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傍晚，一身疲憊的馮冽坐在墓碑前，遙望着杭城的方向，那裏是他和韓露故事的起點，最後他重重一嘆，憔悴的看了眼那塊小小的墓碑，而後佝僂著背離開了。

韓露，我很抱歉，然而無怨無悔。

記憶在時間中塵封，完事如流水匆匆逝去；生命花瓣在冬日飄零，猶如停留在葉面的晨露。

就在工廠門口停放着倖存者車輛的空地上，馮冽剛想停下腳步擦去眼角的液體，卻見到

一個老大爺赤紅著雙眼，喘著粗氣，身體劇烈的顫抖著，可他的手卻是掐住了懷中嬰兒的脖子。

「我去，你瘋了？！」見此情景，馮冽連忙腳下發力，就要奪過他手中的嬰兒。

一老一少，目標很顯眼，就是王燦口中的那個新生兒。

老大爺被馮冽嚇到，手一抖，眼看嬰兒就要掉到雪地上的時候，就被飛奔過來的馮冽給穩穩接住了。

接着他一手揪住老大爺的衣領，將他狠狠的砸在了身旁的車廂上。

「車隊里不給你飯吃？還是你想吃人肉？」馮冽左手抱着嬰兒，右手已經變換成了猙獰的龍爪，黑鱗泛著冷光，像是擇人而噬的凶獸。

老大爺渾然不在乎身上的疼痛，他掙扎著爬了起來，老淚縱橫，抖抖索索的想要接過孩子，口中喃喃地說道：「我也不想啊，這可是我的孫子啊，是我周家的唯一血脈了；但是他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啊！為了保護他，我兒子死了；兒媳婦也死了。現在就我一個老頭子，我怎麼養他！」

馮冽並沒有將嬰兒給他，而是用伏羲神眼評估起了嬰兒的情況。

其實這都不需要動用伏羲神眼，僅僅是他的體重就十分的輕，哪怕是出生幾天了，體重都沒過五斤；臉上也是皺巴巴的，肌膚髮黃，像個小猴子一樣；此刻蜷縮在馮冽的懷裏，氣息已經很微弱了。

脆弱的生命，隨時都可能夭折；這是馮冽對他的評價。

估計也就是因為末世里人類的身體得到了大幅度的強化，不然換作末世前嬰幼兒的身體素質，早就夭折在這樣的環境裏了。

一旁的老大爺見馮冽沒有將孩子給他，於是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哭喊著說道：「孩子活着要奶粉還要有人保護，我一個糟老頭子怎麼可能做到；哪怕是拼上這一條命也找不到奶粉啊！方正他都要死去，還不如現在讓他少受點罪！」

哭喊的聲音將倖存者給吸引了出來，其中就包括了小隊的其他成員。

「老大爺你怎麼這樣想啊！這孩子已經夠不容易了，你這樣做怎麼對的起你的兒子、兒媳婦啊！」說話的人是肖遙，小隊里也就是她對這個小孩最是疼愛。

「可我...可我能有什麼辦法？我一個糟老頭子死了也就死了，方正活了七十多年也活夠了；但是我的孫子不一樣啊，他還那麼小，怎麼受的了這樣那樣的折騰！小夥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結了他的生命吧！」講道後面老大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到了最後更是一個勁的對馮冽磕頭。

馮冽嗤笑了一聲，將襁褓中的嬰兒遞給了汪曦，一邊擼起袖子，一邊鄙夷道：「老頭你是不是傻了，你下不去手，我就下的了手嗎？這孩子和我無怨無仇的，我殺他幹嘛。」

整個事情，其實都沒有人做錯，每個人在目前的情況下都做出了最好的選擇。

一個剛出生的早產兒，天真無邪，手無寸鐵，殺掉他誰能忍心？但不這樣做就是在折磨他；這個老大爺選擇親手終結掉這個孩子的性命，對其他人，對這個小孩都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一來，其他人不僅可以不用背負內心的譴責，還讓這個嬰兒少受一點折磨；唯一痛苦的也就是親手殺了自己孫子的這位老大爺了吧。

即使這很殘酷，即使這會是後人認為理所應當的做法，即使這是突破道德底線的事情，可這又如何？

人類確實可以改變環境，但如今的情況，卻是大環境在改變人類！改變人性！

世界在變，人心也要變，身處這個世界，在當今的環境下，就必須要主動的適應它；若是適應不了，就只能被這個世界淘汰，物競天擇，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而且可以預料，這樣的事情絕不會是第一次發生，更不會是最後一次發生；世界的變革剛開始，歷史書中記載的易子而食這類殘酷的事情也終會發生。

直到十年後，百年後，後人一出生就接觸到的就是血腥冷酷的現實......

「冽哥，這孩子快不行了！」肖遙站在汪曦的身邊，看着已經奄奄一息的孩子驚呼出聲。

這孩子本就先天不足，再加上連日來的折騰，剛剛又被他的爺爺掐的幾乎快斷氣了，能夠挺到現在也說明他命硬了。

拍了拍手腕，馮冽淡淡的說：「放心吧，這孩子命也挺硬的；等會你聽我口令，我讓你釋放異能的時候，千萬不要猶豫。」

「好！」肖遙對於馮冽有一種盲目的自信，哪怕此刻他沒有做出承諾，但肖遙還是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嗯。」馮冽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明了，那神神秘秘的樣子讓眾人很是好奇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啊！冽哥你做什麼。」肖遙驚呼出聲，她下意識的想要給馮冽止血。

只見馮冽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割破了右手的手腕，接着掰開了嬰兒稚嫩的嘴巴，任由血液流向嬰兒的口中。

「別動！你若是不想這個孩子死就給我呆在那裏。」馮冽呵斥道。

看着懷抱里的嬰兒在他的半龍血刺激下，臉色終於恢復了一絲的紅潤，馮冽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隨手就將手腕放在了嬰兒的嘴邊，任由他貪婪的吸吮著自己的血液。

龍血性烈，同時也是世間大葯，其熾熱的溫度以及其中蘊含的大量能量，不僅可以像腎上腺素一樣刺激瀕心臟繼續跳動，還可以彌補懷中這個早產兒的先天不足。

就連司命也曾告訴過他，遠古時期的伏羲老祖會在戰後，將自己的神血賞賜給英勇作戰的將士用於療傷，而伏羲寶血裏面就有一部分的龍血。

過了片刻，他感覺手腕上那個柔軟、溫軟的嘴唇終於停止了吸吮，方才移回了自己的手腕。

「好了將治療光線照射向他吧，記住這個過程起碼會持續一個小時，你自己計算好異能的使用。」襁褓里的嬰兒重新哭了起來，他知道這是龍血起作用的結果。

看着他越發脹.紅的臉蛋，馮冽將其交到了肖遙的手裏，並示意她先帶着孩子離去。

最後他將目光投向了還在哽咽的老大爺身上，「孩子，我已經給你救回來了，我和他的緣分也止於此，接下來孩子能活多久，就看你這個爺爺的選擇了。」

馮冽的語氣很是平淡，彷彿像是訴說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到這個老大爺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的語氣加重了一分，「什麼都不要問，什麼都不要說；今天你沒有對自己的孫子下手，我也沒有救治過你的孫子；包括我和你孫子的緣分，也止步於此了；至於他以後是死是活，甚至他就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再過問，包括我的小隊成員。」

說完，鷹隼般的目光再次掃視了那群圍觀的人，他便拉着小隊的其他成員回到了廠房。

......

第二天一早，在馮冽等人吃早飯的時候，肖遙終於回來了。

早餐依然還是變異獸的肉乾，外加一壺熱開水；不過這樣的待遇，就只能他們小隊享有了。

而他們的肉乾早就有人垂涎三尺，尤其是肖遙打開房門的時候，外面的人看着他們手裏的肉乾更是眼冒綠光，不過關月很快就把門關了回去，隔斷了他們的視線以及幻想。

「肖遙，以後那個孩子就不用你去操心了。」馮冽咽下了最後一口食物，喝着熱水漫不經心道。

這話一出口，房間里的氣氛陡然一窒，就連神經最為大條的宋子游也停止了嘴上的咀嚼。

「啊？冽哥，這是為什麼？」肖遙被馮冽那突如其來的變化弄暈了；也正因如此，她並沒有注意到宋子游對她的眼神提示，更沒有留意到此刻房間里突然變得沉悶的氣氛。

「因為這是末世！」馮冽的眼神里滿是冷冽的寒風，被他盯着的肖遙更是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腦袋。

也正是因為這場末世，韓露才會死去；不過這半句話馮冽並沒有說出口。

「末世？冽哥，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看待這場末世的，但是如果人人都因為這場末世而變得冷漠、自私，那麼這個可憐孩子的慘劇就會一次次的上演，到時候我們人類還會有未來可言嗎？」肖遙越說越激動，她並不認為末世是人類自私的理由，她確信的、堅守的一直都是人與人之間是可以心心相印的。

「哦？」馮冽露出了回憶的神色，接着他饒有興趣的說道：「這麼說你是想當普度眾生、大慈大悲的佛陀、菩薩了？」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此刻汪曦神色上的變化，她很清楚馮冽這番話其實就是一個考驗，也是給肖遙一個機會。

此刻肖遙若是能把馮冽駁倒了，那麼馮冽就會出手幫助那對可憐的爺孫倆。

「如果條件允許我會這樣做的！我相信世界上就是有那麼多的感同身受，如果沒有那我就努力的將它創造出來。」肖遙的語氣很是堅定，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做成這件事。

「你？」馮冽的語氣拉的很長，語調變得怪異，最後他嗤笑了一聲，淡然道：「你確定你要做一個英雄嘍？」

「是的，冽哥，我想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確定過。」肖遙努力讓自己的話語中充滿希望；她想成為救世主那樣，僅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讓朝聖者有一種明心見性的感覺。

結束了。

汪曦閉上了眼睛，她知道肖遙回答錯誤了。

啪啪啪~

馮冽鼓起了掌，詭異的豎瞳若隱若現，只見他冰冷的講道：「那你可曾聽說過，死亡是當英雄的前提！」

轟！

一股浩瀚的精神意志霸道的攻入了肖遙的腦海中，連帶她的心跳都猛然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