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轉（53）

蘇海毅在翌日清晨醒來。

當他睜開眼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睏倦的女兒伏在一個男孩的肩頭，守在他的床邊。

他皺了皺眉頭，恰在這時，女兒和男孩發現了他的異樣和醒轉，他聽見一聲激切的呼喚，「爸爸」，便見女兒驀地起身過來，眼圈紅腫，臉上猶帶淚痕，哽咽道，「爸，你終於醒了！」

一旁的男孩亦是面露喜色，說：「我去叫醫生過來」，疾跑着出了病房。

「以安」，他的聲音嘶啞，一開口便覺腹部一陣撕扯的疼痛，眉頭蹙起半紋波折。

蘇以安見父親這般，定是扯著了傷口，忙道：「爸，你別激動，先別說話，等醫生過來，媽媽在這守了兩天，我讓她先回家收拾休息一下，一會也就來了。」

蘇海毅望着女兒，心間倏地一陣心酸，從警20多年，他一直是忙的，妻子和女兒是他心底最深的慰藉，也是他虧負最深的人，作為一名一線的刑警，不論他掩藏的多好，妻兒為他的擔驚受怕從不曾減少一分。

不過須臾，方才出去的男孩便攜著醫生護士來到病房，醫生簡單對他進行了診視后，宣佈他已渡過危險期，隨後說了幾件需要注意的事項，便匆匆而去。

病房裏一下子又靜了下來，蘇海毅強打起精神將女兒身邊的男孩打量了一番，想起方才的一幕，這男孩同女兒的關係定是不一般的，男孩的身形和樣貌的確還算精神，眉目間卻透著幾分相似，男孩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上前一步，「叔叔您好，我叫傅鳴，是以安的同學。」

聞言，蘇海毅先是目露惑頓，旋即又臉色一沉，卻也不說話，只望向女兒。

「爸」，她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怯怯的望了望傅鳴，他眸中帶笑，微顫的唇角，卻看得出緊張，她心中一緊，終是生了三分勇氣，「傅鳴聽說我家裏出了事，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家，才陪着我過來。」

蘇海毅別去眼光，閉眸嘆息，良久，音色暗啞卻透著堅持，「我累了，你們出去。」

「爸」，她鼻子一酸，卻不敢再多說什麼，亦不敢去看傅鳴，她知道父親是難以接受傅鳴的，假期時母親已經警醒過她，傅鳴的家世以及與傅恪揚的牽連都是家裏無法認可的，如今，她竟將他帶到家來，父親現在的情況亦不容她辯駁，而在一旁的他，陪她守了一夜，這樣不管不顧的陪着她，見她父親醒來，喜悅甚至不少於她，此刻卻受到這般冷待，心裏定也是委屈。

「我出去買些東西，以安還是陪着您吧，」傅鳴似無芥蒂，禮貌的頷首之後，對她勾唇一笑，便也出了病房。

只有她知道那笑容里的失落是怎樣的心情，卻不能去維護，恍然失神的坐回床邊的椅子上，她伸手將父親的被角掩好，幽幽開口，「爸爸，對不起」。

明明已經哭得乾澀的眼睛，又落下大顆的淚珠，還好，這句話，還來得及講。

蘇海毅睜開眼睛，如灰紙一般的面色多少是有些觸動，「以安，你一直是爸爸的驕傲，」頓了頓，又一聲長嘆，「傻丫頭啊，那個男孩的家世背景我都知道，你跟他在一起，能有什麼結果。」對一個父親而言，恨不能將傅恪揚親手捏碎，如今，面對另一個姓傅的人，他不能再讓自己的女兒受到傷害。

她望着一夜間似乎蒼老了許多的父親，淚水一徑的往下流，「爸，對不起」，她低下頭去，聲音已是哽咽，「我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

……

屋內再也聽不見半絲聲音，他背抵著房門，緊緊揪著的一顆心終於緩緩放開，胸中漸漸涌溢起一股熱流，方才的失望委屈消湮在她哽咽的話語中，只要有那樣一句話，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