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萬里長江飄玉帶

第40章 萬里長江飄玉帶

張文若和李昊一路跋涉,二月初終於到了金陵城外,一路雖風餐露宿,頗多艱苦,但或許是李昊的『棄舟登岸』策略起了效果,一路上竟沒有六扇門的人追捕。別說是六扇門,其它的連鳥毛都沒一根,或許對於這江南之地而言,他們兩人還是太渺小了,太微不足道了。

此時二人站在金陵城外西南三山之上,俯瞰金陵,時值紅日初升,光照萬里,金陵內外都籠罩在一片金光之中,漸漸的,城內城外都飄起陣陣輕煙,如此,整個城便在他們的眼下蘇醒了過來。

城外江邊是最熱鬧的,新鮮的魚菜,活蹦亂跳的雞鴨豬羊靠在碼頭,要抓緊時間發送到各個街市,段匹布帛,茶鹽紙墨,馬牛驢騾,米麥時果,各色貨物從四面八方雲集過來,供給著這座雄偉的都城,江南的心臟,使之持續不斷的跳動,向世人展現它無與倫比的風采。

李昊這樣見過『大世面』的也久久的無語,良久才長出了一口氣,不由得贊道:「鐘山虎踞,石頭龍蟠,真帝王之宅也。古人誠不欺我。王家得天之眷,據有此地,方能坐斷東南,家脈國祚延續千年而不斷。」

張文若道:「江南謝朓曾有詩云: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此事江南小兒皆知,只可惜千年過去,金陵王坐望北地,勢力範圍如潮漲潮落,常年只在兩淮而已,若能北至大河,已是邀天之倖,終不過曇花一現而已。千年旋踵而過,帝王之業,卻始終如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啊!」

李昊想了一下,道:「據說當年真武大帝時,有望氣士言:東南有天子氣,五百年後,金陵有天子生。於是大帝親往鎮之,斷長隴,掘方山,改水流,泄王氣,自此金陵不復王者氣象矣。」

頓了一頓,李昊接着道:「不過我不這樣看。」

「千年之前,江南還是吳越煙瘴之地,其人斷髮紋身,不通中原,自號蠻夷。自金陵王家入主以來,歷代家主皆篳路藍縷,以啟山林,一邊與中原交通,一邊大啟群蠻,遂全有江南之地。而後中原幾度戰亂,北方狼族趁勢侵略,修士庶民前後三次衣冠南渡,江南自此漸漸興盛繁榮起來。金陵遂一躍而起,成為江南之首府,恢弘雄偉,不遜長安洛陽;文華氣象,不輸汴梁東京;富庶繁華,遠勝天府蓉城。」

「不過,君以此興,必以此亡。江南經過千年的發展,富甲天下,金陵風氣之浮華好文,亦甲於天下。所謂十里秦淮河,儘是脂粉地,這樣安逸舒適的環境,誰又能想得起一統神州的天子氣呢?」

「大帝穿山鑿脈沒有做到的事情,脂粉堆中的清香軟語做到了。大帝所望的能延續千秋萬載之帝國,在他之後不過短短兩年就土崩瓦解,與天子氣何干?天下大事,無不由人而興,由人而亡。山川形勢,不過徒增後人嗟嘆而已。焉知千百年後,不會有後世豪傑,于山野田隴之間打下一個帝國來?」

張文若心悅誠服的點點頭:「我不能再同意了。」

李昊點點頭:「很好,我們進城去吧。」心裏頭卻是想到,這麼看來,還是我大唐最有席捲天下,一統神州的希望,嗯,差點兒被金陵城給唬住了。

金陵城是神州最大的都城,規模之宏大,長安洛陽均難望其項背,更遑論汴梁燕京。金陵城裏外四重城桓,分外郭,內城,王城,宮城,天下獨有。外郭環城一百二十里,水陸城門一十八座;內城、王城及宮城,按三垣與南斗北斗星象佈局,結合金陵虎踞龍盤、依山傍水的地理實際,上依天象,下合地理。

興建此城,歷時二十八年,民工二十八萬眾,其餘人力財力無數。此城建成之後,洪武王曾不無遺憾地感慨道:為王城小矣,當為帝都!

張文若和李昊二人自江東橋過,由外郭城的江東門入城,算是入了外城。外郭江東門到內城三山門之間,算是金陵最繁華的商業地帶,四方客商貨物多聚於此,是由水路入城的主要通道。以中關街為中心,南北還分別有中關南街、中關北街,其中亭台樓宇鱗次櫛比,酒樓客店不一而足,各色商鋪琳琅滿目,真箇熱鬧好人間。

那名揚神州的金陵十六樓,也有泰半雲集於此,每日到夜間,樓上燈火通明,笙簫管弦之樂,往來嬉笑之聲,通宵達旦,不絕於耳。

還有那各樓魁首,好似梅蘭竹菊,各有勝場,爭奇鬥豔,各領風騷。或娉婷娟好,肌膚勝雪;或天生嫵媚,盪逸飛揚;或庄妍靚雅,桃花滿面;或臨風飄舉,一舞傾城;或圓滑便捷,周旋內外;或文才斐然,綽似大家;或知音熟曲,妙合宮商;或知書工楷,擅畫蘭梅;或顧影自嘆,我見尤憐;或冷傲清冽,孤芳自賞。世間百色,應有盡有。不論宗室王孫,烏衣子弟,或是四海之客,修士武夫,遊樂其間,無不流連忘返,不知己身在何方。

張文若和李昊渾身榨乾了也沒有二兩油,肯定是去不了這種地方,只能在中關南街尋了一處僻靜的客店,打算先落了腳再說。

誰料想那客店的賬房先生一張嘴就是一錢銀子一晚,還是最便宜的人字房,而且不二價。那賬房瞧著張文若這張嘴結舌的樣子,就知道是從小地方來的,沒見過世面,但是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因此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客官,您別嫌價貴,那得分跟誰比。那地字房五錢銀子一晚,天字房一兩銀子起步,這還是小店物美價廉,您可著這西城滿處轉轉,比咱這兒好的沒有咱便宜,比咱便宜的一定沒這兒好。您要是嫌貴,有那十文錢一晚的大通鋪,不過這被褥得自備,您這……」

說着瞧了瞧張文若背後的包袱,裏面確實有薄被一床。張文若要是獨自一人,說不定就睡了,但是考慮到堂堂大唐王世子,跟一幫赤腳大漢睡在一起也確實太不像話,當即點點頭道:「給我開一間。」

「好咧,您……」賬房看了這倆人一眼,「您兩位開一間吶,是不是有點兒擠啊?」

張文若倚在那高桌上,不耐煩道:「你管我擠不擠,那不是你開的價嗎?你要是五十文一間,我就……我還是開一間。」

賬房先生意味深長的一笑,拿起筆來蘸好了墨,張文若見狀氣道:「我告訴你,別瞧我現在沒錢,但是我一點兒也不驕傲。剛來金陵的人都這樣,說不定哪天我就混起來了,到時候我還不到你這兒住的。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三十年江南,三十年江北,莫……」

「行了大爺,您有千般雄心,潑天壯志,可著這金陵城翻江倒海去,跟我一個賬房先生較什麼勁吶!登記,叫什麼名?」

「張文若,李昊。」

李昊在後頭咳嗽了一聲,張文若回頭瞧了他一眼,沒明白。

「李昊,張文若。」

行,大哥放前頭。

李昊又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連那賬房先生都聽見了,張文若回過神兒來,偏過頭湊到耳邊低聲道:「不能說真名哈?」

「你說呢?」李昊直翻白眼兒。

張文若轉過身子,趴到賬房先生桌前,賠著笑道:「不好意思,嘴瓢了,鄉下來的,說話不清楚。其實是叫張昊,李文若。」

那賬房的簿子上寫了一個『張文』,聽到這裏頓了一下,一嘆氣,筆一勾,寫了個『張文昊李若,人字七號房』,給張文若一看,「這樣行了吧?」

張文若瞧了半點,點點頭,唉,勉為其難!

兩人領了鑰匙,跟着店小二去了房間,說是人字房,其實就挨着大通鋪,房間不大,還好有一個桌子一個椅子,只有一張單人床,不過張文若可以打地鋪,也沒什麼要緊,房間倒是收拾得挺乾淨,沒什麼異味兒,算是對得起賬房先生物美價廉之說。

兩人放下了東西,張文若背着盾牌便又跑到賬房先生的跟前兒,笑嘻嘻地道:「先生,先前學生多有冒犯,您多恕罪啊。」

那賬房直翻白眼,一邊打着算盤一邊道:「您可別這麼說,您是咱們的衣食父母,得好好供著呀,有什麼事兒您就說吧!」

張文若笑着問道:「我們剛剛從城外進來,看到那江河之上行走的船隻,無論大小都掛着五顏六色,奼紫嫣紅的綵帶,這是為什麼呀?」

賬房抽空瞧了他一眼,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為了慶祝大明王的嫡長女,金陵大王的定親之喜,官府特意下令,金陵內外船隻,都要張燈結綵以示祝賀,凡是外來船隻結綵的,這幾日都不徵稅。」

張文若不由得嘖嘖稱嘆,「定親都這樣,真不知道成親的時候是什麼光景啊!」

「那是,畢竟是兩王結親,那排場能小嘍?到時候估計這大江兩岸都塞滿了迎親的船隻,晚上江邊都得映得通紅,那時候咱們的好日子才來了呢。」

「那什麼時候成親啊?」張文若趕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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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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