途奔襲徐州，一路上燒殺搶掠，所過之處顆粒收倉。失去了口糧和土地的百姓，扶老攜幼，哭喊著一路東行。即使是沒有派斥候打探敵情的皇甫酈，也在黃巾賊即將到達東海郡的時候，獲得了關於黃巾賊的詳細情報。
左髭丈八似乎發了狠要將朐縣夷為平地，一萬黃巾里除了運輸輜重的民夫、製作攻城器械的工匠、馬夫和伙夫等等非戰鬥人員，戰鬥人員高達九千人，其中騎兵更是有三千餘眾。因為遭遇了一場暴雨，道路泥濘難行，左髭丈八讓大部隊休憩在磨山附近，派麾下黃巾將領黃龍帶了三千的精銳騎兵作為前鋒直撲朐縣縣城。
皇甫酈在初聞一萬黃巾的時候嚇了一跳。朐縣的人口總共才一萬三千戶。這左髭丈八帶來的黃巾兵竟然比朐縣的青壯還多，他到底是打仗來的，還是打算移民啊。
鎮定下來之後，皇甫酈和棗祗、陳到和史阿緊急商量對策。棗祗建議派快馬向東海郡太守求援，皇甫酈知道東海郡太守如今是死對頭袁術的弟弟袁胤，搖搖頭否定了這一個建議，派人將求援的信箋快馬送到徐州牧陶謙那裏。糜竺則命令自家的堡寨閉門死守，同時派出了弟弟糜芳帶了一千家丁幫助守城。
皇甫酈下了全民動員令，朐縣各鄉鎮所有十三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男子，一律強行徵召為義勇，進駐縣城。所有身體康健的老幼和婦女，一律集結起來，負責守城兵士衣物和飲食的配給。在黃巾前鋒到達之前，皇甫酈以身作則，帶着數千民壯上山鑿石伐木。
朐縣的工匠們欲哭無淚，剛剛攜家帶口的來到朐縣，剛剛分了田領了錢準備踏踏實實的過日子，竟然就遭遇了一萬黃巾來襲。眼看着逃是無處可逃，已經到手的田地也捨不得放棄，工匠們各展神通，開始為了守城而貢獻自己的力量。造槍的，造盾的，造弓箭的……一批批戰略物資在最短的時間內送上了縣城城牆。
「公子，黃巾賊包圍了東、、西、北三處城門，每個城門前各有千人左右，鍥形衝鋒陣排列，互相之間相距一里！」
皇甫酈帶着十二名盔甲齊全的家將走上城牆，大聲向皇甫酈稟報。
「竟然還懂圍三闕一，懂得鍥形衝鋒陣？」皇甫酈喃喃道：「是誰告訴我黃巾賊就是一群農夫，根不不懂戰略戰術的……」
「公子莫慌，叔至但有一口氣在，絕不讓黃巾賊破城。」陳到手執一桿鐵尖大槍，一字字擲地有聲。
「我這個表情像是慌了嗎？這三千前鋒哪裏是來攻城的，分明是來亂我軍心的。騎兵若是真的強行攻城，那不是腦袋被驢踢了嗎？」皇甫酈挺了挺腰板，頗為氣惱的瞪了他一眼，「我們的八千民壯，分為兩撥，輪流守城。史縣尉帶一千民壯守西門。皇甫藏鋒帶一千民壯守東門。陳叔至帶一千民壯守北門。韓縣尉帶一千民壯守南門。糜主簿和棗縣丞帶一千民壯隨時支援。子方將糜府的一千家丁集結，隨時準備衝出去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皇甫酈一瞪眼，將走上前來想要抗議的皇甫藏鋒逼了回去，繼續道：「派十幾個看起來精悍能幹的壯士跟在我後面，我要去巡城。這個時候，百姓的士氣可鼓不可泄。」
西羽站在一側微笑着頷首，閻行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帶着我，我看起來最悍勇不過！」
「你小子，以為打仗好玩嗎？」皇甫酈暼了他一眼，當先邁下了城牆。
日頭升到正空，火辣辣的光芒四下里亂射，卻一點兒也驅不散朐縣上空那濃濃的壓抑。皇甫酈騎上一匹白馬，頭戴金盔，身穿金甲，手執一把黑漆漆的大鐵槍，渾身上下正是當初擒殺前縣尉杜鈞時的裝扮。
朐縣的百姓們都在忙碌，送柴的，運水的，製作軍械的，安撫人心的……每個人都在為守城盡他自己的一份力量。看到皇甫酈一行人威風凜凜的過來，無數百姓都停下了手裏的活計，拚命地向皇甫酈揮手。
勇二郎剿滅三千黃巾的故事傳遍了大江南北，朐縣百姓雖然知道那故事有九成是水分，但是當夜皇甫酈的表現的確也可圈可點。如今那個殺氣騰騰的勇二郎就在他們身邊，百姓們頓時覺得安心不少。槐里侯大人的侄子，朐縣縣令大人，這麼尊貴的人物在城中陪大家共存亡，自己等人一條賤命又有什麼好怕的？
皇甫酈握槍在手，看着那一個個臉上露出真心擁戴笑容的百姓，看着他們一雙雙眼睛裏流露出來的信任，心裏僅存的那一點兒緊張頓時跑到九霄雲外去了。這些就是他治的下之民，這些就是他要保護的百姓。他只要不拋棄他們，這些百姓就會緊緊圍攏在他的身邊，陪着他並肩作戰。這是真摯的魚水之情，任何人都無法用金錢和利益來抹殺。
皇甫酈強壓下心中的激蕩，將手中的鑌鐵大槍直指著天空，看着那一雙雙有着求生意志的眼睛，大聲喊道：「殺賊！」
「殺賊！」
「殺賊！」
百姓們振臂歡呼起來，他們大聲笑着，大聲叫着，彷彿在一瞬間就將心底的恐懼全部驅趕了出去。
「殺賊！」
「殺賊！」
皇甫酈橫槍縱馬，所過之處都是百姓們聲嘶力竭的歡呼，那聲浪如山崩，如雷鳴，最終匯作一條無形的長龍，直衝雲霄。
「大丈夫當如是也！」閻行縱馬跟在皇甫酈的身後，聽着他一聲聲高呼，看着他一次次揮舞手臂，只覺得眼前這個略顯消瘦的男人突然間高大無比，就好像是神話故事裏一尊頂天立地的金甲天神。
「收個這樣的學生也不錯。」北門城牆之上，西羽先生撫著頜下的墨色長髯，頻頻點頭。
「主公，且看叔至為你堅守此城！」聽着縣城裏傳來的陣陣歡呼，陳到明亮的眼睛裏突然爆發出更加耀眼的神采。
皇甫酈振臂高呼了半天，喊得有些累了，滿城的士氣也被他激勵的直入雲霄。他坐在馬上舉目望去，見百姓們都是一副眾志成城的架勢，心中不由充滿了自豪感。
「數日不見，縣尊大人風采更勝往昔！」
伴隨着清朗的聲音，一襲白色錦袍的郭嘉和他的書童郭羿在人群中閑庭信步一般走了出來。
「奉孝？」皇甫酈不敢相信般的揉了揉眼睛，發現站在自己面前淡然而笑的俊雅士子正是潁川郭嘉，頓時大喜過望。
他伸出手去，想要攙扶起正在向他行禮的郭嘉，卻是忘記了自己還在馬上，身子一歪一傾，整個人順着馬脖子一頭就栽了下去。
「縣尊大人！」閻行本來想捂住眼睛，假裝不認識這個騎術差勁之極的笨蛋，想起他剛剛留在自己眼裏的高大身影，一下子又心軟了。他縱身站在馬背上，乳燕投林一般飛撲而下，在皇甫酈落到地面上之前，一把將他攙扶住了。
「奉孝如何會在朐縣？」皇甫酈顧不得周邊百姓善意的鬨笑，騰騰騰幾步走到郭嘉面前。
郭嘉雖然自矜其才，但是也不好意思直說「我為救你性命而來」這種話，只好淡然道：「為一睹皇甫令殺賊的風采而來。」
皇甫酈聞言，知道郭嘉是特意前來助他一臂之力，頓時高興地朗聲大笑起來：「奉孝一人，可擋十萬黃巾！有奉孝在，我朐縣無憂矣！」
說罷，他一把揪住郭嘉的袖子，將他的手臂高高地舉了起來，高聲喊道：「郭奉孝！」
百姓還沉浸高昂的士氣之中，見他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樣，也紛紛被感染著振臂高呼。
「郭奉孝！」
「郭奉孝！」
興奮的呼喊聲一條街一條街此起彼伏，轉眼間就傳遍了朐縣的長街小巷。百姓根本就不知道郭奉孝是何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在喊這人名字的時候，胸膛裏面突然就充滿了對勝利的信心。
郭嘉愣了片刻，一向淡然若定的臉上也跟着百姓們露出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歡喜笑容。
PS:當年在上海奔生活的時候，曾經在路上遇到一個極像初戀女友的背影，激動地伸出手去想要招呼，身體卻失去了平衡，連人帶車砸在了堅硬的柏油路上。那時的自己，眼睛裏突然就湧出了淚水。路人都以為我摔得狠了，沒有人知道我是在心痛自己曾經擁有的純潔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