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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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歷過很多事情。

我走過很多地方。

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人生,相同的短命。

二十歲后形同不定時炸彈一般的催命符。

不知何時就會穿越。

不知會穿越到何處。

不知何時才是結束。

這一次,我的名字是神代無音。

我習慣了縮水變成小孩子體形的經歷,所以一點都不吃驚。

一點都不驚訝,只是有些鬱悶罷了。

對於這種另類意義的「無法徹底死去」,我已經厭惡到了極點。

我很清楚自己這種詭異的靈魂特質,在最開始的幾次穿越之後就明白過來。

每一次死亡,都會在另一個地方「重生」——我的靈魂會穿越到平行時空的「自己」身上,然後原本身體的靈魂就會消散,於是,「我」就不得不頂着「自己」的身份生活下去。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無所謂,最多只是疲倦罷了。但是,另一個特質才是最令我痛恨的根源,如同詛咒一般——二十歲的離去。一般來說,在身體年齡到達二十歲之後,靈魂就會被強制趕出身體,也就是說肉體會死亡,我的靈魂會再次穿越。

所以,我甚至已經養成了這樣的習慣——隨便怎樣活到二十歲,然後自殺,省得天天提心弔膽地等待被強制驅逐的時刻。

死並不可怕,但等死就另當別論了。那種寒冰沁入血液的冰涼般,一點一點腐蝕著自己的恐懼和擔憂,我已經不想再嘗試了。

這一次,我的身份又是什麼呢?

經過了一番辛苦的東翻西找,我從各種零碎跡象做出了如下推斷。

首先,這個身體,也就是我,現在兩歲零一個月大;(有相片背後的字跡為證)

其次,我,是神代一族的現任族長的唯一的女兒。(而這個神代一族似乎來頭不小?)

再次,我的身體素質十分不錯——這一點讓我很是疑惑。一般而言,越是戰爭的年代,人的身體素質就越是好,難道現在還是哪個動蕩之秋么?!

最後,我挪到浴室,爬到水池上,把臉洗洗乾淨,抬頭看到鏡子裏的影像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天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竟然變成了黑色!

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這是近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啊!

我手一松,立刻從水池上滑了下來,跌坐在地上,獃獃地看天花板。

眼睛的顏色——那是和靈魂直接相關的最大特徵之一,除了極其重大的緣由,否則,不論一個人怎麼轉世,或者像我一樣穿越時空,眼睛的顏色都是固定的!

最起碼,應該是在一個顏色基調上!

我以前的瞳色是潢色,以潢色為基調,明潢色、淺潢色、棕潢色、金潢色等等都曾經出現過,可是像這樣一次變到了黑色的,從未有過!

莫非……這個身體所具有的血緣比我想像的更誇張……

只有接近神魔屬性的力量,才會導致瞳色如此明顯的改變,到底是哪一種呢?

哪一種?

呵,真的有所謂嗎?

我呈大字形地躺倒在地上,自嘲地笑了。

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詛咒般的旅程呢?

我以為自己已經徹底習慣了,我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事實。

在記憶中,隱隱響起的聲音。

『你的命運是上天閑暇時的調劑,永遠與平淡安穩無緣。』

那是和我相關的,幾乎唯一的占卜結果、批命判詞。

我,明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啊……

我閉上眼睛,聽着自己的心跳聲。

在很久以前,在所謂的「最初」,我就因為「靈異能力」被國家的某個機構收養過。然後,我知道了我的能力來源。#小說

我的靈魂具有一種不穩定的特徵——和一般人的固定化不同。

所以,因為這種不穩定隨着年齡增長造成的「時空混亂熵值」的劇烈上升,時空自律系統就會自發地做出反應——將這種不穩定的來源驅逐。

於是,在我的二十歲生日之時,我的靈魂就開始了漫漫的穿越之旅。

靈魂需要載體,而最好的載體就是平行時空的「自己」的身體。於是我的靈魂會在無意識中進入「自己」的身體,進而由於那種不穩定的波動特有的強大破壞力使得原先的靈魂消散。

由於之後所有的時空對我的「時間約束力」不能超越最初的「時間規則」——也就是說時間在我身上的流逝無法產生二次的作用,所以在二十歲之前,我能夠繼續成長,但一旦二十歲到達,就產生了一個「錯誤」——我應該成長,卻無法成長,這個邏輯上的錯誤直接導致了「時空混亂熵值」的急劇增長。

其結果也就是,我不得不進行這種非自願的穿越。

非自願……

人的命運究竟操控於何人之手?

無從知道啊。

即使經過了這麼久的歲月,我依然無從知道。

我追尋着答案,卻始終碰觸不到真相的邊緣。

晚餐時,父親大人出乎我意料地首先開口。

「無音,你決定好了嗎?」

我看着面目清俊的父親嚴肅的面孔,有些茫然。

「你願意學習劍術嗎?或者,今後再也不能碰觸武技,你選擇哪一個?」

「當然是劍術。」我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喜歡劍術,因為上一次我正是一名劍客。

「那麼,你也應當開始知道了。神代一族的真相。」父親面色凝重,制止了想要開口的母親,逼視着我。

我端正了坐姿,放下手中的碗筷。

這是極好的機會呢。不需要我自己去調查了。這一次我到底是什麼身份?如果不儘快弄清楚的話,我無法決定接下來要成為怎樣的女兒呢。

「神代一族,起源於壬生一族。在幕後操控日本的歷史,號稱神之一族的壬生一族,在室町末期退出了歷史舞台。神代一族初代族長,就是壬生一族的族人,他離開壬生一族的聚居地,開創了神代一族,意為神之代理。」

「壬生一族?」我吐出每一個字時都感覺到喉嚨有着灼燒的感覺。

「是的。末代紅王是有着鬼眼之稱的壬生狂。他改變了壬生一族的存在方式,從那以後,壬生一族不再操控歷史,而是散居各處,而真正擁有壬生之血的人,事實上也只有寥寥數人。在那次的大戰後,反倒是神代一族,保留了純正的壬生之血,而壬生一脈,從壬生狂處斷絕。他沒有留下子嗣。」父親大人沒有看出我的驚訝,或者並不知道我驚訝的真正原因,只是平靜地繼續述說。

我已經握緊了雙手。

鬼眼之狂,壬生京四郎……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們……

我知道他們,我曾經認識他們,曾經和一些人並肩作戰,曾經和一些人刀鋒相向。

我只是還不能確定,這是兩個平行時空中相似的歷史,還是……

「從那之後,壬生本家斷絕。神代一族肩負起保護和傳承壬生之血的義務。壬生之血擁有的力量遠超過普通人類的想像,而你的體內,就繼承著這樣的力量!作為族長的女兒,你的血比其他族人更加濃厚,如果你不能保護好它,那麼就必須徹底放棄它。」父親忽然沉下了臉色。

我感覺到一股迫近的窒息般的壓力。

是殺氣……

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出來。

幾乎本能地以同樣的氣勢對抗。

我抬起頭和父親對視。我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黑色的眼睛無比的堅定。

「我要學習劍術。」

以力量保護自己,以自己保護力量。

在片刻的對峙后,我看到了父親驚訝的臉色,母親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巴。

「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兒,神代無音。你要對得起你的姓名。那麼首先,從飛天御劍流開始學習。」父親很是欣慰地撫摸着我的頭。

而我則被這句話弄得有些奇怪。

壬生一族的劍術流派,應當全是無明流吧,為什麼會是飛天御劍流?

是不同時空的差異?

似乎看出了我滿臉的疑問,父親大人很親切地解釋。

「幾代以前的族長拜師於飛天御劍流門下,和比古清十郎是同門師兄弟。雖然很可惜,比古的徒弟沒有繼續傳承飛天御劍流,不過我族一直都有傳承。畢竟神代一族的劍術不能顯現於普通人前。而且飛天御劍流相對容易學習,你就從它開始練習吧。」

我點了點頭。

眨巴着眼睛,想到今後將要學習的那許多武技,就感覺到一陣陣的興奮。

夜神秋親眼看到過壬生一族的力量。

名為劍術,而已經遠超過劍術的力量,華麗眩目而強大的劍術。

父親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忽然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

「室町時期許多劍術流派已經失傳,着實可惜啊。一刀流的姑且不說,原本就少的二刀流更是斷絕了很多。勉強可以和壬生一族作戰的那些武士劍客,很令人驚訝。末代紅王的追隨者四聖天中有着並沒有武士血統卻依然強勁的明,真田家的幸村更有着和狂相若的戰力…」

聽到這裏,我已經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狂爺,四聖天,明,幸村爺……這些名字,我都無比熟悉。

父親接着說,「幸村的朋友也參與到這場戰爭中。那個女劍客和明一樣是二刀流。應該是雙葉流的夜神秋吧?竟然可以打敗太四老之一的吹雪,我看到記載的時候頗為不敢相信。只是可惜,她最後失蹤了,雙葉流就此失傳。」

我死死地扣着手心,咬着下唇。

直到現在,我才可以肯定,這並不是另一個平行時空,而是同一時空的不同時間!

這裏有『我』的存在!

夜神秋,就是我!是之前的我!

夜神秋,沒有過往記憶束縛的夜神秋,完全的新生,活在室町末期的劍客,雙葉流的夜神秋!

這居然是同一個時空!

這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在浩瀚的時空網絡中,兩次的穿越竟然到達了同一個時空!

如此低的概率,竟然會發生?!

之後,父親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讓我開始鍛煉身體。

我一直沉默著,梳理著自己的心情。

於我而言,只是穿越的瞬間,而這個時空,已經過去了四百多年。

那個年代的腥風血雨,那個年代的動蕩紛亂,互相輝映的繁星般的武士戰將,豈是史書上短短几行字就能說清楚的?

早就知道,所有的歡笑淚水、苦痛掙扎,全部都不會留於後世,太多的真相淹沒在時間之中。除了真正走過那些歲月的人們,有誰能夠明白呢?不論是夜神秋也好,她的同伴也好,敵人也好,豐臣德川,最後還是通通被時間淘過——除了這些乾澀的記載,又剩下了什麼?

除了我這樣的怪物,帶着記憶不斷地穿越,又有誰能記得呢?

記得那些我們曾經發誓永遠不會忘記的事情……

死亡橫亘在兩個時代之間,於是現在的我,只能以神代無音的身份翻閱著史冊,卻無法對別人述說。

我這該死的記憶力,為什麼要把所有的事都記得那麼清楚呢……

我對着鏡子,看着那張黑髮黑眼的面孔,冷冷地沒有任何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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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漫]無盡的迴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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