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北境

第247章 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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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料到沒有天人之體的蘇太宰可以進入半步天人的境界,哪怕是自泉山出現於天下耳目之下的斐無道,他站在蝶戀花的最高武道平台之上幾乎無所不知,可也篤定非天人之體無法接近天人之境。

可蘇太宰,這個畢生死敵竟朝那一條猶如天擎的界限跨出了一步。

至少,他摸到了那遙不可及的天人之境冰冷而至高無上的權威。

但他還未超凡那至高天人的飄渺。

因為他還在人間,還在人間為了自己的偏執而動殺念。

九天跟無婀接觸,三個上善若水跟一個蘇太宰接觸,而明謹是唯一一個承受了最強攻擊的人。

九天在她手中,她在蘇太宰劍下。

平台之上的眾人看到了比煙花還燦爛的一幕,是這人世間,哪怕包括大荒在內也是最頂尖的一場廝殺。

謝明容的呼吸就沒有平穩過,今日她來,謝明謹沒有阻止,她就知道明謹自是有把握的,寧可把她留在宮內庇護,也不願意讓她待在外面好讓蘇太宰抓了威脅。

可如此局面,明謹還能贏嗎?

那可是半步天人!

眾人驚駭驚惶中,廣場上轉瞬中就出了結果。

蘇太宰的無婀出了空谷雷音,氣爆。

最遠的琴白衣手中琴弦斷裂了,手指彈出了觸目驚心的血跡,鮮血也落在了勝雪白衣之上,她體內內力翻湧,嘴角出了血跡。

但廣場上的斐無道跟姚遠受創更重,幾乎都大口吐血,退飛很遠。

非主要承受攻擊的他們都如此慘烈,那明謹呢?

眾人只看見明謹飛了出去,飛落四五米遠,九天插地,地面震裂,但她身後好幾米外的宮牆竟轟然坍塌。

這是大動靜,還有無聲無息的小動靜。

比如寬大的赤紅金線袖擺下握劍的手,皓白如月澤,此刻竟鮮血淋漓,那血粘稠又清澈,因為流出太多,所以密集浸潤了九天的劍刃。

手臂都如此,焉知她身體受了何等重創。

「謝明謹,你走!」

斐無道冷冽喊道,眼裏閃過悲哀跟決然。

想不到今夜如此規模的圍殺都不能拿下蘇太宰,怕是時也命也。

現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短暫攔住蘇太宰,好讓明謹離開,讓她蟄伏數年,再殺出沒準已是天人。

屆時一樣可以復仇。

可斐無道也知道今夜她離開的可能性幾等於零,不是因為她逃不逃得掉,而是她根本就不可能走。

謝明容跟梨白衣這些人都在這。

「走?斐無道,你以為你跟謝遠那般算計,她就可以真正變得冷血無情拋棄一切?」

「連我這樣的人都尚有軟肋,何況她。」

蘇太宰冷笑,正要繼續攻擊明謹,卻聽到仲帝說了一句:「你不說我還真忘了,你確實有軟肋。」

蘇太宰心臟一跳,轉頭看去,正看到眾人驚呼,但也無法阻攔的情況下走下台階,走到了宮牆下一角。

那一角放着一個煙花箱子。

所有人都以為它是煙花箱子,因為廣場有很多這樣的箱子,可它並不是放着煙花吧,否則仲帝也不會親自走過去,在梨白衣跟禁軍統領的保護下,他走到箱子邊上,按了下上面的機關樞紐,嘎嚓一下,箱子外殼解開,露出了裏面...一具屍體。

一個盤坐着的人。

栩栩如生,彷彿尤自活在人世間。

素衣薄袍,眉眼如畫,皮囊近乎天人之美,氣質仿若美玉磐石。

但他非女子,而是一個男人,一個讓人一眼看到就覺得無暇溫柔的人。

但他閉目著,面容是凄苦的,姿態是悲涼的,抿著的唇上尤自有血跡,彷彿生前遭受了難以承受的痛苦,又有不可逆轉的無奈。

他閉着眼,於是誰也無法通過他的眼看到他最後真正的心境。

他死了,死後多年卻是不朽。

卻再也無法歸來。

旁人見他失神,饒是斐無道都吃驚無比,似認出了此人,仲帝卻是無情冷心,直接拔了禁軍統領腰上的長劍,抵住了此人的脖子。

「孽種,你敢!!」

原本從容不迫擊潰三個強者的蘇太宰在那一時毫無遮掩露出了驚恐神態,且直接放棄了明謹,迫不及待兇狠躍來!

梨白衣直接拔劍擋在仲帝前面,禁軍統領也跨出一步。

但他們肯定是攔不住蘇太宰的。

「父王!」

「君上!」

台上的人大驚失色,太子想要推開護衛們,卻是不能,只能眼看着那可怕的蘇太宰接近了仲帝。

蕭容等人卻是更關註明謹。

她沒動。

另一邊,琴白衣已經下了閣樓,白衣幻影,本就在接近,而姚遠也沖了過去,兩人強行攔下了蘇太宰。

見琴白衣過去,哪怕斐無道對仲帝很不在乎,眼下也只能過去,提刀從后跳斬。

又是一次圍殺。

「滾開!」此時的蘇太宰無比暴戾,好像露出了真正的本性,或者因為這句遺骸而失了本性。

爆發的罡氣強大無雙,再次重創了三人。

「師傅!」梨白衣憂慮不已,想要提劍而出,卻又在見到琴白衣眼神后想起了自己的指責,於是只能咬牙堅守在仲帝身邊。

就在蘇太宰抬手欲殺三人的時候。

他聽到了手中無婀驚戾顫抖的聲音,他一驚,接着聽到了嘹亮清澈的劍道長鳴。

轉頭看去,他看到了明謹的消失,也看到了她的出現。

她突破了。

當蘇太宰匆匆以無婀格擋的瞬間,無婀有了裂痕,罡氣有了潰散。

九天卻是劍氣昌盛,彷彿真有仙絕,但此仙孤冷,殺伐,無情,一劍擊潰了他。

轟!!!

蘇太宰被一劍劈退撞塌了宮牆,爬起來時,吐了血,髮帶斷了,髮絲亂糟糟,他不再是這些年從未見狼狽的昭國明珠,也不再是無懈可擊的太宰大人。

他被擊潰了。

但見擊潰他的人周身血氣一縷縷如髮絲縈繞,為九天牽連。

他笑了,因為覺得她也不算贏。

「狠,真狠,竟以我的煉血秘術生祭了自己的血給九天,強心突破上善若水。你難道不知道如此行徑,你將來要麼為九天所控,墮落劍魔,要麼劍道靈脈崩解,變成活死人?」

其實不用他說,斐無道跟琴白衣也看出來了,震驚無比。

「你瘋了!」斐無道嘴唇蒼白,彷彿想到了什麼,眼底顫抖。

他的一心復仇,一意孤行,是否讓第二氏族,讓師傅他們一輩子都在用性命維護的蝶戀花正統斷絕了?

恐怕連謝遠也沒想到謝明謹會對自己這麼狠!

世人驚恐,不解,或是心痛。

唯獨明謹是無動容的,彷彿其心堅毅孤冷如寒鐵,握著染血淋漓的劍,她道:「什麼是活死人,你難道不比我更清楚么?蘇吾君。」

蘇太宰,本名吾君,而這個名字...是一個人幫他取的。

那個人於雪夜中踏雪而來,無知無覺中瞧見了煌煌城中最燈火通明的地方,他好奇,進去了,然後見到了在青樓中最卑賤的娼妓之子。

他無名,青樓楚客都戲謔稱呼他為伶郎。

伶人如戲,憐惜身下之郎君。

尚十五歲卻周身裸著的他被一個客人踩在地上用鞭子抽打取樂,其餘衣冠楚楚的貴人則是喝酒歡呼,用筷竹敲打瓷玉,清脆作響。

然後,他見到了一個人破窗而入,灌進了大片的清寒風雪,那人還沒看清屋內樣貌,就本着風儀問:「諸位,請問有飯吃么?我有錢的。」

沒人應,似乎都被驚住了,他無奈了,目光往下,對上了地上最卑賤的那個少年倔強卻恍惚的目光。

那是他們的初見。

後來,這個絕世無雙的劍客救了他,帶他離開,帶他走遍千山萬水。

他一直以為自己遇上的是仙。

直到後來這個仙入了凡塵,愛上了一個凡人。

他們的人間就成了煉獄。

多年以後,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蘇太宰彷彿一下子回到了當年。

那些年,最好的那些年,最壞的那些年。

「蘇吾君,好久沒人這麼喊我了。」蘇太宰不自覺微笑,撐著劍,想要爬起來,但發現腿骨被九天的恐怖劍氣給震斷了。

不要緊,他用一條腿抵著劍站起來,看向明謹。

「你覺得自己贏了么?」

哪怕經脈重創,斷了一條腿,周身狼狽,他也不減氣度。

明謹垂眸,淡淡道:「無所得,固有失去,誰敢論輸贏。」

「你跟謝遠一樣清醒,是啊,我們都失去了。」蘇太宰依舊笑,「但我覺得我還是贏了,起碼,我讓褚氏,讓謝氏,讓白衣劍雪樓跟蝶戀花,都因為我而潰不成軍。」

禁軍統領冷聲質問:「邪祟之人,戕害王族,四處為謀禍,既無所得,何以做這等惡行?!」

蘇太宰看了他一眼,「邪祟?」他輕笑了下,「這麼多年了,看來我是成功的,竟無人還記得我是娼妓之子,大概是因為當年那些人都被我滅門了吧,也難怪。」

眾人聽着都頭皮發麻。

「尤記得我年少時,青樓楚客雲集,我見過這世上最美的煙火,也見過這世上最醜陋的行徑,但也是有趣,我在青樓內見到了他。」

斐無道面無表情道:「我蝶戀花師叔祖第二弗念。」

「對,是他,謝明謹,他...也算是你的長輩了。」蘇太宰看着明謹,笑了笑,「但你不像他,一點都不像,你的心思太深,不像任何一個第二氏族的人,你的心性,更秉承了謝氏一脈,這讓我好生失望,明明你降生那時,分外好看,我想,縱然你是個女子,長大了沒準會像他一樣。」

明謹:「何必說得如此悲憫,比起簡無涯帶刀臨府卻始終不肯對我拔刀,自我誕生你就給我下毒,用我區區一個嬰兒算計謝家跟白衣劍雪樓以及蝶戀花,一箭三雕,已是無雙的謀划,若是再添上這一分虛偽的悲憫,未免玷污你對弗念前輩的尊重。」

「是,你的確是我此生用得最好的一個誘餌,可誰也不是無敵的,對你這個誘餌用得越順手,就越犯了錯——一開始就該殺了你的。」

蘇太宰好像的確後悔了,但他其實並未後悔了,明謹從他眼裏看到了有些癲狂的冷酷。

明謹不說話,只提劍靠近,劍上滴血,她的足下也滴血。

她身體重創,強行突破,等於以損自身來殺他。

既有了如此的犧牲,就一定要殺了他才行。

可就在明謹要動手的時候。

蘇太宰忽然開口。

「褚律,還不動手,原本就註定該與你龍鳳和鳴的女人,這一生就都會屬於那個替代你的假貨了。」

「你的天下,你的皇后,都是他的。」

這話剛說完,噗!

有一個人猛然抬手,一掌拍向仲帝後背。

梨白衣駭然,拔劍刺去!

對方單手扣劍,那一掌卻是落在了仲帝後背。

仲帝遭受重創,一口吐血,但出手的人...禁軍統領也猛然感覺到掌心刺痛,收回手,便見手中烏黑一片。

劇毒!

吐血的仲帝已被梨白衣跟衝來的千機等人庇護在身後,他扶著扶手咳嗽了下,擦去嘴角鮮血,轉頭朝禁軍統領冷笑一聲。

「徐秋白。」

徐秋白扯下了人皮面具,扔在了一旁,卻抬手欲重新殺向仲帝,但一條劍氣掃來。

嘎嚓!

徐秋白被這一劍活生生斬斷了手掌。

劇痛之下,他轉頭看向一邊,看到了面無表情的謝明謹。

他從她的眼裏看到了森冷殺意。

明謹此舉出乎很多人意料,包括仲帝,他愣了下,后開心笑了。

笑得毫不在意周遭許多人死寂的氣氛。

剛剛蘇太宰說了什麼來着?

很多人腦子都轉不過彎來了。

來回看着徐秋白跟仲帝。

可徐秋白面色蒼白捂著斷掌不說話,仲帝卻是一味笑着。

蘇太宰也笑了。

笑着笑着,他看向了滿場死寂的宮廷,問明謹:「其實你根本無所謂他們兩個到底誰是褚律,對吧。」

明謹看了他一眼,「自然無所謂,兩個本都是褚氏血脈。」

他這話,讓褚律跟仲帝都愣住了,齊齊看向她。

「秦氏無子,奪了另外臨幸有孕之女所生之子為己出,但她是宮闈之人,要瞞過先帝耳目,能力不夠,畢竟如今的秦家都不怎麼樣,何況當時的秦家,更沒有這樣的能力,必然是有人幫她,而這個人就是太宰大人你,不過恐怕秦氏都不知道當年誕下的孩子是雙生子,若非如此,這天底下那來年紀絕對相仿,樣貌也絕對雷同的孩子。」

「他們兩個,都不過是你用來玩弄褚氏,報復先帝的手段。」

「當然,你今日故意提出此事,為的也不過是看着他們兄弟相殘,引昭國褚氏內亂,最好還動搖國本。」

「如此玩弄人心,不正是這些年太宰你最擅長也樂此不疲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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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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