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那天，是今年第一波寒流來襲，陰雨綿綿的，讓人覺得格外寒冷。

「怎麼了，你好像有心事。」機場，一直陪在左右的陳鋒問她。

「在中國的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幾年，突然要離開，肯定會不適應。」安媽媽不是滋味道。

女兒養到這麼大，突然要嫁到外國，實在是不捨得。

安子茗笑容牽強了下。

她的身後，一直有一道目光沉默地凝着她，安子茗知道那是誰，她只覺得如芒在背。

「茗茗，再考慮一下吧！」安媽媽自然也看到了一直仵站柱子旁的前女婿。

「姑媽！」陳鋒頓感緊張。

「唉，阿鋒，我不是不喜歡你拉。」而是實在不想把女兒嫁得那麼遠，再加上前女婿其實真的很不錯。

廣播最後通知旅客的聲音傳來。

那一直僵仵的身影更僵了，目光更沉更暗了，他靠在柱旁，整個人都灰暗到沒有一絲的力量。

「茗茗，我們該過安檢了。」陳鋒去牽她的手。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那掌下的小手特別的僵硬，而且——

僵凝了十幾秒，茗茗掙脫了自己的小手。

她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扯動唇角，「我們長大后好像一直沒有合照。"

就算去海南旅行，也是為彼此互拍，沒有留下任何合影。

「到了澳洲，拍結婚婚紗照，會拍的你想哭。」他露出溫柔的笑顏。

茗茗搖頭，堅持，「我想在中國的土地上，留下點什麼……」

「那好啊，我們合影。」他習慣了什麼都聽她的。

她掏出手機，貼近他的俊臉，舉高，自拍：「茄子……」兩個人都露出微笑，她按下拍照鍵。

「咔嚓」一聲，閃光燈一響。

照片里他笑得燦爛，而她牽強的笑容只拍到半張臉。

看着那並不完美的照片，她情緒幾乎失控，「為什麼，我做什麼都那麼失敗？」簡直自我厭惡到了極點。

悄悄用掌捂住的那雙眼，片刻后，她深呼吸一口氣：

「鋒表哥，我想得很清楚，我不去澳洲了，也不想談遠距離戀愛。我們……就這樣分手吧……」

她鬆開他的手，鬆開自己賴以一生能信任的幸福。

明明幸福那麼近，卻感覺那麼又那麼遠。

她的話，讓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茗茗，你真的不走？」安媽媽一聽，馬上樂狂了。

這意外的驚喜，讓梁梓析搭在柱旁的掌，因為激動而隱隱發顫。

陳鋒燦爛的笑容凍結住了。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我是不是哪裏惹你不開心？為什麼突然說不去澳洲了？！」他追問，「小茗，給我個理由！」

身後的廣播不停的在催旅客。

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幸福的資格。

她真的做不到。背叛了他，還能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與他去澳洲結婚。

「你沒做錯什麼，是我的錯……」她背過身，眸底起霧，「是我的錯，太計較愛情。不想再……只婚不愛……」

她說自己不想再只婚不愛。

這個理由，讓陳鋒僵化了。

他知道，她不愛他。但是，也曾是她自己自信的說，愛情可以培養。

找一個自己信任的人培養愛情。她一直這麼樂觀，她一直相信不久的將來，他們會有愛情。

現在，她卻反悔了。

他怔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無法再繼續留在中國，同樣也無法失去她。

「小茗，我們去澳洲吧，雖然你現在還不能愛我，但是，不代表會不幸福啊……」他只能這樣難過勸道。

但是，她的反應卻是——

捂住臉，不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茗茗轉身就跑。

陳鋒急了，急忙追出去。

機場大廳里，上演着你追我趕的一幕。

安媽媽和梁梓析也跟着追出去。

梁梓析終於看明白，茗茗並不是選擇了他，而是選擇了自我懲罰，這讓他心口壓着大石頭一樣沉痛。

茗茗不顧外面正下着雨，狂奔出機場，她不敢在機場停留坐車，就怕那龜速的車序會被他追上，她好怕，鋒表哥求她幾句，她會心軟。

媽媽說得對，她根本配不上鋒表哥。

陳鋒也追出機場，他用最快的速度追趕，抬眸就瞧見茗茗快速攔下了一輛路經的計程車。

「小茗，別走——」他的嗓音已經帶了絲絕望，雨幕中飛奔追去。

如果就這樣讓小茗離開，真的代表兩個人就此分手。

突得一輛拐彎的跑車，在雨天依然用很快的速度奔弛著。

「砰——」

「吱——」

砰撞聲，急剎車聲，一道修長的身影被撞上車前擋風玻璃，然後躺落在路面幾米處的位置。

一片艷麗的血紅，不斷擴染。

拉開車門，正準備上車的茗茗石化了。

「鋒表哥！」她心神劇裂，凄厲大喊著發了狂似的回奔。

趕出機場的安媽媽和梁梓析也僵化了，親眼目睹這一幕。

跑車超速駕駛的司機是個二十歲左右很潮的青年，只見他怔怔的坐在車內，嚇得已經無法動彈。

茗茗的腦袋一片空白，她蹲在那片血泊中，掌心、胸襟、牛仔褲全都是血跡斑斑。

這些，都是——

安媽媽在不斷呼救，梁梓析在打手機，她聽到他在報地點，拜託對方快點出車。

這些，到底都是怎麼了？

「鋒表哥！」她朝「血人」喊著。

但是，他沒有任何的回應。

血，一片紅。甚至漫過他的俊顏，讓人看不出來，曾經他是那麼漂亮的一個男人。

「你醒醒啊，小茗只是和你開玩笑，小茗不分手了！」她的眼淚發瘋地流。

「我逗你玩的！我逗你的！」她泣不成聲，「你快醒過來，飛機快飛了，我們還要去澳洲結婚！」

陳鋒的睫微扇，卻怎麼也無法睜眸。

長大了，我要嫁給鋒表哥。

她聽到6歲的自己，在一片花海里對他的童言童語。

茗茗愛小表哥。

小時候，她逢人就這麼說。

長大了，是她把愛情也遺忘了。

她毫無意識的翻自己口袋，企圖找出一枚可以求婚的戒指。但是，沒有。

什麼也沒有。

「火柴、火柴！」她啞著聲音嘶喊。

一直站在他們身旁的梁梓析，好像懂她的意思一樣，馬上翻自己的口袋，他的口袋裏剛好有隨手從KTV拿的一盒小火柴。

茗茗對火柴盒一直情有獨鍾，他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因為陳鋒喜歡收藏火柴盒。

她將火柴摺疊成四方型，「小茗請小表哥嫁給我。」她淚流滿面。

因為，她有一種可怕的預感，生活里很重要的一個人即將離開。

他很努力地動了動手指，彷彿想回應她，但是，指卻只能無力地垂下——

「戒指」隨着他的動作，無聲墜落。

「鋒表哥，你回答我！」她哭。

而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會說，小茗不疼。

梁梓析的臉色驟然死灰的蒼白，因為，空氣里彷彿都籠罩着死亡臨近的聲響。

救護車「嘀嗒嘀嗒」的聲音，由遠而近……

但是，小表哥卻永遠閉上了雙眼。

天空，還在飄着綿綿細雨，很濕冷很濕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