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揚州高郵,縣衙後院,一個恬靜的少婦正坐在上房裏做針線,她面上有淡淡的笑意,肚子渾圓,想來已經快要臨盆,不時停下針線,瞧瞧繡的可好。

這時外面一個男子進來,他穿了一身的官服,見少婦繡的專註,搖手示意旁邊伺候的丫鬟別出聲,自己瞧瞧就走上前去,還沒到少婦身前,少婦已經抬起頭來,笑道:「這都快當爹的人了,還這樣?」

男子見被識破,笑了一笑,旁邊的丫鬟忙伺候他換了衣服,這才退下,留他們兩個單獨在內,見她們都退下了,少婦才笑着說:「怎的,今日不是請知府吃酒看戲,這麼早就回來?」男子真是陸秀,他既回到私衙,就輕鬆多了,端起杯茶,笑着說:「剛坐下一會,就有人來報,說知府家的老夫人到了,正在揚州,這就回來了。」

玉蓮笑笑,繼續做活不止,陸秀喝了茶,嘆氣道:「哎呀,還是我們好,小夫妻團圓著,聽的他們說,知府家的老夫人,是因為太尊寵妾太過,趕走羅師爺,這才大怒,連夜從南京來到揚州。」

玉蓮放下針線,看陸秀一眼,又重新拿起針線來做,淡淡的說:「你不怕同僚們,說你怕老婆?」陸秀用手摟住玉蓮的肩,摸着她凸起的肚皮:「有妻有子,足矣,管他旁人說甚。」玉蓮笑笑,正待又說,只是肚子痛了起來,陸秀正要等她說話,見她臉色變了,扔了針線,正待開口問她,見她抱住肚子已經開始喊疼,慌的陸秀頭頂上走了三魂,忙喊人進來,丫鬟進來,見玉蓮已經肚疼,忙的去找穩婆。

穩婆來時,卻見陸秀還在房中,扶住玉蓮不停在安慰,穩婆笑笑,上前扯開陸秀:「老爺,你就安心在外等著,落生時,我再喊你。」

說着就把他推出門外,吩咐丫鬟燒開水,拿草紙,尋剪刀,一時那些下人都忙了起來,陸秀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一般,這玉蓮,不是還有一個月才生,自己母親,本說的是這個月來,怎的這時就發動起來,卻是他是男子,也不好進去,只得在那院裏,不停的轉圈圈。

這時房裏傳來玉蓮的叫聲,陸秀急得不行,跑到窗口處,直著嗓子喊:「玉蓮,生不下來別生了,等等再說。」讓院內還有的下人們,想笑又不敢笑。

這雖是深秋,陸秀的後背不過一會,就濕了一片,這時有個小廝進來,正要通報,陸秀慌張中,哪還去聽,小廝干站着。

這時呼啦啦湧進一群人來,卻是陸母來了,她在縣衙外下了轎,命人進去傳話,等兒子來迎,等了一會,卻不見兒子,問過門房,知道是媳婦在生孩子,她也是個急性子的,這麼大的事情,自然等不得,就帶着從人進去了。

剛進到內院,就見陸秀在院子裏面不停轉圈,下人們都垂手侍立,陸母看見這樣,想笑又不好笑出來,倒是跟隨的人中,有一個笑出了聲,陸母不滿的看她一眼,這才上前。

陸秀正在急得沒法,卻見母親出現在自己面前,忙跪下行禮:「娘甚時候來的,怎的也不讓人通傳一聲?」陸母這時也不好取笑他,只是問道:「你起來,聽說媳婦這時就要生產?」陸秀抹一抹額頭上的汗,只會答個是字,陸母忍不住了,嘆道:「你這孩子,平時也是機靈的,怎麼這時就慌成這般。」

說着讓下人們先把行李放進去,命人搬了兩把椅子來,在這院裏放下,又命自己一個貼身侍奉的婆子,進去裏面幫穩婆的忙,這才拉了兒子坐下,靜等佳音。

從午後時分等到掌燈,房內終於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隨後穩婆抱着個襁褓出現在門口,陸秀顧不上問是男是女,也管不得母親還在,跳了起來,就衝進房內,倒嚇了穩婆一跳,這大男人妻子生產,不問男女,先衝進房裏看產婦,倒是頭一遭,抱着襁褓,連是男是女都說不出來了。

陸母是又好氣又好笑,接過襁褓,瞧瞧男女,吩咐丫鬟帶穩婆下去領賞,自己抱着孩子,進了房裏。

此時房裏血腥味都還沒散,玉蓮靠着枕頭,半躺在床上,陸秀拉着她的手,在說話,陸母走進去,拍了陸秀肩頭一下:「你這孩子,當爹了都這般毛躁。」說着把襁褓遞給他:「快來瞧瞧你兒子。」陸秀這才紅著臉,接過孩子,玉蓮打算欠起身,被陸母按下:「你方生產,還是躺下好。」

說着自己也笑眯眯的坐在床頭:「玉蓮,你生了個胖小子,我做婆婆的這顆心,可就全放下了。」玉蓮見陸母不怪陸秀對自己這般,紅著臉道:「婆婆遠來,媳婦未及去迎,實在不孝。」

陸母手一揮,笑道:「你生了兒子,這就是大孝,何必拘泥那些小禮。」說着笑看陸秀:「就是沒見過他這般的,慌成這般手腳。」陸秀臉紅紅的說:「娘,你何必說兒子,兒子幼時,你不是常說,當初生大哥時,父親慌的差點一頭撞到那魚缸里。」

說着聲音越來越低:「兒子今天,好歹還全身呢。」陸母只是白他一眼,拉着玉蓮又說些話,夜極深了,才喜滋滋的去歇下。

玉蓮生了兒子,陸母住過滿月,也就回家過年,這玉蓮在月子中,自然也沒去揚州城裏拜見杜老奶奶,只是滿月酒上,聽的有人說起,杜老奶奶是如何懲治那水新娘的,陸秀卻也有耳聞,自然對玉蓮更是一心一意,再沒別的想頭。

光陰似箭,陸秀知縣任滿,卻升到山東東昌府做通判,東昌知府正是陳溫良,順娘和玉蓮既是同鄉,卻也沾了點親,故順娘常請玉蓮過府敘話,兩家孩子,陳家是一女兩男,陸家是一男一女,年齡又大都相近,也常玩在一起,女子們是這般了,這堂官自然也不勒克陸秀,一府一判,更是親密。

這日卻是青州知府劉大智被罷了官,從東昌府過,陳溫良既是他同年,自然也要請他一席,裏面卻是順娘做東,請陳千金,作陪的就是玉蓮。

陳千金到了知府衙門裏面,和順娘見過禮,順娘又介紹這是陸通判的妻子宋氏,恰也是同鄉,陳千金和玉蓮卻也各自心照,只是不說破,各自施了禮坐下。

陳千金看玉蓮時,當日路上雖匆匆一見,今日細瞧瞧,卻見玉蓮眉眼無一不美,那種說話時的雍容大方勁,更是出色,反觀自己,這些年來,劉大智一個一個妾的納,自己留不住他的心,怒極,也是一個妾一個妾的擺佈,這名傳出去了,自己哥哥,卻已因母亡告了丁憂,上司瞧劉大智不滿,自然就隨意尋個事故,罷了他官去,這一路上,劉大智只是埋怨自己不迭,想起當日,何苦來哉?

玉蓮卻也看眼陳千金,當日那極美的女子,此時已經生出老態,雖衣裳華麗,但眼裏的疲憊卻是掩不住的,想起種種傳聞,也只是在肚內暗自嘆氣,好好的女兒家。

說笑喝酒,陳千金望見院子裏面,一群孩子正在玩耍,想起自己嫁給劉大智十餘年來,總是沒有消息,若有個孩子,卻也好受,又想起婆婆屢次來信,只是說要過繼五嫂子家的兒子過來,頭又疼起來,卻是在酒席上不得不敷衍,等到酒席散了,匆匆告辭。

玉蓮回到衙內,和陸秀說笑幾句,安置了孩子們睡下,也就各自安置。次日起來,還在梳洗,外面就有人匆匆來報:「老爺,不好了,驛館的來報,說昨晚劉老爺被人殺了。」

這一驚,驚的陸秀連衣服扣子都沒扣好,就準備匆匆出去,玉蓮忙叫住他,給他扣好衣服,又拿帕子,包了幾個餅,路上好吃,這才放他走了。

陸秀走後,玉蓮不由身上一陣寒意起來,思想起來,卻也藏了半分僥倖,若當日嫁了劉大智的是自己,現時做寡婦的豈不是自己?忙暗罵自己幾聲,想起陳千金,不由嘆氣,這沒了丈夫,婆婆又是恁般,縱有娘家,母親卻又去了,父親又不管,怎麼過啊?

雖這般思想,卻是地方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順娘又是個心慈的,此時定是難過不已,忙吩咐人備轎,去了知府衙門。

到了那裏,順娘兩眼帶淚的迎了出來:「玉蓮,我正打算命人去請,好讓人把劉奶奶接到這裏來住,出了這樣事情,那驛館自然不能再住。」玉蓮扶住她的手,安慰了,兩人這才來到廳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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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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