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要染纖纖紅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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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淑道:「莫非你擔心舊事重演么?」那人垂眸看她,鳳眸裏頭光芒瀲灧,溫聲道:「淑兒,我知道這次不會,我們走罷。.76zw.com七路中文七路中文」聲音溫柔,容貌驚艷,竟是明王,亦是鳳卿。

季淑道:「多謝你。」鳳卿道:「你要知道,我欠你的不止是一條命而已,你叫我做什麼,我自然會應承。」鳳卿半扶半護著季淑,兩人到了馬車邊兒上,鳳卿便攙着她上車,自己也騰身而上。

馬車得得地往外而去,到了城門口,因是入夜,城門緊閉。見有人來,便有守城士兵喝問,要圍上之勢,鳳卿的護衛挺身便道:「明王殿下要出城,爾等還不快快讓開!」

士兵們面面相覷,不敢確信,亦不敢動。

車內,鳳卿抬手撩起車帘子,微微露出半面容顏,柔和道:「我有事須出城一趟,請各位行個方便。」火把光下,那人頭頂上金冠束髮,鬢邊兩側垂著珠貝瓔珞,略露半面容顏,已經絕世。

士兵們才知真是明王,個個如痴如醉,跪倒在地,口稱王爺千歲,不敢怠慢分毫。

馬車出城,向外急急而行,車內不免有些顛簸,鳳卿望着季淑,卻不敢上前如何,只道:「因怕夜長夢多,故而要急行。」季淑說道:「我知道。」鳳卿猶豫了片刻,道:「你叫人帶信給我,我起初還有些不信……如此說來,你、心裏頭並沒有三弟么?」

季淑垂了眸子,把頭轉開去,道:「我不想再提這個。」鳳卿道:「淑兒……」欲言又止。季淑嘆了口氣,便問道:「怎麼了?……我知道這樣求你,是為難了你,你可想到該如何善後?」

鳳卿搖搖頭,說道:「這件事我雖然是擅自而為,瞞騙了三弟,可是卻對得住你……世間安得雙全法,送你走後,我會向三弟請罪。」

季淑心裏難為,便道:「嗯,……多謝。」鳳卿說道:「其實……」季淑見他欲說不說,便問道:「究竟如何,你說便是了。」鳳卿才道:「其實,若是我可以做主,我寧肯、寧肯跟你同去。」

季淑一驚,便看向鳳卿,不知這話幾分真幾分假。

鳳卿苦笑,道:「可是一來,我知道你是不願的,二來,我不能就拋下這些,孑然而去。」

季淑才放了心,緩緩地點點頭,說道:「我不知這話該不該說,只是……我自己覺得,你該留在此處,畢竟這裏是你的家,你同他們失散恁么久,卻又重逢,就該好好珍惜,怎麼能說離開?我也知道,皇家規矩多,生活不易,可是哪裏不是如此?就說我,上官家的情形你也聽到一二,就算我回去,事情也難了局,可是我仍舊想回去,不為別的,只因為……我所牽掛之人在彼,總之大家都是一般的,你可明白么?」想到花醒言,一顆心略覺得酸楚。

鳳卿垂頭,道:「我知道的,淑兒。你說這些,也是為了我好,想開解我。」

季淑嘆道:「說句不中聽的,你如今的情形跟先前,何異於天壤之別?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絕處逢生,想想你當初氣息奄奄,任人欺辱,如今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鳳卿,就算千難萬難,總也比不過先前去……故而……」

要撐住呀!

鳳卿道:「你說的極是,只是不知為何,雖說過去的時日艱難,不堪回首,但對我來說,卻……就說起我回到北疆這些日子,心中所想最多者,竟是過去之日……罷了,罷了。」說到這裏,便將頭轉開去,他回到北疆,日思夜想東明……又哪裏是想哪裏不堪的歲月,不過是在想那人罷了,那個他曾經負過騙過,捉摸不透之人,可如今那人明明就在眼前,卻又有種物是人非之感,又有何用。七路中文

季淑默然,道:「你相送我一段,就回去吧,若是不放心,就派個人跟着便是。」鳳卿道:「無妨,這正是半夜,我平明再回來也無妨,你、就讓我多送一送也好。」

季淑嘆了聲,默默地低下頭去,兩人都不再言語,只有車內一點琉璃燈,閃閃爍爍地,季淑不抬眼時候,鳳卿便看着她,一眼不眨地,若是她微微一動,他卻又極快地移開目光,就當從未看過她、只是在留心別處一般。

同一車內,兩人的心思卻又有不同,對季淑來說,恨不得一步就離開北疆,但對鳳卿來說,卻寧肯這條路永無止盡,就這麼安穩地,平淡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縱然馬蹄聲得得,縱然車軲轆絮煩,縱然車內的琉璃燈盞昏昏暗暗,但是畢竟,那人在身畔。

從未曾這麼銘心刻骨地想過一個人,偏偏,她就算在他身邊,他都是唾手也不可得。

或者說,曾經他有個大好機會就在面前,可……

生生地錯過了。

再說什麼?

這兩日季淑處心積慮地,精神倦怠,起先等待時辰,振作精神不敢懈怠,上了馬車之後,還撐著,平穩行了小半個時辰,心底的雜亂思想卻沉寂下去,終於倦怠,便微微地合了雙眸。

又因見鳳卿安靜,她便放下心事,姑且小憩片刻,誰知一閉眼睛,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身子歪在車廂上,也忘了車子顛簸難過,一連幾日的辛勞盡數按下,雙眸閉着,睫毛一動不動地,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抹極淡的半暈。

鳳卿藉機在旁邊相看。

這咫尺方寸,卻是他的歡喜乾坤,或者說,是他的煎熬地獄。

或許不曾有過,倒也罷了,但他們之間,曾何等緊密,不可分割,如今想來,不過一夢,身邊人,陡然到了天邊,就算物換星移,他身份變化,可他們之間的丘壑,卻不曾縮減,反而壯大,竟成天塹。

鳳卿的手探出,在季淑的肩頭上,欲落不落,愁殺人。

他凝眸看她,熟悉的眉,眼,口,鼻,身……那柔夷,纖腰,蜷縮著的雙腿,她身上寸寸,他無有不曉,這份煎熬似火上炙烤,他能聽到心焦脆裂之聲,極痛。只等什麼時候會受不住,爆裂開來。

那手指尖,柔軟的指腹,在她的肩頭上一碰,又急急地縮回來。

不可逾越。

自上回將她擁住,被楚昭當場相見,他只想把自己這心放入冰窟裏頭,萬年不化。

兄弟!是兄弟!

然七情六慾,何其可怖。他自道放下,卻終究放不下。那念頭野草般地,在心上蓬勃地長。當她秘密叫人約見之時,他明知不對,卻仍義無反顧,當得知她要離開楚昭之時,他大驚失色,心中卻隱隱地有一抹快意。

原來她是不愛楚昭的……這想法有些自私,可是他仍覺得有些快活,雖然對不起楚昭。

他答應了要相助她離開,最大的原因自是成全她的心意,可是另一方面……說不清道不明,情之一字,誰能劃分的一三五六清楚?就算是聖人天神,太上忘情,也不能夠。

他在北疆這張強大溫柔複雜的網之中,這是最想憑着心意拼一拼的一件事。

趁她熟睡,鳳卿的手指虛虛地自季淑的額頭,作勢滑過鼻樑,嘴唇,下巴,一路往下,他熟悉又熟悉,陌生更陌生的地方,他願意一擁入懷,永遠不放卻永是妄想的地方……不敢碰,只是虛晃而過,卻又不舍,於是就極慢地。

他喃喃地喚:「淑兒,你說這竟是為何?為何我們不再似是從前,是我錯,是我錯,我認,若是讓我跪地相求你能諒我,我也甘願,可……為何我竟覺得你不會再回頭看我一看?」萬千思想,都是悲涼,淚忽然湧出,被馬車一晃,撲簌簌地,像是落了一天雨。

最難受莫過於,此處柔情萬種,熱心繫她身,那邊已經是人去茶也涼,不肯回頭。

季淑醒來之時,見鳳卿坐在對面,身子靠在馬車壁上,似是熟睡。

不知為何,或許是錯覺,只覺得他的樣子有些憔悴,先頭那樣秀氣的下巴,如今尖尖地起來,像是剪紙畫中的人。

季淑獃獃地看,本以為同他緣盡,那一場當頭棒喝般地怒罵,已經是她同他的訣別詞,誰知道峰迴路轉,竟又兜回來,可偏沒緣分,沒緣分的話,為何又要相遇。

真是老天的作弄,總喜歡看人煎熬苦受,不由分說。

季淑回想先前,他的欺騙,他的悔改,他的絕望,以及重逢……一時獃獃地看。

然後鳳卿睜開雙眼。

兩人四目相對,季淑呆怔間,目光也移不開,鳳卿也是,四目相對,像是膠着在一起。

頃刻,鳳卿單膝跪起,向前。

季淑本能地一眨眼,向後一靠,背後是板壁,退無可退。

鳳卿探手,手指發抖,像是要摸上她的臉。季淑瞪大眼睛,頃刻卻又閉上。

鳳卿的手,最終落在肩上,季淑沒來由地緊張,只覺他的身子靠過來,又熱,又冷,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而後是他的臉靠過來,貼在鬢角,喃喃地道:「淑兒,我不做別的,只是……讓我抱一抱。」發乎情,無法遏制。

季淑只是聽着,他跪在身前,將她擁入懷中,良久之後,手才一動,在她背上撫過,極慢地,像是怕驚到她。

季淑睏倦,卻又緊張地等待,半晌,鳳卿的手在腰間輕輕地一握,道:「你瘦了許多。」

季淑身不由己地道:「你也是。」鳳卿輕輕一笑,臉頰在她鬢角、臉上輕輕地蹭過,道:「你又怎知道,你又未曾摸過我。」

三分不自覺的挑弄,七分自然而然的習慣。

季淑靠在他肩上:「不用摸,我看得出來……」鳳卿道:「真的么?」季淑道:「嗯。」鳳卿合眼,說道:「我先前也瘦過,你頗為嫌棄,說會撞得骨頭疼。」

季淑心頭一動,覺得這話有些過了,鳳卿卻又喃喃地道:「那時你送了好些東西來給我,讓我吃多一些……」

季淑喉頭乾澀,只道:「是么,我都不記得了。」

鳳卿道:「我知道你不記得了,故而才說給你聽。」

季淑眉頭微蹙,鳳卿道:「淑兒。」季淑「嗯」了聲,鳳卿道:「以後你……會不會連我是誰也都不記得了?」

季淑一怔,道:「不,我會記得,永不會忘。」鳳卿身子一抖,疑問又驚喜般地問:「永不會忘?」季淑笑,自他懷中離開,看看他的臉,道:「這樣絕色的美人,這樣傳奇的身世,又這樣……對我好,是,我永不會忘。」

鳳卿聽她語氣略帶戲謔,卻又堅定,便莞爾一笑,接着琉璃燈的光,當真美貌不可方物,季淑笑道:「喂,不許對我笑了,我會按捺不住。」鳳卿柔聲道:「你不必哄我,你若按捺不住,我倒是求之不得。」季淑啞然,鳳卿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道:「被我說中了罷。」季淑將頭低下,說道:「鳳卿,你很好,很好……將來,會有千萬女子為你着迷,一個花季淑,實在算不得什麼。」

鳳卿靜靜聽着,到最後說道:「縱然是千千萬萬之人對我好,卻仍舊抵不過一個人沖我笑笑。」季淑轉頭,鳳卿卻又將她抱住,說道:「我心裏頭有萬語千言,卻不知怎麼說是好,我怕,怕說錯了你不喜,可又怕,怕我不說出來你不知,淑兒,你跟我說,我該怎麼是好。」

季淑說道:「那就不要說。」

鳳卿低頭看她,季淑說道:「有些話,說的再動聽,不過是空言虛詞,縱然一時歡喜,在心頭種下希冀,將來若是成空,則更難受,我這人是最實際的,你不用說,只做便是了,我想看的,是結果。」

鳳卿望着她,雙眸微微地亮,到最後說道:「我知道了,淑兒。」聲音溫柔之極,那眼波更是動人。季淑明知不該對他如何,卻對這美色無法抗拒,最終哀嘆一聲,憤憤地閉了雙眼,道:「我只是說你不用說出來,你也不用就立刻對我施展美人計吧!」

鳳卿一怔,而後哈哈笑了幾聲,心中悲涼抑鬱略略壓下,將季淑抱了,說道:「若是對你有用,我是不吝行之的。」

兩人相擁著,昏昏沉沉里便到天明,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何處。季淑抬頭時候,只見鳳卿泛紅雙眸,季淑道:「怎麼了?到哪裏了?」鳳卿說道:「按你所說,過了前頭那林子,山下便有人接應。」季淑不由地喜上眉梢,道:「你說我爹爹會不會來接我?」鳳卿不語,季淑不以為意,兀自喜滋滋地,彷彿自言自語般,道:「雖然我不確定,可是我覺得大概他是會來的。」

鳳卿看她歡喜之情溢於言表,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便收拾離情別緒,只道:「你歡喜便好了。」季淑道:「鳳卿,多謝你!」伸手便把鳳卿的雙手握了。這是他們兩人重逢以來,她初次主動親近他,卻是因感激之情。

鳳卿心中百感交集,卻微笑,道:「我說過,我欠你的不止是一條命而已,本以為今生今世是無緣得報了,是上天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得以出一份力,我歡喜還來不及,說什麼謝不謝的……」任憑她的手握著自己的,只覺得暖暖地,甚是受用。

正說話間,外頭有人道:「王爺,前面數里開外,山麓腳下,似有人在。」季淑精神一振,鳳卿默默無語看着她,打起精神說道:「派人去探一探,再……再加快一些趕路。」當着她,只恨不能說「慢上一些」。

如此又行了一段,季淑到底按捺不住,便掀開車帘子往外看,遙遙地望見前方似有數道人影閃爍,其中一個,看起來尤為眼熟。

季淑心頭一陣戰慄,雙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那邊,人雖在,心早飛了,因此未曾留心旁邊鳳卿也正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

季淑看了會兒,越看越是眼熟,渾身戰慄,忍不住失聲說道:「是我爹爹!鳳卿!真的是他,你看,你看是不是?」又是着急認定,又是想要再確認一些。

鳳卿正要探頭去看,卻聽得侍衛道:「王爺,後面似有人來!」季淑正高興間,竟沒留心這句,鳳卿卻身子一震,急忙挺身出來往後去看,卻見不遠處的山下,有一人策馬,極快地向著這邊飛奔而來,遙遙地,身姿矯健,獨一無二!

鳳卿一見,出其不意,心頭髮涼,便喚道:「淑兒!」聲音顫抖。不料喚了一聲,不見有人答應,鳳卿回頭一看,卻見季淑正雙眸盈盈,無限歡喜地望着前方那人影閃爍處,似只恨不能生出翅膀,一下便飛到那邊才好。

前有迎人,后卻又有不速之客,往前一步,是她期待之中的、雖並非無憂天堂;但往後一步,情恨生死,恩怨難分,這火上澆油的情形,如何了局?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木有更,這章肥一點,周末愉快哈。。:)

嗯,這前頭是誰後頭又是誰,且看下回了,不過估計大家多半都猜出來了,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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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孕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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