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終焉

見到這隻蠱蟲，吳麗娘臉上頓時一喜。她把熟睡的黑蛋放在身後，下一刻便張口將這隻蠱蟲吞下。

這蠱蟲的味道自然是糟糕的，吳麗娘臉上痛苦之色一閃而逝。她立刻開始做法，念起苗話，整個人都進入一種如瘋似癲的狀態。

這隻蠱蟲叫蜾蠱，是吳麗娘放在張道禪身上的引路蠱。一開始只是蠱卵，被吳麗娘佈置在洞口前的地面上。只要有人來到這裏，踩到地面就會順勢附着於鞋底。

蠱蟲並不需要吳麗娘使用蠱術控制，所以就算是道法精深的張道禪都沒有能發現。

而只要他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一個時辰，蠱蟲自然就會從鞋底脫落。再過一個時辰，就會從蠱卵中孵出，變成一隻近乎透明的蠱蟲飛回。

吞下這隻飛蟲之後做法，吳麗娘就能由次追蹤到蠱蟲孵出的地方。

吳麗娘的臉色漲紅，又迅速變得慘白，最後一股不詳的烏色逐漸爬上她的額頭。

找到了！

噗．

吳麗娘吐了一口血，不僅顏色暗紅，裏面會有一些烏黑的碎塊。她從懷裏取出一塊碎布，仔細的擦乾淨嘴。然後把又地上混著血的泥土都收了起來，包在了這塊破布里。

把自己收拾妥當之後，吳麗娘才回身抱起了黑蛋，臉上滿是溫柔。

「黑蛋，餓不餓，阿媽給你弄東西吃。」

黑蛋好像真的能聽懂一樣，依依呀呀的回答。

「阿媽真希望能夠陪你長大……」

三天之後，張道禪又來到了吳麗娘他們娘倆居住的山洞口。紅絲蠱沒有解，他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帶着憤怒而來。

但，他的怒火卻無處可發。因為這裏沒有人，女人和孩子都不在。

跑了！

張道禪的怒火又加深幾分。如果這都能讓你們跑了，我這幾十年豈不是都修鍊到狗身上去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片丟在地上。上面繪製了一個栩栩如生的金甲天兵。張道禪雙手一番，打出一連串手訣：「急急如律令！起！」

紙人天兵應聲而起，竟然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

「尋！」

紙人天兵憑空而起，飛入山洞之中，幾息之後就飛了出來，在張道禪頭頂繞圈。

「追！」

紙人天兵嗖一聲飛了出去，張道禪立刻緊隨其後追了上去。

追出沒有多遠，張道禪就發現這個方向竟然與他落腳的山洞相同。

一炷香的工夫之後，張道禪臉色古怪的出現在自己的山洞前面。那紙人天兵此時已經鑽入了山洞裏面。

張道禪的目光在洞口附近掃視，自己離開時留下的陣法都已經被破去。洞口附近還有血跡，地上也有腳印。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結果。

張道禪走進山洞，果然看到了那對母子。看到他走進來，吳麗娜抬起頭臉色很差的神情十分平靜，絲毫沒有私自闖入被抓的自覺。

張道禪沉聲問道：「你為何在這！」

「等您。」

「為何？」

「收下這個孩子，帶他離開苗疆。」

張道禪說道：「我已經說過，這不可能。我鶴鳴山收徒一向嚴格，更不要說還是你蠱苗的孩子。這事休要再提，絕不可能。」

吳麗娘說道：「苗疆大多數蠱術都只有施術人才能解。」

面對如此直白的威脅，張道禪不由怒道：「看在你們孤兒寡母的份上，本天師一直給你機會回頭向善，你休要執迷不悟。」

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張道禪的怒火，吳麗娘依然平淡的說道：「一般紅絲蠱發作很慢，總要幾個月才會要人性命。解蠱其實也不難，幾種常見的東西加上我的血就可以解蠱。但我施的並不是普通的紅絲蠱。」

張道禪沉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吳麗娘繼續平淡的說道：「我以本命精血餵養的紅絲早就成了紅虯，待到那三個漢人死後，紅虯也就長成，便會破體而出尋找新的血食。那會死很多人的。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只要趁他們沒死前就埋入一丈深的地下，或者趁活着燒成灰也行」

張道禪怒喝：「你找死！」

殺意，隨着張道禪一聲怒喝，吳麗娘清楚的感受到了一股殺意。

一道金光出現在張道禪身旁，正是吳麗娘那天晚上與龍老蘭鬥法的那道。金光的本體是一枚銅錢，就是這枚銅錢斬殺了十幾頭蛇蠱之後，重傷了她的姨娘龍老蘭。

吳麗娘早做好的赴死的準備，但真正面對這股直抵心弦的殺意時，她發現自己竟然連一絲反應都做不出來。

就算想閉目等死，連這閉目都做不到。

咦……

金光一閃而逝，張道禪看向這對母子的眼神變得十分古怪。

無論如何他鶴鳴山一脈還自詡正派，殺一個毫不反抗的婦人，而且還是一個帶這嬰孩的母親。這種事他做不出來！也不敢做，因為這必然會動搖他的道心。

張道禪剛剛心生殺意不假，卻也只有殺意沒有殺心。但這枚百歲銅錢卻自動飛出。如果不是張道禪及時反應，恐怕真的要收下這兩條性命了。

這枚百歲銅錢是鶴鳴山傳承古物。張道禪從師傅手中接過此物其，二十餘年來從未離身片刻。百歲銅錢與張道禪早已經心神相連。

過去曾經多次自動預警護主，但這次與以往完全不同。百歲金錢自動飛出並不是為了自保，而是為了殺死這對母子。

張道禪這時才注意到那個孩子。這一看不要緊，張道禪臉色陡然一變。雙眼一閉，單手掐金剛鐵筆指，一指點眉心。

輕喝一聲：「三清開慧眼，齏！」

再睜眼，張道禪立刻看向那孩子，他看到了一片血紅色的羽毛。這血色羽毛如同活物一般輕柔飄動，靈動和詭異。

血羽！

這種傳說中的大災星怎麼可能真的存在。

張道禪一邊壓制金錢，一邊追問：「這孩子不該出生的。孩子的父親死了嗎？」

吳麗娘淡淡的回答：「死了，換了黑蛋的命。」

張道禪說道：「那你知道你也快死了嗎？」

吳麗娘輕輕點頭：「知道，應該熬不過今天了。」

「那你知道，這孩子身邊的人會一個個都死掉嗎？關係越近死的越快。」

「知道，所以求您帶着孩子離開苗疆。」

這次的張道禪沒有像之前那般一口回絕，開了慧眼之後，他不光看到了代表了災星轉世的血羽，還有生機所剩無幾的吳麗娘。

吳麗娘現在看的好像沒有什麼問題，但其實際上胸腹內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比當日龍老蘭反噬之後還要嚴重。

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很可能根本活不過今天了。

張道禪說道：「如果古籍上所說不假，身上有血羽胎記的人，身邊的人會不斷橫死，只要這樣他才能活下去。這種命格的人，根本就不應該出生。」

吳麗娘就像根本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樣，只是無限眷戀的看着懷裏的孩子最後一眼。

阿媽真希望能夠陪你長大……

吳麗娘抬起頭看向張道禪，說道：「我家男人姓麻，叫麻景山，我叫吳麗娘。我兒小名黑蛋。我死之後，紅絲蠱自然會解。」

說完她便死了，瞬間斷絕自己所有生機。

「也罷，這也許就是天意。當日我若不是心血來潮進入苗疆地域，也就不會遇到你們這對母子。今日我就在苗人吳麗娘面前承諾，帶這個孩子離開苗疆，盡我可能讓他長大成人。」

張道禪就抱起黑蛋，轉身走出了山洞。

黑蛋忽然醒了，烏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他身後。

張道禪似有所感，回頭看向山洞的方向。想了想，還是微微嘆了口氣。抬手抹過黑蛋的頭頂，手中多出一縷胎毛。將胎毛折入一張黃符之中，抬手射入山洞。

一道金光緊隨其後，擊中山洞洞壁。百歲銅錢威力極大，僅僅幾下工夫就將山洞砸塌。

費這麼大勁就是為了給你這個小子留個念想。將來你要是真能長大，也算是有個地方能祭拜娘親。

帶着血羽胎記降生的人，周圍的人都會不斷橫死以為他續命。

越是親近的人死的越快越慘。而在黑蛋的父母雙親都死去之後，下一個最符合這個條件的人，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張道禪。

這一天的時間，他就是用來開壇推演黑蛋現在的命格。前後兩個至親之人都為黑蛋捨命以期可以改命，但改命乃逆天之舉，哪裏是兩個人兩條命就能改的。

不過黑蛋的父母也不是完全做了無用功。張道禪仔細做了推演之後發現，黑蛋的命格還真的有了極小，但卻確實存在的偏差。

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這名字也是會影響命格的東西。所以在啟程之前張道禪給黑蛋起了一個名字，麻天意。一切皆有天意。

……

狂風大作的醫院，瞬間平靜下來，雙目全黑的黑蛋留下了黑色的淚水。

「媽媽……禪伯……我……」

黑蛋抬起頭，恢復了清明的樣子，他看着碎裂的玉牌，失神了一瞬，忽然右手食指一扣，整個醫院頓時開始坍圮，幾秒鐘成為一片廢墟！

他身形一動，縮地成寸，眼前的景色瞬間掠過，之前的記憶也開始在心中蕩漾，淚水，清澈滾燙的淚水飄散在風中，落地之後便成為一朵鮮花，充滿勃勃生機。

不到一分鐘，他便飛馳千里，出現在張道禪身邊。

輕輕將虛弱的禪伯扶起，天意依舊淚水漣漣，無法說話。

「好孩子……你終於戰勝了邪念，沒有被那個你污染心智……咳……咳……咳……」

「禪伯，我錯了……沒想到媽媽和你為了我……」

「血羽的力量其實我們這一代人都已經無法控制，只有上古大拿流傳過虛無縹緲的方法……玉牌的記憶是我用道力留存的，怕的就是有一天你融合了這份力量……」

「禪伯，別說話了，我帶您去找醫生……」

「孩子，從遇到你那天起，我命里便有這一劫，今天也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你能掌握這力量，我走得也就放心了……記住，正道直行，守住本心，這是我也是你那命苦的娘的願望！

今後，一切都由你自己去判斷了……」

語畢，張道禪忽然紅光滿面，渾身暖光大放！迴光返照，璀璨無比！

……

黑魂教依然在民間暗暗污染人們的心智。但修行界都知道，三位道門新人飛速成長，已成為剷除黑魂教勢力的急先鋒，他們的名字也是響噹噹：

紫玄鈴，孫四省，麻天意！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