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涉川(一)

第670章 涉川(一)

在漫天火海將她吞噬的那一瞬間,東方郡若突然後悔了。

熊熊烈火下依稀瞧見的楚風璃的側臉,一如初見時候的模樣。

他站在桌椅被摔得亂七八糟的屋子裏,身旁是一個侍衛的屍首,鮮血流了一地,能夠嗅到的都只是濃重的血腥味,快要將人都埋葬。

要是當初沒有遇見他,是不是一切就不會如此。

她該死於刀下的,早早地死了,便能不用這般痛苦。

人人短短几十年,她死在了十七歲,如花一般的年紀啊……卻擁有着半截入土的人生。

到底該怪誰呢,可惜已經沒有時間讓她繼續思考下去了。

十二歲的時候,是她第一次見到楚風璃。

小小的少年,與她年紀是差不多的,身上的氣味並不好聞,有股來自獸類身上的血腥味,像是浸染了些許年頭一般。

那雙眼睛,帶着審視與忌憚,終還是對她伸出了手來,與她說——

只要幫他做事,日後便不會遭遇這樣的苦難。

她一手拿着染了血的剪刀,一手拿着發梳,一時之間都不知曉該丟那隻手上的東西。

可是少年的眼睛似乎是有魔力一般,將她牢牢地吸引住了。

她丟掉了發梳,伸出手來握上了他的,穩穩地站起身來。

後來,她便被封了郡主。

宮裏的那位娘娘,也就是她的親姑母,拉着十四歲的楚召源說話,像是沒有瞧見她這號人物似的。

東方靜與父親的關係並沒有那麼好,後來她也想通了。

她瞧不上父親,自然也是瞧不上她的。

所以在父親被抄家的時候,她連話都不會說一句,只是搖著團扇,坐在楠木椅子上,端足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威儀,不緊不慢地問上一句,皇上如何處決。

她捏着衣裳,屋裏的熏香味道實在是太重了,熏得她跪在地上有些發暈。

可是姑母,還有皇上的嬪妃們都像是沒瞧見一樣,沒有一個人與她說話。

聊到歡欣鼓舞之時,嗑的瓜子殼都要丟在她臉上了。

就是這個時候,莫惟意出現了。

當時的莫惟意還是宮裏的樂師,也就是平日裏供人使喚的那種,哪個宮裏的娘娘無趣了,便將人叫過去彈一曲。

過去了那麼多年,東方郡若還是記得很清楚。

當時莫惟意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長衫,腰間掛着淡藍色的玉佩,玉佩上刻得是河川,還有落筆二字——清雋。

這二字應當是可以形容他本人的。

陳皮抱着琴上前,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莫惟意便開了口,說是她跪在此處佔了最佳奏樂的地方。

東方靜興許也覺得她頗為礙事,便讓她回去了。

她卻未走,只是站在了門前,靜靜地聽着莫惟意奏樂。

那個時候,她覺得莫惟意的琴聲是頂頂好聽的,她還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琴聲,她學習了那麼久的琴,都彈不出來他半點的神韻。

要是能夠與他這般,想來她也不會這般不入他人的眼了。

她守在門前,等了半個時辰之後,總算是等到了莫惟意。

莫惟意自然是不肯收她的,可她是鐵了心要學的,又知曉了莫惟意辭了樂師之職,住在京城裏一處尋常百姓家,她便每日都往那屋前蹲著。

陳皮總是笑着幫她開門,雖不讓入屋內,但是在屋外彈奏也是好的。

想想那個時候,是真的開心。

會因為多學了新的曲子夜裏興奮得睡不着覺,會因為得到了一張失傳的曲譜三更半夜敲響莫惟意的門,讓他瞧瞧,這首曲子是真是假。

時光如梭,她終還是長大了。

而楚風璃也長大了。

她每日在莫惟意那處彈完琴后,就會偷偷繞道琅王府去,躲在牆角處,看看楚風璃的馬在不在府前,若是瞧見了,便覺得有些可惜,她來得晚了些。

若是沒瞧見,那便是要一直站下去的,一直要等到那個少年從馬上跳下來入了府,她才不舍離去。

她知曉楚風璃的不容易,因為楚召源已經封了太子之位,後宮又有東方靜把持着。

這天下日後多半是要落到楚召源手上的。

她想着,就算是只做個王爺也是好的,已經是常人觸及不到的地位了。

她痴痴地等著,若是有一日能夠站在這少年的身旁,那也此生無憾。

可時間總是不易等少年,她還未到年紀,楚風璃已經定了親事。

那一日,聘禮從琅王府送出來的時候,她沒敢去看第二眼。

大紅色的綢布,像極了夢境破裂后的血跡斑斑。

她很想上前去,將那些聘禮全都一把火燒了,嫉妒快要將她侵蝕殆盡。

可最終她卻選擇了回到了府上,比起燒了聘禮,倒不如去讓受聘的女子知難而退。

鄭國公之女,地位不凡,又是獨女,想來眼界也高得很。

不過幸而是上天有幸,她嫁進府里沒有多少日子便沒了性命。

當真是喜事一樁,都不需要她動手。

自從這女人死了之後,她又過回了從前的日子,每日都去琅王府守着,就是想去瞧瞧楚風璃何時回府,最近可遇見了什麼煩心事。

又生怕楚風璃死了這麼個王妃,心裏多少有些膈應,便買了些昂貴的物件送了過去,卻未曾想原物退到了她的手中——

楚風璃根本就不喜歡這些。

她不懂楚風璃他都喜歡些什麼,所以準備了許多東西,都沒有送出去。

有一日她便瞧見了楚風璃身邊的容色抱了一堆畫卷回去,便想起了前些日子買來的一張字畫。

倒不是什麼昂貴的物什,只是瞧著好看,便索性送去琅王府試一試,卻未曾想楚風璃收下了。

後來她便請了京城內有名的畫師專門畫着大好河山,畫完后便要去給楚風璃送過去。

可惜日子並不是平靜的,楚風璃又被指了婚,第二任王妃是雲州州府之女——

生的沉魚落雁,還是她祖家送過來的女人,想來與她那姑母也是有幾分聯繫的,她清楚得很。

若是這個女人真的嫁入了琅王府,必定會得到姑母的支持,那想要毀了她,便是一件難事。

她想了又想,決定還是出手——

這個女人只要呆在京城一日,她便不能安歇。

可她的人剛剛見着了這個女人,她便已經死了。

當真是好笑得很,這個女人莫不是遭了天譴。

她想着死也好,死了就沒人跟她搶楚風璃了。

接着她的膽子愈發大了起來,因為沉璧死了之後,根本就無人前來追究。

第三任、第四任、第五任……

她過了及笄之年,總算是有機會與心目中的那個男子並肩而立了。

可惜那個女人出現了。

她是成家的庶女,是個不得寵的,原本要嫁給楚風璃的成家女兒是個嫡女,她卻鳩佔鵲巢。

不過想想只是個庶女罷了,一看便是個上不得枱面的野丫頭。

後來才覺得當初的自己,是那般輕敵。

偏偏就是這個女人,走到了最後,得到了楚風璃的善意,坐穩了太子妃之位。

為了這個女人,楚風璃慢慢不將她放在眼裏了,還要與她分割而立。

曾經那些含着情誼的山盟海誓,彷彿就是一句句笑話一般。

她由衷的覺得,定然是那個賤人迷惑了楚風璃的神志。

只是她無論做什麼,都不能改變成千染在楚風璃心目中的地位。

她愈發的慌了。

她從來沒有感受到的危機感總算是將她包圍了,無論做什麼,好似都是無用的。

那個女人,就像是致命的毒酒一般,偏生還讓楚風璃喝下去了。

該做的事情她都做了,為了重歸於好,她主動賣了祖家,可是卻換來了失去倚仗,也未曾得到楚風璃的回眸一眼。

可楚風璃啊,他到底知不知曉,這世上誰人是最愛他的。

成千染的愛意能如她這般飛蛾撲火,為了他可以連命都不要。

他不懂,這才是世間最悲哀的事情。

偶爾還會想起那年在桃花林間,楚風璃挽着她,與她說的那些話,彷彿還在耳邊迴響着,甜蜜還摻著毒。

她一心沉浸於此,堵了自己的後路。

師父勸她,說什麼她不該糾纏一個有夫人的男子,她的身份如此高貴,能擇一門好的親事,不必這般委屈。

可師父一點都不了解她,什麼好的親事,只要那個人不是楚風璃,她都不會甘心的。

說着說着,難免會生出嫌隙來,矛盾愈發大了,便已然縫補不上了,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上了絕路。

是她親手送了師父上了絕路,往後的夢魘里,總是能瞧見師父抱着琴,陰惻惻地看着她。

她殺了東方靜,殺了楚召源,為父親報了仇。

這並不意味着,她心裏不明白,其實這一切造成的緣由,都是她的心慈手軟、一心執念。

無非就是主動蒙蔽了雙眼,不想去將事實揭開。

一腔執念,當真是人心最可怕的貪念。

就是東方家族隕滅后,她還是想要挽回,想着會與楚風璃重歸於好,這一切付出才不算是付諸東流。

追到了天運國,看着成千染與楚風璃一同陷入了危難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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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王有妻:我家王妃會馴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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