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唯不得君心（十一）
不等宋北凡開口，她又咆哮道：「宋北凡，你憑什麼仗着我在乎你就如此對我？小偷就沒有心的嗎？」
「我……」
「宋北凡，我真的不想去監獄，我不想被關起來，我害怕……」她的語氣低了下去，帶了幾分委屈。
小時候被師父關入墓穴盜墓的經歷憶猶在目，那漆黑、陰森、絕望的地方，她不想再去了，這輩子都不想！哪怕是死，她也不願意去那種地方呆一輩子。
「按照律法……」
「宋北凡，你沒聽到我在求你嗎！」她的聲音裏帶了哭腔。
他卻冷下臉，乾脆一句話都不說，綁着她朝衙門方向走去。
「宋北凡，小凡凡，親愛的，相公公~」最後三個字，宋北凡的身體一顫，卻依舊不曾多言。
梧桐豈會當真甘心被他抓回去，小偷最擅長的就是溜門撬鎖，這鐵鎖困不住她，就在她解開鐵鎖準備逃之夭夭的時候，忽而濃烈的殺氣撲來，梧桐想也不想推開了宋北凡。
因為沒有武器，她想順手去拿宋北凡的刀，不料宋北凡扼住她的手，冷兒聲道：「別耍花招。」
「小凡凡，別鬧！」殺意越來越重，梧桐卻還沒有從宋北凡的桎梏中掙脫，這個人，武功不怎麼樣，力氣倒是很大。
她倏而放棄了掙扎，另一隻手攀住他的脖子，妖媚一笑：「宋北凡，你說這樣，你會不會記住我一點？」踮起腳吻住他的唇，而後在他沒有反應過來之時狠狠推開他。
刀劍入體，梧桐看到他錯愕心疼的目光，悲涼一笑。
「我現在為你死，你能不能，多記住我一點？」右手握住劍身，梧桐用最後的力氣反身與子初抗衡。
子初武功不弱，但因為沒料到梧桐居然還有能力反擊，一時不察，被其所傷。
反應過來的宋北凡也拔刀加入戰鬥，可他打不過宋北凡，而梧桐也只是強弩之末。
最後是因為驚動了他人，子初不得不逃跑離開，離開前，他又對着宋北凡放了暗器，也盡數被梧桐用身體當掉了。
是有多愛一個人，才會願意用生命來換取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愧疚？梧桐想，她是真的瘋魔了。
宋北凡這個人有什麼好？值得她坐到這一步？
宋北凡這個人有什麼不好？不值得她這麼做？
子初逃跑了，宋北凡沒有去追，而是快速伸出手去抱住梧桐搖搖欲墜的身體：「你……」
「我不去牢房，不去。」這時候，梧桐還心心念念著宋北凡要抓他去監獄的事情，那麼可怕的地方，她還不如死了。
至少現在這樣，她既可以不用在監獄里虛度一生，也可以讓宋北凡永遠記住她，不愛又如何？怎樣都好，總歸，不能讓他忘了自己。
男人總會對那個拚死維護自己的女人特殊一點的。
可他，依舊不願意說出一句好話，永遠冰冷的語調淡淡地敘述著：「按照律法……」
打斷宋北凡的話，梧桐感受到一種深淵般的絕望：「宋北凡，我現在，開始有點不喜歡你了。你是不是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想抓我？看着我被你耍得團團轉，很好玩？」
疼痛感蔓延全身，也不知是傷口痛還是心痛，梧桐終於相信，這世間，存在無心之人。
「我……」
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梧桐說出了她在這個世間最後一句話：「宋北凡，我不喜歡你了，一點也不……」這個男人，沒有心的。
靈魂離體，她看到那個男人眼角居然有水光，這時候，又做戲給誰看呢？已經沒有任何意思了啊。
趕到的捕快上來想要安慰宋北凡，卻遭到他的一記冷眼，善於察言觀色的捕快們去了後面的客棧檢查屍體。
因為契約時間還沒到，勿忘又和阿辭去玩了，梧桐的靈魂便留在原地，看着宋北凡一滴一滴的掉眼淚，聽到他說：「怎麼樣都好，別不喜歡我了，好不好？我們不去牢房，不去了……」
「你怎麼總不讓人把話說完。」他低下頭靠在梧桐的額頭上，良久之後又道，「地上涼，我們回家了。」
那個方向，不僅僅是縣衙，縣衙之後，是宋府。
抱起梧桐屍體的時候，那個木匣子落下來裏面的流蘇穗子掉了出來，宋北凡蹲下去撿，梧桐藏在衣袖裏的另一個流蘇穗子也掉了出來。
兩個流蘇穗子正好一對，安安穩穩躺在地上。
「就是這個東西，是你的珍視之物？」宋北凡倏而笑了，可那笑，比哭還難看。
「有些話，我應該早點說的，我以為等一等，總是有機會的……」眼淚不斷落下，宋北凡抱着她的遺體站在大街上，是那般單薄孤寂。
「宋北凡，你看，我還是偷到你的心了，對不對？」在一旁看着宋北凡如此模樣卻不能有任何動作的梧桐垂下眼帘喃喃自語，「我說了，沒有我偷不到的東西。」
她這一生謊言無數，唯獨對他，從不曾說一句謊話。
他這一世從不撒謊，卻單對她，滿口謊言。
這遊戲的最後，又是誰把誰當了真？
剛巧趕到的阿辭和勿忘見到此番情景皆是不言。
片刻后時間到了，阿辭好言安慰了句：「就當一場夢吧。」
「大夢一生，一生如夢。」梧桐凄然一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世間，從來不存在絕對真實。
你把這當一場夢，可有人偏以為這就是事實，比如梧桐。
勿忘走過去在梧桐眉間一點，淡淡道：「夢醒了。」
什麼夢，都有醒的那一天。
回忘歸渡途中，阿辭略一皺眉，沒有任何人察覺他的異樣。
回到現世，勿忘已經沒有取人一靈的必要，自然沒有多和梧桐說話，後續的事情，交給店長和九斤就好。
令勿忘擔憂的，是阿辭一直沒有醒過來，怎麼叫也叫不醒。她試圖和忘歸通話，也是毫無音訊。
一直以來逐漸加深的不安佔據心頭，勿忘不知該如何自處，整日雙手抱膝地蹲守在阿辭床前，時刻不離。
事前沒有任何徵兆，店長和九斤都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