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鬧夠了沒

「讓讓，趕緊讓讓！」

榕城市人民醫院門口，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將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從救護車裏抬出來放到救護床上。

車輪翻滾，摩擦著醫院大廳光潔的大理石地面，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

沈慕清剛查完房從二樓下來，手裏翻著臨床記錄，低着頭，素黑的長發用一個橡筋扎在腦後，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

「讓開，讓開，趕緊給我讓開，我們老闆要是出了半點差池，你們整個醫院就等著遭殃吧！」

由於沒有看路，沈慕清差點就撞上了迎面飛馳進來的救護床，一個踩着高跟鞋，形象氣質都非常完美的女人一把推開沈慕清，聲音尖利的叫囂道。

沈慕清沒有防備，被這麼猛地一推，差點摔倒在地，一旁的醫護人員當中有人認出了沈慕清，急忙跑過去扶住她，報告到：「沈醫生，剛才有個病人在銀山機場門口出了車禍，失血過多，目前已陷入昏迷，院長指示，由你負責手術，不惜一切代價搶救，。」

沈慕清沒來得及多想為何一個車禍病人能勞駕遠在美國參加調研的院長親自打電話回國指示，下意識的看了眼躺在救護床上的男人，可此時這個男人滿頭滿臉都是血，根本看不清長相，只是身上那一身價值不菲的手工西裝以及手腕上一塊似曾相識的歐米伽手錶彰顯了男人非同一般的身份。

「推進手術室吧，等我一分鐘！」

病人情況緊急，沈慕清沒有絲毫猶豫，吩咐完轉身就去換無菌服去了。

諾大的手術室里，只有儀器滴答作響的聲音。

沈慕清穿着一身藍色無菌服，戴着白色手套，手裏拿着消過毒的手術刀，一邊任由護士替自己系好衣服後面的帶子，一邊聽着助理的報告。

「病人姓名莫銘城，年齡三十歲，十年前做過胃穿孔手術，無其他病史。」

莫銘城？沈慕清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跳都漏了一拍，姓名年齡病史都吻合，她下意識的偏頭去看躺在手術台的男人，此時男人臉上的血污已經被清理乾淨，在強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蒼白。

可那眉眼莫不像極了十年之前，清冷，刻薄，不，比十年前似乎是成熟了一些，看着更加冰涼了。

沈慕清或許自己不知道，整個手術的過程中她早已是滿頭的冷汗，好幾次幾乎控制不住的有些手抖，旁邊的助理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向來淡然的沈醫生為何這次格外緊張。

手術持續了四個多小時，明明是寒冬臘月的天氣，可沈慕清走出手術室的時候後背卻一片濡濕。

果不其然，等在手術室外的正是一身黑色西裝，風姿依舊的莫萬山，莫萬山在保鏢的陪同下，站得筆直，臉上絲毫看不出任何擔憂，可在看到沈慕清走出手術室的那一刻，終究還是沒忍住，腳下一動，雖然他很快又收了回來，保持原地站立的姿勢，但就這一個動作，還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主治醫生是你？」莫萬山的語氣稍微有點意外，但此時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隨後又問道：「少北怎麼樣了？」

沈慕清緩了一陣兒，才例行公事的回答：「病人腦袋遭受重創，雙腿遭受重壓，雖然經過了手術，但有沒有什麼後遺症還要等他醒過來再說。目前已經脫離生命危險，轉到ICU病房了。」

三個月後……

沈慕清坐在辦公桌前認真的翻查著國外一些關於病人昏迷不醒的病例，護士小張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兩門都不顧不上敲：「沈醫生，沈醫生……」

小張氣喘吁吁，沈慕清示意她慢點說：「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小張好不容莫喘了口氣，歡天喜地的報告道：「十九樓VIP病房302的病人醒了。」

天知道，這個病人昏迷了三個月，整個醫院上上下下都被陰沉的氣壓籠罩着，不光如此，院長的調研會還沒開完就屁滾尿流的從國外飛了回來，醫院門口整天都有扛着長槍短炮的記者在蹲守，害得他們這些醫護人員每說一句話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那些有心之人抓住什麼把柄，第二天就登上了頭條。

沈慕清剛走出電梯，就聽見302病房裏傳來一聲怒吼：「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聽聲音中氣十足，倒一點都不像一個昏迷剛醒的病人。緊接着那些穿着白大褂替莫銘城診治的醫生就被趕了出來，其中包括他們英明神武的院長大人。

院長神色頗有些尷尬，一看到沈慕清急忙招手讓她過去。

「沈醫生啊，聽說你父親曾是莫董事長的私人醫生，想必你跟莫先生的關係也不錯，現在莫先生不肯讓我們替他檢查，不如你去吧？」

沈慕清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後來被莫萬山的私人醫生唐遠峰收養，養成了凡事不擅長拒絕的性格。

院長也是吃定了她這一點，還沒等她回話就把她推了進去。

沈慕清毫無防備，被院長這一推，一個蹌踉，差點往前撲倒，好不容莫站穩腳跟才發現病房裏三人六雙眼都直愣愣的把她看着。

沈慕清維持着最後的形象，理了理根本不存在褶皺的白大褂，看着病床上的莫銘城說道：「你好，我是你的主治醫師……」

沈慕清的自我介紹還沒說完，莫銘城就皺着眉頭打斷：「沈慕清，怎麼又是你？」

莫銘城生的好看，一張清俊斯文的臉上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看人的時候微微往上一挑，便彷彿一池的春水微微漾開，讓人不自覺的沉醉。

但他的聲音很冷，彷彿冬日裏的寒冰，沒有絲毫溫度。

沈慕清微微一愣，這男人明明此刻穿着一身藍色條紋的病號服，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樣，卻還是自帶冰山氣場。

「是我，所以我現在來替你檢查。」

沈慕清說着走到病床旁邊擠開站在一旁的馮遲，一把掀開床上的被子，用力一捏莫銘城的小腿。

預想中的疼痛哀嚎沒有傳來，沈慕清下意識的偏頭去看莫銘城，只見莫銘城不耐煩的冷著一張臉。

「鬧夠了沒？」莫銘城開口，語氣中是藏也藏不住的厭煩。

沈慕清收回手，替他蓋好被子，拿起病例，在上面寫下下半身無知覺幾個字，然後合上病例，招呼門外的護士：「把他帶去做個CT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