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定計

第三十六章 定計

「又瘦了啊,我的親哥哥。」關凱坐在他那張寬大又土氣的桌子角上,像看陌生人那樣眯着眼看廣勝。

「還不是讓你給折騰的?」廣勝打量着他裝飾得像暴發戶一樣的辦公室,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

關凱捏著下巴,「嘿嘿」地笑:「說什麼吶,咱們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勝哥,最近過得怎麼樣?」

廣勝沒接茬兒,看着牆上掛的一幅巨大的「虎」字,「嘖嘖」稱讚:「好字兒,跟我寫的差不多。」

關凱從桌子上跳下來,湊近那幅字看了一會兒,把廣勝推到沙發上,笑道:「你可真能表揚自己。」

「什麼意思?」廣勝不解:老子的字兒本來就寫得不錯嘛。

「忘了?這不是你在勞改隊寫給我的嗎?」關凱笑得很曖昧。

「是嗎?」廣勝跳起來,盯着那幅字看了片刻,訕笑着搖搖頭,「可不是嘛……當年我還真是個人物呢。」

「對啊,你本來就不是一般人物嘛……」關凱嘟囔一句,從古董架上拿下一瓶洋酒,給廣勝倒了一杯,遞給他,訕笑道,「你還沒回答我呢,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我過得好與壞能隨便告訴你嗎?廣勝把酒送到鼻子底下,晃着腦袋來回嗅着,沒有搭理他。

朱勝利在一旁插話道:「廣勝過得還行,就是活得很沒勁,生活中沒有那些精彩的內容,太平淡。」

關凱用一根指頭在朱勝利眼前晃動了兩下:「噯,話可不能這麼說,勝哥追求的就是平淡生活。」

「我不這麼認為,」朱勝利走近廣勝,捏着他的肩膀,語氣曖昧地說,「至少得經常找幾個美女陪陪是不是?」

關凱突然拉長了臉,一手拖着朱勝利,一手拉開了門:「出去!你他媽夠級別在這裏說話嗎?」

廣勝回過神來,拉回朱勝利,一腳踹關了門:「凱子,你這麼跟我兄弟說話合適嗎?」

關凱笑得很尷尬:「哥哥,別這樣……主要是我想跟你單獨談點兒事情,他在這裏不大方便。」

朱勝利的小臉變得蠟黃,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廣勝猶豫片刻,沖朱勝利點點頭,一搖手:「要不你先出去吧,呆會兒我再找你。」

關凱按了一下電話:「小韓,你來一下。」

朱勝利還在發獃,小韓進來了,沒等說話,關凱就把朱勝利往他的身邊一推:「陪你朱哥找個地方玩玩。」

廣勝坐回沙發,繼續嗅他的洋酒。

關凱在廣勝的身邊踱了幾步,拖了一把椅子坐過來:「健平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廣勝沒有抬頭,伸出舌頭像狗那樣「呱唧呱唧」舔著杯里的酒。

關凱等了一陣,見廣勝不搭腔,沒趣地在眼前揮了一下手:「事情是我引起的,我有責任處理……你不說話,我說吧。是這樣,老七回來了,在我這兒干。上次那個電話是我讓他打給你的,我想讓他探探你的口風,呵呵。現在我有這麼個想法,這不是咱們都找不着健平嗎?讓老七找!這幾天我一直在忽悠這個膘子,這小子還以為我真的對他好呢,像一條狗,整天惦記着想要報答我呢。我尋思著咱們這麼辦,給他來個苦肉計!一會兒我當着大家的面砸他一頓,把他攆出去,給外界造成誤解,然後我再給他點兒錢,讓他想方設法跟常青聯繫……」

廣勝猛地抬起頭來:「好辦法!不過,他能聯繫上常青嗎?常青也很有腦子的。」

關凱笑得很瘋狂:「他有個屁腦子!通過最近這些事情你沒看出來那是個沒長腦子的二百五?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報復、報復!除了這個他還能想些什麼?你想想,他會就這麼心甘情願地把生意拱手讓給我嗎?他肯定是躲在哪個鱉窩裏打我的主意呢。再說,即便他暫時不顯像,他不是還有幾個鐵稈嗎?我早就想好『加工』他的辦法了……沒錯,就讓老七先釣他的鐵稈,然後引蛇出洞,最終一網打盡。」

「對,來它個外圍突破,直搗黃龍!哈哈哈……你跟老七說過這些嗎?」廣勝把手上的那杯酒喝了,轉頭來找酒瓶子。

「還沒有,」關凱拿過酒給他倒上,躊躇滿志地說,「那還不容易?老七認錢不認人,他才不管那些二十四孝呢。」

「那好,他在這裏嗎?」廣勝的急脾氣又上來了。

「在,」關凱拍拍廣勝的手背,示意他不要激動,從桌子上拿過一個對講機,「老七,到我這裏來一下。」

門開了。你不得不佩服老七的風度,這小子猛地一看像個電影明星,還是偶像型的。只見他,瓦亮的頭髮齊刷刷地背向腦後,眉毛好像精心修理過,直直地插向兩鬢,一隻耳朵上掛着厚厚的一打耳環,像金龜子殼一樣閃閃發光,一條金黃的領帶在脖子上緊得像是在上吊。

關凱的眼睛斜向老七,話卻是對廣勝說的:「傻逼青年半頭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老七漢奸一樣緊著屁股站在門口,一聲「凱哥我來了」還沒說利索,猛抬頭看見廣勝,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恐懼:「勝哥,你在這裏啊。」

廣勝坐着沒動,拿眼緊緊地盯着他:「你活得很滋潤嘛。」

老七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局促地用腳搓地板:「勝哥,別笑話……上次是我不對,我不該……」

關凱掐着他的脖子將他按在椅子上:「別廢話了,勝哥早把那事兒忘了。來,先喝口酒。」

老七雙手捧著酒杯,不停地偷眼睃著廣勝,耳朵上的金龜子振翅欲飛。

關凱繞到桌子後面,拉開抽屜拿出一沓鈔票,「嗖」地扔給老七:「先拿着錢,然後我跟你商量個事兒。」

老七的兩條腿像是被很多股繩子纏住了,直挺挺地杵在地上:「大哥您吩咐,談不上商量。」

噁心的感覺又泛上了廣勝的嗓子眼,廣勝劇烈地咳嗽起來。

關凱跟老七耳語着。廣勝走到門口拉開了門,一陣狼嚎「嘩」地撲進門來:

哎呀哎呀我要要,哎呀哎呀我操操!

一二三四五,使勁往裏杵!

三四五六七,我操你媽個×!

**爽不爽啊,沒有搖頭爽啊……

一起出門的時候,老七像是踩上了滑板,來回拖動腳步:「凱子,一會兒輕點打我呀。」

關凱一把推了他個趔趄:「花我的錢就得給我賣命。」

踩在猩紅的地毯上,廣勝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彷彿行走在雲端。整個走廊燈火通明,五彩的燈光映照得這條長長的走廊像一條深邃的迷宮,嘈雜的音樂與聲嘶力竭的歌聲夾雜在一起,鋪天蓋地一般涌過來,顯得瘋狂而浮躁,空氣里到處漂浮着華麗與放蕩的氣息。

關凱這小子還真是塊干這個的材料,這地方確實不錯!廣勝作了一個深呼吸,似乎嗅到了一股股濃郁的銅臭與荷爾蒙交織的味道。

關凱邊摟着廣勝的肩膀往前走邊說:「勝哥,你覺得這裏怎麼樣?喜歡的話你就過來接手,我去別的地方發展。」

廣勝笑了:「你別害我了,我是干這個的材料嗎?不出三天就死在這裏了。」

「你還是不想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這是瞧不起我呢……」關凱站住,臉色就像一個到了大修期的電視屏幕,白一陣黑一陣,有些即將黑屏的意思,「廢話什麼呢?我知道你想干點兒正經營生,可我這不是正經營生嗎?我是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幹。」

小子,你就這麼幹下去,早晚有你難看的。廣勝掃了他一眼,忿忿地想:你那叫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幹?你這些所謂的「營生」裏面都是乾淨的?***怎麼來的?**怎麼來的?什麼金剛丸、蒼蠅水、印度油、脫衣粉……這還不說你私藏槍支呢。

想到槍,廣勝的心又抽了一下:關凱的槍還在我的手裏呢,還給他?隱約的,廣勝覺得有件事藏在腦海深處……暫時還不能給他。

「我知道你的心裏在想些什麼,可是……」關凱悻悻地瞥了廣勝一眼,「我是真的想讓你過來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情我領了,可是我真的不能過來。」廣勝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你完蛋了。」關凱沖閃在一旁頷胸站着的一個小姐嚷道,「找小韓去,讓他過來見我!」

這是一間很寬敞的包房,一面巨大的投影電視像一堵牆一樣貼在牆上,四周是一圈毛絨絨的沙發。

一進門,老七的腿就開始哆嗦:「二位大哥,能不能少叫幾個人來?這事兒很難看的。」

關凱用力抱了抱他,然後把兩隻手撐在他的肩上,陰森森地說:「七哥,你可得想好了,這事兒不是我勉強你的。」

老七不敢看關凱狼一般陰冷的眼睛,把頭低下瞅着腳面子,期期艾艾地回答:「那就這麼着吧。」

「噯,這就對了嘛,」關凱沖廣勝眨巴了兩下眼睛,用手撣著老七的衣領,神情曖昧地說,「放心吧兄弟,哥哥是不會虧待你的,只要你幫我打聽到常青在哪裏,你就算是完成任務了。在這期間,我隨時會跟你聯繫的,如果缺錢了,你就言語一聲,哥哥我有的是錢。」

老七的表情很奇怪,似哭非笑,皺眉嘬嘴,類似一隻踩着**的狐狸。關凱抱緊他,樣子就像大灰狼叔叔抱着白兔小朋友。

廣勝咳嗽一聲,丟給老七一根煙:「沒什麼問題吧?」

老七挺起胸膛,剛想表一下決心,小韓進來了。關凱揮揮手讓他出去:「你懂不懂規矩?去把咱這裏最好的幾個妞兒找來陪大哥!」

「別聽他的。」廣勝叫住了小韓。

關凱沖小韓一瞪眼:「去。」

廣勝想了想,搖搖手說:「好吧,讓你朱哥也過來,我要看看他是怎麼『舔盤子』的。」

「二位大哥,要是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去準備着?」見關凱和廣勝不說話,老七弓著身子要走。

「慢著,」廣勝沖他勾了勾指頭,「你過來。」

「勝哥還有什麼吩咐?」老七躲躲閃閃地湊過來,好像生怕廣勝冷不丁踹他一腳。

「你在電話里說,吳振明被董啟祥揍了一頓,他跑了,這事兒是真的?」

「勝哥你又來了……」老七想調侃一下廣勝,看看廣勝冷峻的臉,又沒敢,扮個鬼臉說,「是真的,以前跟着我混的那個老疤對我說的。」

「老疤是怎麼知道的?」廣勝目不轉睛地盯着老七,彷彿要把他看穿。

「老疤現在跟着吳振明玩……具體裏面是什麼道道兒我也不清楚。勝哥,你是不是真的要收拾一下吳振明?」

「你他媽是不是地下工作者托生的?不問那麼多你會死嗎?滾吧。」廣勝明白了,忽然有些厭倦。

「我就知道你不會告訴我,那我走了,」老七走到門口,沖廣勝吐了個舌頭,「有什麼消息我還是會多嘴的。」

老七剛一出去,小韓就推著一群花花綠綠的小姐進來了。廣勝的眼前一亮:「胡姑娘,過來陪哥哥!」

姑娘們你看我我看你,疑惑不解:哪位是胡姑娘?

朱勝利「吃吃」笑着從小姐身後扭了出來。這小子似乎是喝多了,不住地打着酒嗝:「呃……呃,俺來月經了,不陪客。」

關凱走過來拍拍他的臉:「**,醒醒酒,剛才勝哥說,一會兒讓你『舔盤子』玩兒。」

朱勝利轉過身,一把抱住一位胖乎乎的小姐,伸出舌頭照臉舔了一下。關凱扒拉開朱勝利,把一位身材高挑的小姐推到了廣勝的懷裏。

人陸陸續續地來了。老七的確是一位出色的演員,滿面春風,插科打諢,神采飛揚。

關凱斜眼看着他,不住地冷笑。他的眼前一定是浮現出老七鞍前馬後地伺候常青的樣子。

關凱給他們介紹廣勝的時候,廣勝看出來了,敢情這幫人他大都認識。

這些人無一例外地朝廣勝點頭哈腰,似乎跟他是一百年沒見過面的親戚。

看着這些人的做派,廣勝直在心裡冷笑:你們以前見了我可不是這樣,怎麼現在都成孫子了?

伴着輕柔的音樂,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地敬廣勝酒。廣勝感覺很是愜意,在心裏直接把他們當成了孫子。

「老七,」關凱裝作喝多了,用一把酒瓶子指著老七的鼻子,瓮聲瓮氣地說,「你還有臉敬勝哥酒?」

「凱哥,我沒做對不起勝哥的事兒呀……」老七很快便進入了狀態,「你這話什麼意思?」

「還犟嘴?你沒領人往勝哥家開槍嗎?」關凱的聲音開始高起來。

「我沒有!」老七忽地站了起來,「你不要血口噴人!開槍的那是吳振明,我不過是在一旁看着……」

「操你媽的,怎麼跟凱哥說話吶?」小韓猛撲過去,掐住老七的脖子將他頂在牆上。

「別動手,聽我解釋……」後面的話老七來不及說了,腦袋直接扎在沙發底下,隨即響起陣陣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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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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