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
「燙，水這麼燙，你想煮了你師父？」一位白須老人坐在床上，雙腳放在熱水盆子中。
少年臉色一變，迅速加了涼水，坐下來像往常一樣為白須老人洗腳。
「林三石，你有心事？」白須老人撫摸下自己的鬍鬚。
林三石抬起頭，雙眼含着淚珠。
「師父，我不想離開你身邊，我要一輩子在你身邊伺候你。」林三石從小跟着師父，從未想過要離開他老人家。
白須老人名叫王石，人稱藥王，一直隱居在長白山中，不問世事，曾收過兩名徒弟，一名無緣無故死去，現在只剩下林三石一人在身邊。
「傻孩子，這是我們玄醫門的規矩，師父也捨不得。」王石摸著林三石的腦袋。
林三石本來心中難受，見到師父溫馨的舉動，更是忍不住上前摟住師父痛哭。
小小的木床上，王石被林三石來個措手不及，身體失去平衡倒在床上。
「你這頑皮的傢伙，還不快才從師父身上滾下去，讓人看到還以為你飢不擇食，連一個老人家都不放過。」王石嚴厲的說道。
林三石起身有些尷尬，剛才用情至深，竟然將師父撲倒在床上。
「還傻站在原地做什麼，給我把腳擦乾淨。」王石長吁口氣。
林三石再次坐下來，擦下臉上的淚水，拿洗腳布將師父雙腳擦乾淨，倒了洗腳水后再次回到屋子的時候師父已經坐在椅子上等着他。
「這是玄醫門的功德薄，還有玄天九針，你一定要收藏好，若是丟失一樣，就不要再回來。」王石嚴肅的說道。
林三石雙手小心翼翼的拿起兩樣東西，今年他才十八歲，還只是一個少年，真要下山離開師父身邊嗎？
「下山你有兩件事情，第一件到澳雲港楚家為楚家老爺子楚懷德治療他身上的毒，第二件事情就是救助九十九個重傷病人，記錄在功德薄上。」王石雙手背在後面，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們玄醫門源於炎黃時期，蚩尤和他部下殘忍暴力。」
「再加上天災人禍，玄醫門從那時候便秉承匡扶救世的信念，至今到我這一代，已經搞不清是多少代掌門。」
林三石大眼瞪着小眼，「啊！」
王石翻臉了下白眼，「大驚小怪，這很重要嗎？」
「師父，我要是跟你一樣走出去這麼跟人說的話，肯定會被人亂棒打出去的？所以有沒有東西可以證明的話……」林三石沒有說下去。
王石一手放在桌子上，顯得有些憔悴。
「玄醫門曾經幾次被惡勢力所迫害，很多東西已經不在，至今所留下來的只有我們淺薄的醫術和救世的信念，下山之後大奸大惡之人不予救助，大富大貴者不無償治療，普通人家應竭盡全力治好他們身上的疑難雜症。」王石還未說完，林三石都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師父，那我不用下山了，經過徒兒再三思量，確定你說的這兩件事情，我一件也做不到。」林三石將功德薄和玄天九針推回王石面前。
王石當場氣的鬍鬚都跳起來，重重拍在桌子上。
「胡鬧，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王石瞪着林三石。
林三石上前摸著師父的鬍鬚，「師父，你先別生氣，聽徒兒細細道來。」
王石無奈的搖搖頭，玄醫門就剩下林三石這麼一個繼承人，平時里林三石再怎麼胡鬧，王石都不會輕易動怒。
「說的不好，立刻將你逐出師門，趕下山去。」王石稍微平息下怒火。
林三石抖抖肩膀一笑，師父這句話說了不下幾十次，也沒有見真將他趕下山。
「師父，你要是趕我下山，誰給你洗腳按摩。」林三石搓搓鼻子，一副頑皮的樣子。
王石緊鎖眉頭，「這次不一樣，要不你說出你的道理，要不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林三石收斂頑皮的笑容，師父今日的神情跟平日裏有些不同。
「師父，我要是說了你可別生氣。」林三石試探性的問下王石，王石揮揮手，示意林三石說下去，「這可是師父讓我說的，師父所說的兩件事情，徒兒沒有這個本事完成。」
王石吹鬍子瞪眼，站起來有些急了，「你的意思是我沒有教你真本事？」
「這倒不是，我八歲那年跟隨師父上山學醫，十三歲那年師兄離奇死去，師父又讓每日練武，到頭來我雖然跟師父你十年，可是終究是一個半吊子，醫術不精湛，武功一瓶子沒裝滿，下山之後能活着回來我看都是幸事。」林三石雙眼注視起王石的表情。
十三歲那年林三石的師兄無緣無故死去，師父像是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也不告訴林三石關於師兄任何死亡的信息，只是從那年開始，林三石每天在師父的監督下，開始學習古老的武術。
王石點着頭，「你現在是怪我？」
「我哪裏敢怪師父你，要不師父再讓我留在你身邊三五年，我保證出去之後不丟咱們玄醫門的臉面。」林三石小心翼翼的撫摸師父的鬍鬚，可憐的樣子祈求，「你說好不好，師父？」
王石一把打掉林三石的小手，將功德薄和玄天九針放在林三石懷中，推著林三石往門外走。
「好你這個大頭鬼，說來說去就想留下，立刻回去給我收拾東西下山去。」王石不客氣的說道。
林三石驚慌，師父他老人家到底為什麼這麼心急趕他下山。
「可是，我這手藝八成會將那楚家老爺子給治死的。」林三石趕忙說道。
王石無動於衷，「治死也是給你積累經驗，到時候記得機靈一些，活着回來孝敬我。」
「我靠，這都可以嗎？」林三石硬生生被推出門外，迅速轉身，「師父，我才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哪裏分的清大奸大惡之人，萬一糊裏糊塗治好這樣的人，豈不是成了我們玄醫門的大罪人？」
王石摸著林三石的臉蛋，「孩子，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這麼小年紀也不能要求太苛刻，無論什麼人只要你醫治好，記錄在功德薄上，就算你完成任務，明早不用來我這裏，自行下山去。」
林三石不甘心，這麼多年一直都在師父身邊，師父怎麼突然要趕他離開。
「為什麼？」林三石見到師父要關上屋子門的時候，一手阻攔住，「到底是徒兒哪裏做的不好，師父為什麼要突然趕我下山去？」
王石喉嚨哽咽下，語重心長的說道：「因為師父老了，為了完成身上的重任，十年來未曾下過山，現在我感覺我的身體日漸衰微。」
林三石傻眼，師父到底想說什麼？
王石掃視下下半身，「師父想趁著自己還有精力，回到都市裏過着花花世界的滋味，享受下人間樂趣，你若是真孝敬師父，就早早出師，接替師父的掌門之印。」
林三石渾身打個冷戰，「師父，我這麼小的年紀，你真忍心將我變成一個遭老頭子，整天呆在這荒山野地里？」
王石白了一眼，「什麼時候學會拐著彎罵師父了？玄醫門能從上古流傳至今，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出師之後成為玄醫門掌門，大可遊山玩水，娶妻生子，只要在有生之年將玄醫門醫術和醫德傳承下去便可，不管是都市也好，荒山野地也行，不過一生只能收兩名徒弟，將衣缽傳給一人便可。」
林三石突然感覺身上擔子加重。
「小子，下山之後為有錢人治療要多收他們的醫藥費，記得回來給師父多帶點奇珍異寶，早日回來我們師徒重聚。」王石說完關上大門。
林三石喉嚨顫抖下，原來師父一直以來想卸去身上玄醫門掌門的擔子。
「師父，我一定不付你重託完成任務，成為合格的玄醫門掌門，讓你老人家安享晚年。」林三石嗓子沙啞的說着。
王石聽到感動的靠在門上，老臉上流出了罕見的眼淚。
屋子牆壁上掛着唐朝一副山水春宮圖，市場價值上千萬，屏風和桌椅更是當年乾清宮的東西，王石所睡的床也按照乾隆大帝的標準精心打造出來，桌椅上的茶具更是能追溯到宋朝時期。
林三石根本不知道這些絕世寶物的價值，時常拿木凳砸著核桃，豈不知他這一砸下去，就是十幾萬的損失。
可王石從未責怪過林三石，即便屋子裏所有木凳都被林三石砸的落下核桃殼的烙印，也只是一笑而過。
一個清心寡欲甘願在山中隱居十多年的老人，又怎麼會貪戀外面的花花世界？一個收藏眾多世人眼中的絕世古寶的老人，又怎麼會真的指望一個少年能給他帶回什麼稀世珍寶？
林三石沒有察覺出，只有等他回來的一刻才會真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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