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黑暗,徹底的黑暗。

頭上、腳下、四周,但凡是目力所能及的地方,統統是純粹的、不見任何雜質的黑。

奇妙的是,雖然處於這樣的一片黑暗中,他卻能看見「自己」——低頭可以看見身體,伸出手放在眼前,甚至還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掌紋。

——都說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我這隻能看見五指的黑又算是怎麼回事?

好在這種黑暗並沒能維持多久,在他來不及反應的轉瞬之間,眼前的一切,已經又變了一個模樣。

驟然從漆黑一片落入正常世界的衝擊讓他一瞬間感到頭重腳輕,踉蹌了下,他下意識扶住旁邊什麼東西站穩。

手上傳來的觸感冰涼光滑,還有些油膩,讓他差點沒抓穩。好不容易站直了身體,他往右邊瞥了眼,想看清被自己抓住的東西的全貌。

那看上去……像是一口大鍋。

鍋很大,看起來能扔幾個人進去,下面還架了大堆的柴火,隱約可見未燃盡的火星。空氣中飄蕩著一股陌生的肉香,刺激著鼻尖,卻不知為何燃不起食慾,反而讓他感到一陣反胃。

怎麼回事啊……

向後退了兩步,他抬起頭,試圖看清那口鍋的全貌,卻在看向鍋沿時,注意到了上面伸出來的一截「東西」。

那是……

一隻人手?!

驚呼聲被死死壓回喉嚨里,他抬手捂住嘴,強令自己冷靜下來。

此時他才有心觀察一下周圍——異常空曠的廣場,雖然四周點着燭火卻依舊陰暗,廣場正中放着一口大鍋,地上鋪着現在已經很難見到的青石板,表面已經被踩得凹了下去,看起來頗有歷史。

他正對着的地方,放了張足有三四層高的高台,最頂上則是一張長桌,以及配套的高椅。

高台左右兩邊,豎立着兩根圓柱,圓柱上掛着黑底白字的對聯,分外醒目:

陽間三世,為非作歹皆由你。

陰曹地府,古往今來饒過誰。

這對聯讓他覺得依稀有些眼熟,印象里,這玩意兒應該還有個橫批,寫做……

你可來了?

「你可來了,張非先生。」

驟然響起的聲音激起他一身冷汗,抬頭看去,他發現那張椅子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陰曹、地府……他死了?

「你沒死。」也許是看出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椅子上的人適時地發出了有如天籟的聲音,「這裏乃是秦廣王陛下的鬼叛殿,地府並沒有太多適宜與生人交談的地方,我只得借了此處……怪我晚來了片刻,害您受如此驚嚇,抱歉。」

說着,椅子上的人一揮手,張非旁邊那口大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重點難道僅僅在於那口鍋么……這地方哪裏不是會給人驚嚇的?

無聲嘆了口氣,張非抬起頭,沖着高台上的人道:「既然我沒死,那我為什麼會在這裏?」

「在下有事相求。」似乎注意到這種一上一下的位置關係不適合交談,高台上的人站起身,張非只眨了一下眼的功夫,他便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那是個看起來頂多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子,一身白衣,長衫長袖。他的眉眼極為俊秀,可惜臉色太白,四周燭火搖曳之下顯得有些陰氣森森。

「先不說是什麼事……我能問問,為什麼要找我么?」

白衣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朝張非左手邊點了點。張非順眼望去,發現他指的,是自己左手上拎着的一個袋子。

那是個普通的膠袋,裏面裝着幾顆小石子似的東西。在這陰暗的大殿裏,那幾顆小石子竟也發出了幽幽的藍光,似是與這陰森恐怖的氣氛應和著。

這幾個東西,不是……

那小子身上掉下來的么?

一切的開始,源於一個炎熱而平靜的下午。

對張非來說,老師這個職業最大的福利就是一年兩個長假期,雖說這期間還得按照學校要求隔三岔五來加個班,不過所謂的「加班」也不過是在辦公室裏面吹着空調,然後公器私用地拿學校百兆的網絡下遊戲而已。

這一天也是一樣,一路消磨時間到下午,如果不是學校保安隊的李隊長找上門來,他已經打算收拾一下東西走人了。

「幫忙巡邏?」眨了眨眼,張非忍不住重複了一遍眼前拘謹的男人提出的要求。

「對,」李隊長點了點頭,「最近學校這邊有點不太平,我們人手又不足,所以……」

一邊說,他一邊偷偷打量著張非的反應。

對於只有小學文化的李隊長來說,學校裏面這些老師都是絕對的文化人,而張非是給他印象最好的一個。每次學校給他們買了什麼新器材,過來幫忙調試的十有**是他。這老師脾氣好,講起東西來又清楚明白,那些看似高不可攀的「高科技」在他手裏簡直是百依百順,想怎麼用怎麼用。幾次交道打下來,李隊長心裏對張非的好感不是一般的高,要不然,他也不會在人手不足的時候找張非來幫忙。

不過此時,看着張非溫和的眼,微微皺起的眉,他卻覺得自己這個要求實在太唐突了——他們這些五大三粗的人也就罷了,小張老師是個文化人,怎麼能找他幹這種事?

作為老師,張非看起來非常符合這個詞給人的印象。他身材比常人偏瘦一些,雖然個子不矮卻沒什麼氣勢,皮膚白凈又戴着副黑框眼鏡,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整個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找他來幫忙巡邏,要是遇不上壞人也就罷了,萬一遇上了,難不成還要讓他一個老師跟人拼拳腳不成?

正當李隊長猶豫着該怎麼把自己之前的提議收回來的時候,張非卻點了點頭:「好,反正我也不急着回去。」

「呃……這個、可是……」李隊長不由一愣,有些結巴地開口,「那個,還是有點危險,不然算了……」

「放心,又不一定是我撞上。」看他這副模樣,張非一笑,「就算撞上了吃虧的也未必是我啊,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們么?」

聽他這麼說,李隊長便不好再攔,只能把手電筒和無線電警棍之類塞了過去,然後千叮嚀萬囑咐了一番,提醒張非千萬別冒失行動,看到形跡可疑的人就先聯絡他們等等。等張非笑着應承下來,他這才放下心,交待了一下巡邏的路徑。

張非就職的重華中學是一所典型的貴族高中,校長據說身家早已過億,建個學校純粹是人老了玩票。當年建校時這兒還算郊區,校長砸下白花花的銀子,圈了老大一塊地皮,把個高中建得跟大學似的。那時候不少人覺得這人一定是瘋了,沒想到過不了幾年,城市建設速度加快,原本荒涼的地方也被納入了重點發展區域,繁華度跟地價一起上漲,讓人跌破眼鏡。

且不說現在這塊地皮要是再轉手賣出去能賣多少錢,重華高中的佔地面積着實驚人,而且綠化做得不錯,草木扶疏,想藏下個把人絕無問題。暑假裏保安隊的成員又有不少請假回家幫農,也難怪李隊長會人手不足,不得不找張非來幫忙。

漫步在黃昏的校園內,張非心情頗好地背着手,手上橡膠警棍輕輕晃着,眼睛時不時朝兩邊掃上一眼,算是盡了「巡邏」的責任。

也不能怪他,雖然李隊長在之前交待了「聽說學校附近有賊出沒」,可他並不覺得自己會遇上什麼危險——重華高中那兩三米高的圍牆不是擺設,圍牆上還拉了最新的紅外監控設備,一般人根本進不來。更何況就算是有那種身手出眾能在不觸碰監控的情況下翻過圍牆的高手,他大可去油水更多的地方,何苦找一所學校的麻煩?

雖說他們學校的學生是出了名的有錢,但現在是暑假,學校裏面值錢的東西就剩下那些教學器材,還都給鎖了起來,真要偷,付出的辛苦和得到的回報絕對不成正比。

鑒於此,他認為這次不過是一貫小心謹慎的李隊長多慮而已。

繞着學校走了一圈,天色也漸漸轉黑,張非看了眼表,心裏計算著合適的告辭時間。李隊長只是請他在學校里轉一轉找找看有沒有形跡可疑的人,他已經在學校里轉了一圈,應該是足夠了。

順手打開手電筒拿着晃了下,張非眉毛忽然一皺。

剛才手電筒的光掃過去的時候,他似乎在牆角下看到了一個人影。

不會這麼巧……

猶豫一下,張非再度把手電筒的光朝那邊射過去——確實,是個人。

他此時正蜷縮在圍牆牆根下,雙手緊緊抱着肚子,低着頭看不見臉,張非拿手電筒朝他晃了晃,那人也沒什麼反應。

不會是個死人……

心裏冒出個荒謬的念頭,張非卻笑不出來。手在腰間的無線電上敲了敲,他遲疑了下,並沒有立刻接通無線電。

或許是當時李隊長那副千叮嚀萬囑咐的架勢激起了他一絲沉寂已久的逆反心理,原本可以用很輕鬆的一次呼叫解決的問題,被他選擇了另一種解決方式。

他慢慢走上前,接近了那個蜷縮在地上的人。

那人身上胡亂套著件髒兮兮的T恤,頭髮染成亂糟糟的一團顏色,看起來不太像個好人。張非走到離他兩三米的地方站定,又沖他晃了晃手電筒:「先生?先生?」

蜷縮著的人身體動了動,發出含混的聲音:「嗚……」

看來還活着……張非鬆了口氣,又走近了些:「不好意思,學校該關門了,能不能請您……」

張非的話剛說到一半,蜷縮在地上的人猛地抬起了頭!

他的眼睛竟是紅色的!

密密麻麻的血絲佈滿了眼白,瞳孔也變成了暗紅,猙獰的雙眼正對上手電筒的燈光,映得尤為可怖。

張非下意識退了半步,也在此時,那人雙腳一蹬,整個人從地上竄了起來,借勢一拳打向張非!

猝不及防,張非只來得及抬手一擋,便被那拳正正擊中臉頰。帶起的拳風擦掉了他臉上的眼鏡,落到了地上。

緊接着,那人又接上一拳,狠狠搗向張非的腹部。可惜這一次他卻失算了,拳頭撞上的並非血肉,而是張非抬起的橡膠警棍。反彈回的力道讓那人也不禁又退了半步,看了眼低頭摸索眼鏡的張非,他並沒再繼續下去,而是拔腿飛奔而去,很快便跑出了百來米,只剩一個模模糊糊的背影。

「……」摸了摸臉上被打中的部分,張非嘴裏輕輕嘖了聲,低下頭,把落到地上的眼鏡撿了起來。

還好,只是被擦了一下,外加地面是柔軟的土地,並沒什麼損傷。

小心地把眼鏡上的浮土擦去,再將之疊好收到口袋裏,張非呼了口氣,扭頭望着遠去的人,眼睛慢慢眯了起來。

原本清澈溫和的眼睛裏,此時竟閃過了一抹凶光。

下一秒,他腳一蹬地,整個人也飛竄出去,速度竟比那人還要快上幾分,緊緊追在那人身後。

李隊長不會知道的是,現在這個坐辦公室的小張老師當年拿過市馬拉松大賽的冠軍,並將記錄一直保留到現在。

李隊長更不會知道的是,斯斯文文的小張老師在高中時期,曾是可止小兒夜啼的流氓頭子,名聲赫赫的臨山一霸,人送外號:震半城、小張飛。大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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